穿到?jīng)]有辣椒的世界后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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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掌柜艱澀道,“我……棄權(quán)?!睙o數(shù)違心的斥責(zé)挑剔之言堵在舌尖,但他一句都說不出來。 一旁左右吃得暢快的宗午樂了,“不錯不錯,小娘子這手藝,可不輸大廚,我剛剛那個優(yōu)勝選得不冤!” 楚斐仍是一舉一動斯文優(yōu)雅模樣,簡要道,“簡氏優(yōu)勝?!?/br> 吳恪早在一開始就選了簡清,此時簡清四票優(yōu)勝,一票棄權(quán),不用雍淮宣布,方一品也是板上釘釘?shù)妮敿摇?/br> 聽著許陽連續(xù)的報數(shù),方一品臉色發(fā)白,搖搖欲墜,神經(jīng)質(zhì)地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大聲道,“大人,大人您不會看我輸?shù)膶Σ粚??景娘子肯定拜托過您,快,快讓簡清交出來辣椒,給我賠禮認(rèn)錯!”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方才還議論著簡清這場幾乎不可能的勝利的人們驚呼出聲后,霎時一靜,眼神直往一旁的觀臺上瞟。 雍淮神色微斂,劉老一板臉色,沉聲斥責(zé)道,“技不如人,當(dāng)知恥后勇、磨礪技藝,怎容你胡亂攀咬?”劉老看著臺上已經(jīng)有些恍惚的方一品,只覺得最初自己對他的看好簡直是瞎了眼。 大起大落,方一品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結(jié)果,狀似瘋魔地一指簡清,叫道,“她下了藥對不對?一定是她!” 簡清迎著他的手指走去,臺下許林擔(dān)憂叫道,“清娘子,別過去,他瘋了!” 簡清搖搖頭,上前一步拎起方一品還未清洗的鐵鍋,用手指沾了一點鍋底湯汁輕嗅,末了,就像擦臟東西一樣將湯汁擦去,憐憫地看了方一品一眼。 方一品愣愣地看著簡清動作,直到簡清轉(zhuǎn)身要走,他才急急出聲,“怎么,覺得自己不如我,一句話都不敢說嗎?!”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眼中盛滿了祈求,哪怕,能得到一個點頭、一句認(rèn)可也好。 簡清停住,道,“一品豆腐,自然是豆腐為主材,你添鮑汁入菜,繁復(fù)堆積,被繁華所迷,卻失了豆腐本意,我沒什么好與你說的?!?/br> 方一品恍恍惚惚看著簡清的背影,同樣的話,他仿佛許久之前也曾聽過。那時簡知味剛剛開始教他一品豆腐,冬日里中年人指著他按菜譜做的一品豆腐,面帶病容,語氣卻十分嚴(yán)厲,“菜之主次,如藥之君臣佐使,不可偏倚,你一日想不通,我便一日沒什么好繼續(xù)教你?!?/br> 觀臺上結(jié)果已出,雍淮慵懶地?fù)崃藫嵋滦洌?,“簡氏簡清勝,方一品永不為庖廚之業(yè),交還菜譜,向簡家賠禮道歉?!?/br> 許陽重復(fù)結(jié)果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開,真正的熱鬧即將開始。方一品望著四下里投來的興奮眼神,他們?nèi)舨蚬废x豸,只等著見血那刻撲上來撕咬輸家血rou,人群中一直旁觀的婢女白果也不知所蹤。 沒有了,什么都沒了。方一品忍不住發(fā)起抖來,雙膝一軟,跪在臺上,“簡清,對不起,你饒了我,我道歉,是我該死、我鬼迷心竅,放過我吧?啊?” 方一品將自己卑微地縮在簡清的背影里,連連磕頭。簡清向臺上六人施禮謝過,方轉(zhuǎn)頭看向方一品,唇畔勾起一點笑意。 “噯,方師兄?!?/br> 方一品聽到她這聲喚,仿若從遙遠(yuǎn)時光里傳來。曾經(jīng)嬌縱天真的少女站在后廚門內(nèi),歪頭看著院落里擇菜的俊俏小工,張口給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機(jī)會。 “你想要什么,我一直知曉??晌业臇|西,我可以不要,可以給你,你卻不能動手搶,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現(xiàn)在還不明白?” 少女的聲音又輕又甜,這一瞬的簡清狂妄、驕傲、對擁有的一切不屑一顧,恍若魔魅附身,又不諳世事,帶著被寵壞了的得意。 一個念頭在方一品心里瘋長起來,是了,還有簡清,還有簡氏酒樓!她曾那么喜歡他這張臉,他沒了廚藝,沒了一切,卻還有這張臉! 方一品仰著頭,讓少女看清他的臉,拼命擠出一點溫柔的笑容,“小師妹,阿、阿清,我知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簡清斂去笑意,神色冰冷,“這句話,你還是留給我父親吧?!彼D(zhuǎn)向上臺來的許林,“許大哥,能幫我押他去我父親墓前嗎?” 許林走上臺時只看到了方一品那惡心的笑容,他厭惡地看了方一品一眼,向簡清點頭,“交給我吧?!?/br> 許林拎著方一品衣領(lǐng),像拖死狗一樣扯了起來,對著四周大聲道,“方一品,一仆二主,偷盜主家菜譜傳承,氣死主家掌柜,人品低劣,令其永不為庖廚!” 最后的判詞落下,簡清面向人群,仍是一副堅韌又不失柔弱的模樣,眼圈發(fā)紅,施了一禮,少女哽咽的聲音穿過嘈雜人聲,“今日多謝大人與諸位為我討回公道,爹爹也能安息了,簡氏酒樓不日將重新開門迎賓,以告慰爹爹在天之靈。”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清麗堅強(qiáng)的少女,無父無母,拉扯幼弟,守著家業(yè),怎能讓人不心生憐惜。 一時間,“早做什么去了”、“話說得好聽,還不是敗家不孝”等等一直在人群中沒有消散的聲音銷聲匿跡,不知是誰先發(fā)出了第一聲感慨,“簡師傅后繼有人,也該瞑目了?!?/br> 簡清含笑對著話音響起的方向施禮,鼓噪聲便更大了些。 “簡小娘子年少有為!” “什么時候開門,我們?nèi)L嘗小娘子的手藝!” “我知道我知道,小娘子賣的抄手,鮮的魚都能蹦起來呢!” 夸贊的喊聲此起彼伏,送著簡清與守在臺下的簡澈姐弟一路離開,簡澈揉了揉眼睛,偷偷側(cè)頭望了jiejie一眼。 這是他的jiejie,他優(yōu)秀、美麗、面對任何事都不會畏懼的jiejie。 ---- 簡知味瞑目與否,方一品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真的要一無所有了。 小鳳山腳下,簡家姐弟披著孝衣,在簡知味墓前燒了幾張紙錢,許林拖著一直掙扎后退的方一品,一腳踹在他膝彎,按著腦袋往地下撞,“賠禮道歉,趕緊的?!?/br> “放開我!”方一品額頭被撞得通紅,咬牙掙脫了許林的鉗制,滿懷希冀地看向簡清,“阿清,你還記不記得我們……” 簡澈臉上淚痕未干,聽到這里終于忍無可忍,從jiejie懷抱里沖出來重重扇了方一品一耳光,唾道,“你憑什么同jiejie這樣說話!道歉!” 方一品后面半句全被簡澈扇沒了,小小孩童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是一巴掌下去就讓方一品嘴角見了血。 簡清扯了扯唇角,“你替迎仙樓來害簡家的時候,可想過半分情誼?” 希望應(yīng)聲而碎。 是了,是了。方一品不知不覺落下淚來。要是沒有迎仙樓,他如今還是城中第一酒樓簡氏酒樓的掌勺,未來是酒樓掌柜,風(fēng)頭無兩,少年英才。 “哈哈、哈哈哈哈!” 想著想著,方一品癲狂地笑起來,不用許林強(qiáng)壓,自己砰砰砰對著簡知味的墓碑連著磕頭,淚水和額頭的血混在一起,落入泥里。 他,后悔了。 簡清摸了摸仍哭得直打嗝的簡澈頭頂,內(nèi)心平靜無波,甚至有點想笑。方一品便是一條喂不熟的狗,總想要更多,禍到臨頭后悔莫及,又能怪誰呢? “你便在這里給爹爹守靈吧。阿澈,走吧。”簡清最后瞥了一眼墓碑,攬著簡澈轉(zhuǎn)身,肖勉拎著沒用完的白燭紙錢沉默跟在背后。 許林陪著簡家姐弟離去,留下的捕快膩煩地看著方一品又哭又笑,打了個哈欠。 瘋著吧,有足夠的日子給他瘋。 原本賠禮道歉就是個可大可小的事情,若知府不說,也就是他們下面人的運(yùn)作范圍,吃了簡清那么久的吃食,花著素餡包子的錢隔三差五還能吃到rou沫,總該還點人情。 陌生人尚且記恩,這方一品真是一頭無情無義的禽獸。 ---- 小鳳山上的茂密樹林掩住了華陽王主仆身形,原本勝負(fù)已分后,他們已早早從觀臺離去,卻在看到簡清一行人到來時停在山腳。 楚斐望著少女轉(zhuǎn)身離開,放開壓下去的樹蔭枝條,重新踏上山路,垂眼問道,“先前,她如何評價方一品的菜品?” 越影在離開前正好聽到捕快們給知府的稟報傳話,將簡清的評價復(fù)述一遍。 “豆腐本意……呵,她倒是看得通透?!背齿p笑起來,一轉(zhuǎn)頭看見奔霄動作,神色一頓,“奔霄?” 越影被王爺叫去說話,奔霄只能一個人一手拎著從雍知府面前摸走的食盒,一手去解綁在樹上的韁繩,正是手忙腳亂時候,聽著主子叫自己,忙忙應(yīng)了一聲,側(cè)身轉(zhuǎn)了過來。 楚斐向他伸出手,“給我。” 直到跟在王爺背后走上山路,奔霄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望著前面拎著食盒的王爺,只覺得自己身處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送上! 第45章 蒜泥白rou 簡小娘子贏了比試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鳳溪城的每個角落,平日里沒多少大事發(fā)生的鳳溪城中,茶樓里說書人的評書也隨之一變,四處都是“惡仆恩將仇報,簡娘妙手服人”的一波三折比試故事,過往的故事大多聽膩,一時捧場者眾。 “……卻說那日簡娘歸家,老父病重,一口血噴出人事不知……” 白果坐在廂房雅座里,心煩意亂地灌下又一杯茶水,門外樓下大堂里圍坐一團(tuán)聽評書的叫好議論聲此起彼伏,刺耳非常。 “呸!”白果恨恨地一砸茶杯,要不是出門前小姐讓她低調(diào)行事,她非要讓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閉嘴才行。 什么足智多謀、廚藝超絕、美若出水芙蓉的好詞都被他們往簡清身上套,呸,她也配?! 不過是個小城商戶家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若是前朝時候,做下的那些浪蕩事拉她去浸豬籠都是輕的。當(dāng)初為她宣揚(yáng)也花了自家不少銀兩,誰曉得這些人現(xiàn)在又都忘了對簡清的厭惡似的,一個個夸嘴起來了。 廚藝超絕這話也說得出口,簡清怕是當(dāng)初輸了招牌后才學(xué)了半年的廚,怎么能跟迎仙樓養(yǎng)了多年的掌勺師傅比?走運(yùn)撿了辣椒,又借了老簡頭的勢入了王爺眼,哪有什么真材實料? 簡家、簡家,怎么到處都是簡家,泥腿子出身就是命大,居然又死灰復(fù)燃卷土重來,又來壞小姐的事了! 白果想起來昨日臺上專注吃著簡清菜品的華陽王,就覺得像自家寶玉沾了臟東西一樣難受。往日送食盒去小鳳山的伙計回來回話,壓根就沒有不灰頭土臉的,簡清憑什么能得那人一副好臉色? 旁的不說,以小姐的身份,讓老太爺去求求肅親王,嫁入宮中也不是不行,這么多年一門心思在華陽王身上,卻不見這人半點領(lǐng)情,真真是氣死人。 正心中著惱,門扇一響,一柄素面描桃花紙扇后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脈脈柔情盡在不言,金谷含笑一眼望來,白果等了許久聽著樓下議論積下的一肚子火氣,便忽然被盡數(shù)澆滅了。 金谷輕笑一聲,收了折扇,取了白果對面一盞茶杯把玩,“白果兒,急急約我出來,是誰給你氣受了?” 白果這才如夢方醒,橫他一眼,“還不是你?答應(yīng)好的事情究竟何時去辦,你看看如今到處怎么說簡清的,我們說的是讓簡家倒霉,你明不明白?!你那名聲都是吹來的不成?” 原本想好的責(zé)難說出口全都軟了三分,迎著金谷盈盈笑意,白果臉頰發(fā)燙,吸了口氣,鼓著氣勢瞪住金谷。 金谷倒了杯茶給自己,無所謂地調(diào)笑道,“我的名頭,許是白果兒替我吹來的呢?” “你!”白果咬唇怒道,“小姐許了你一道菜,你還要怎樣?三催四請才肯動嗎?” 金谷以扇柄敲敲下頜,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風(fēng)言最不長久,簡家孤女稚童,不過一時之勢,你們怕了不成?” 白果冷聲道,“胡言亂語!” 金谷靠在圈椅之內(nèi),慵懶一笑,“惱什么?這般沉不住氣,我便要想想要不要先收了報酬再做事了。” 白果懷疑地打量他幾眼,“你莫不是與那簡清有了交易?去了那么多次簡氏酒樓,一次機(jī)會都不曾找到?” 金谷神色自若,“耳目倒是靈通得緊。既不信我,又來找我作甚?既然如此,生意作罷,另請高明也就是了?!?/br> 白果臉色一僵,“誰說不信你了?若是不信你,早些時候就該來尋你問了,哪會等這么幾天?罷了罷了,你且記住這事,別想糊弄過去!” 金谷拿折扇一挑白果下巴,“我的誠心誠意,你感覺不到么?” “你、你、你記得做事就是了!”白果霞飛雙頰,慌張后退,像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跳起來開門出去,好一陣才平復(fù)了心跳。 “走這么急做什么?”金谷叫住白果,倚在房門上含笑望她,“回去同你家小姐說,我要吃口水雞?!?/br> “……知曉了?!卑坠樕y看,應(yīng)了一聲匆匆離去。 光是聽著名字就不知所謂,像金谷這種混在混混堆里的人,怕也就配吃這種東西了! 茶樓大堂里的評書換了一段“舊主深夜托孤,小將千里單騎”,白果一步步下樓,不自覺聽入了神,與有榮焉地微微笑起,一時便沒看見迎面來的女郎。 “站住。”女郎扶著頭上被碰歪的流蘇簪子,嬌聲道,“沒瞧見本小姐在這里么?” 白果收了心緒,低頭認(rèn)錯,“張小姐,一時沖撞,實在抱歉。” 先前迎仙樓開業(yè)時白果隨侍小姐身側(cè),對上門賀喜的官員和家眷都認(rèn)了個臉熟。達(dá)州張知州的家眷一直留在劍南首邑鳳溪城,張婉便是他的嫡女,據(jù)說,之前張婉和簡清兩人在不少宴會上都互相看不順眼過呢。 思緒電轉(zhuǎn),白果的頭低得更深了些,輕聲道,“方才婢子下來還在想怎么簡小娘子的評書換了一段,原來是張小姐到了?!?/br> “阿簡得了偌大風(fēng)光,我啊,歡喜得很呢?!睆埻窈咝σ宦?,也不追究白果的沖撞了,甩著帕子帶著婢女上樓。 白果掩下唇邊笑意,回酒樓尋小姐復(f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