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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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怪了?!?/br> 拍完片子還需要等一會兒才能成像,唐蘊把匡延赫帶到診室的走廊,找了兩個空位坐下。 許是匡延赫的身高和形象都很醒目,許多人排隊的人都朝這邊望了過來。 唐蘊還看到有兩個女孩子本來在低頭看手機的,其中先發(fā)現(xiàn)他們,頂了頂另外一個的胳膊,倆人和唐蘊的目光對上,淺淺地,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緊接著這倆人就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來很開心。 唐蘊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秦禹明的皮膚組織,想起來就覺得惡心,他起身去旁邊的衛(wèi)生間洗了好幾次手,才回到匡延赫身旁坐下。 夜晚的醫(yī)院也不安寧,他們來的時候,窗外還停著好幾輛急救車,現(xiàn)在只剩下兩輛了。 匡延赫的頭有點痛,可能是這幾天都沒怎么休息好,他靠在墻上想小歇一下,腦內(nèi)還是反復閃現(xiàn)秦禹明最后指著唐蘊鼻子吼出來的威脅。 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緊接著又是唐蘊被秦禹明摁在墻上,滿臉漲紅,意識模糊,無力掙扎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缺氧而死。 匡延赫的雙拳不自覺又緊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問唐蘊:“秦禹明提到的那份證據(jù),除了你和梁頌,還有誰看過了?” “萬晟的法務(wù),”唐蘊說,“我之前已經(jīng)把材料發(fā)給萬晟了,至于法務(wù)有沒有外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把證據(jù)交給他的,他又不能拿我怎么著?!?/br> “這還叫不能拿你怎么著啊?”匡延赫有些生氣拎起唐蘊的耳朵,指著他脖子里的印記,“你覺得這種程度的傷害很輕微是吧?” 從唐蘊牽著他跑出巷子到現(xiàn)在,其實有一件事,匡延赫一直不敢去細想,那就是——如果自己今天在高架上再堵一分鐘,哪怕半分鐘,唐蘊還能不能清醒著走出那條巷子。 那是他第一次以匡延赫的身份和唐蘊一起吃飯的地方,那條窄巷,有獨屬于他的回憶。 有時候聽到別人提到死亡,匡延赫會下意識地回避這個念頭,他覺得那離自己很遙遠,也一直在強迫自己,不要去考慮那些沒有發(fā)生的事情,可是當他真正地見證了一場暴力發(fā)生,又看到唐蘊這樣無視秦禹明的傷害,他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焦躁。 好像剛才秦禹明的手鎖住的不光是唐蘊的咽喉,還有他的。 秦禹明對唐蘊的威脅,也像支毒箭,直插他的心臟。 唐蘊被揪得耳朵紅了,他揉了一下說:“他那是偷襲我的,正經(jīng)打架我又不一定會輸……” 但這話說的挺沒底氣,聲音輕輕的。 匡延赫對秦禹明這個人實在稱不上了解,但就今天的狀況而言,他對他的印象極差,而且據(jù)唐蘊所說,這人還有黑社會背景。 總覺得是個不受控的極端暴力分子。 在短暫的思考過后,他下了個決定:“萬晟的那個案子,先不要起訴了,你和他們的法務(wù)商量一下,私下和解算了?!?/br> 一千萬,對他而言也不是太重要。 “???”唐蘊懷疑自己耳朵出了錯,要不然就是匡延赫瘋了,“如果不起訴的話,他們壓根兒就不把這當回事,法務(wù)之前我也聯(lián)系過了,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對于這種死皮賴臉的公司,你不起訴,你不正面硬剛,他們是不會把你當回事的!之后該造謠造謠,該發(fā)廣告發(fā)廣告,你要怎么辦?忍氣吞聲嗎?” “那你呢?”匡延赫心里那團憋了很久的悶氣又像被什么東西點燃了一樣,直沖天靈蓋,“如果他下次還是這樣他偷襲你呢?周圍又沒有別人,你要怎么辦?我又要怎么……去救你?” 他卡了一下,很顯然,最后三個字不是他原本想說的話。 但唐蘊這時候已經(jīng)不在乎了,就怕匡延赫堅持要撤訴。 大家費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才拿到證據(jù),不就是為了這最后一口氣嗎?這種行業(yè)惡霸不遭受應有的報應,只會越加猖狂。 他反向安撫匡延赫:“我又不是傻子,哪能回回都讓他得逞,這次是因為我對他沒有防備,下次我就知道了,他要是靠近我,我就先給他一蒙棍!” “那他要是選了別的方法堵你呢?”匡延赫想到了很多種可能,“要是帶了人,帶了家伙,甚至是破門而入呢?你怎么辦?” “他好歹也是個營銷總,不至于這么法盲,再說了,他要敢破門而入,我直接告得他牢底坐穿。” “我不管你有多大神通,反正我說了,這案子我不起訴了,這是命令。” 匡延赫眉宇間很罕見地流露出惱火,與唐蘊不服氣的目光形成對峙。 良久,唐蘊在那片黑壓壓的氣息里,軟弱地敗下陣來,鼻子里哼出一聲氣音,覺得有點兒委屈。 他連起訴書都已經(jīng)寫好了,可匡延赫卻在背后把他們的氣栓給拔了。 這算怎么回事…… 要是按照匡延赫的說法,那他干脆連律師都不要做好了,因為他手頭就有個案子是幫一群女孩子起訴一個黑社會團體強迫賣yin,雖然他只負責民事部分的訴訟,但肯定也會招惹到這幫暴力分子。被手下的人報復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可即使這樣,他也還是會去起訴,他干這行就是希望能看到正義的伸張,而不是受害人的退縮。 “你怎么膽子比我還小……”唐蘊幽幽地吐槽,扭臉誘惑道,“那可是一千萬誒,你不想要嗎?” 匡延赫不為所動,甚至都不搭理他了,留唐蘊自己胡思亂想。 到后面,他咂摸出了一個可能性來。 “你該不會是怕我受傷了,牽累到你們集團吧?”唐蘊保證道,“你放心,就算我出了事,我肯定也不會訛你們的。” 走廊里的燈光明亮,映出一張蒼白平靜的面容,匡延赫的眼神晦暗,無比認真地審視著唐蘊——好像在重新辨認他,反復推敲著他們的關(guān)系。 “唐蘊……”開口時,他的瞳孔里竟然閃爍著一點光亮,眉頭緊緊皺著,像是有一肚子的情緒要宣泄,可最終,他只是輕輕地嘆出一口氣,嗓音低沉地說道,“隨便你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他全名,唐蘊察覺不妙,還想說點什么,但匡延赫自顧自地起身去取片子了。 一番檢查下來,醫(yī)生下了定論:局部肌rou軟組織損傷,雖然沒有損害到臟器,但還是建議近期臥床修養(yǎng),避免過多活動。 至于一用力吸氣就犯疼的情況,多半是跑步的時候岔了氣。 唐蘊接過他的報告單,松了一口大氣:“哎喲,你說你,跑岔氣了自己沒感覺嗎?害我還以為你內(nèi)臟破裂了,嚇死我了。你小時候跑步也沒岔過氣嗎?” 匡延赫不接他的話,走起路來大步流星,沒有一點要等唐蘊的意思,看起來還在為他剛才的話生氣。 唐蘊抓了抓愚笨的腦殼,追趕上去,小聲哄道:“對不起嘛匡總,我不應該用那么邪惡的思想揣測你這么圣潔的靈魂,是我錯了?!?/br> 電梯到了,匡延赫走了進去,還是不說話。 唐蘊難過地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真是恨死自己這張賤嘴了。 怎么關(guān)鍵時刻老是這么不頂用? 看了好幾遍《溝通的藝術(shù)》,情商到底丟到哪里去了! 匡延赫按了一下電梯,終于開了金口:“不進來嗎?” 電梯里除了匡延赫外,還有推著一床病人的家屬,唐蘊趕緊鉆進去,貼著匡延赫身旁站,偷偷瞄一眼電梯鏡子里的匡延赫。 他的神色還是很淡漠,有點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并沒有就此原諒唐蘊。 好大一個總裁,怎么這么孩子氣。 唐蘊實在無奈,揪了揪匡延赫的衣袖:“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樣說的,我真誠地向你道歉,我接下來都聽你的,你說不起訴,那我就去調(diào)解,去爭取最多的賠償,可以嗎?你別生我的氣了。” 就連躺在床上那位病人,都要被唐蘊的道歉所打動,對自己的丈夫說:“你看看人家,你剛才那算是什么道歉?什么叫——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從鏡子里,唐蘊瞥見匡延赫的下頜歪了一下,明顯是那種憋笑的暗爽,他就知道自己在匡延赫這“刑滿釋放”了。 唐蘊見好就問:“你還想去吃那家酸湯魚嗎?”。 匡延赫抬手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八點多了。 “算了吧,太晚了?!?/br> “那要不你到我家去吃?”唐蘊記得這附近就有一家味道不錯的中餐館,里面有酸菜魚,“我可以先點個外賣,到家就差不多可以開吃了?!?/br> 匡延赫猶豫了片刻:“行吧?!?/br> 唐蘊一出電梯就定了外賣,到小區(qū)取了些快遞,匡延赫原本要幫忙,被唐蘊一把推開了。 “醫(yī)生建議你靜養(yǎng),能不動就別動了?!?/br> 不過匡延赫后來還是幫他提了兩件衣服。 到家收拾一番,外賣也到了,唐蘊把東西全都搬到茶幾上,盤著腿,和匡延赫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東西。 法典一開始還有點畏畏縮縮,躲在陽臺不敢出來,匡延赫喂了它一根貓條,小家伙就爬到他腿上,蹭他胳膊撒嬌。 “它長大了好多?!笨镅雍彰嗣ǖ涞哪X袋。 “對啊,這都一個多月了?!碧铺N把跳到茶幾上的貓放回地毯上,“差不多長了兩斤rou?!?/br> 匡延赫夾了塊魚rou,問唐蘊:“明天你幾點上班?我讓司機送你吧。” “???”唐蘊猜到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覺得沒那個必要,“我的上班時間每天都在變,不固定的。” 匡延赫說:“沒事,他可以提前守在樓下,你需要的時候打他電話就可以,直到你下班,再送你回來?!?/br> “算了吧,我還是比較習慣自己開車……而且我有時候去的地方,外人也不能進。” 匡延赫又想了想:“那你每隔幾天就跟我換輛車開,這樣他就不能根據(jù)車牌來跟蹤你了。” “還是別了吧……”唐蘊老實說,“你的車都好貴,萬一我刮了蹭了怎么弄?” “有保險啊,撞了也沒事?!笨镅雍展虉?zhí)道,“反正你二選一,要么讓我司機送你,要么跟我換車?!?/br>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唐蘊后來還是選擇了后者。 兩天后,唐蘊到律所上班,接到跑腿電話,說他有十幾個包裹,問需不需要全部送上樓,還是放在樓下門衛(wèi)就好。 唐蘊不記得自己有叫過什么東西,納悶道:“誰送的?” “一位姓匡的男士?!?/br> “哦……”唐蘊說,“那麻煩你幫我送上來吧。” 他以為是文件一類的東西,結(jié)果跑腿小哥是借了輛推車才把包裹全部送上來的。 連前臺的小姑娘都驚嘆地伸了下脖子:“嚯唐律,你怎么買這么多東西?” 而且有的看起來還很大。 唐蘊不知道匡延赫在搞什么鬼,簽收后,問前臺借了把小刀,坐在休息區(qū)拆包裹。 防狼噴霧、電弧棍、隨身報警器、家用報警器、電子門檔、高清監(jiān)控、伸縮甩棍、強光手電、防身項鏈、防身戒指、防身小刀,就連鋼筆的筆帽旋開,也是一把鋒利的小刀。 唐蘊邊開邊笑,懷疑匡延赫把網(wǎng)上所有的防狼工具全都買了個遍。 他嘗試用新到的防身小刀,劃開一個粉色小箱子。 果然很好用。 箱子里裝著個貓耳狀的毛絨發(fā)箍,耳朵毛和法典挺像的,手感很舒服。 【這是干什么用的?】他拍照發(fā)給匡延赫。 匡延赫言簡意賅:【戴頭上的?!?/br> 這是什么廢話文學。 唐蘊笑著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送我這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