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漂亮泥瓦匠 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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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沒有說話,倒是那婦人撇了撇嘴:“下班了都不得閑,一個女人當什么校長,趕緊生個兒子才是正經的?!?/br> 李敏麗是個好強的人,從不在同事面前倒苦水,陶南風原以為她是個爽利的事業(yè)女性,沒想到在家里卻是個受氣的小媳婦,眼中便不自覺地帶出一絲同情。 李敏麗抿了抿唇,忍著氣放下手中碗筷,彎腰抱起一直靠在腿邊的小女孩,貼了貼她的臉,拿起她的小手晃了晃:“來,和阿姨說再見?!?/br> 小女孩一只手抱住李敏麗的頸脖,眼神怯生生的:“再見?!?/br> 蕭愛云笑瞇瞇地揮手:“再見?!?/br> 陶南風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糖放進小女孩的手心:“乖……” 李敏麗看著眼前眸光清澈的少女,點了點頭:“多謝?!痹鴰缀螘r,她也有過如此清透單純的年少時光,可是嫁人之后卻再也感覺不到這份不知愁苦的輕松與愉快。 寒暄兩句走出來,陶南風和蕭愛云同時長嘆一聲。 蕭愛云氣憤憤地說:“干嘛要結婚?李校長真的好可憐。她在學校工作很努力,每個月收入那么高,可是在家里一點地位都沒有。你看她那個婆婆,一看就是個惡婆娘。一天到晚讓她生兒子、生兒子!婦女解放說了這么多年,怎么就還是兒子不如姑娘好?!” 想到剛才那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樣,陶南風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校長的女兒看著也……唉!” 三歲的孩子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這小姑娘卻膽子小得很,看來也不是個受寵的。農村里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李敏麗估計在婆家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自家父母生了四個女兒還要生,就是為了生個兒子,蕭愛云啐了一口:“重男輕女害死人!” 陶南風有些想不通:“我不懂,李校長為什么會嫁給當地村民,難道知青點就沒有合適的對象嗎?” 蕭愛云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這件事?。课衣犝f李敏麗老師剛到知青點的時候就被這個男人看上,先是幫她勞動、噓寒問暖,后來不知道怎么傳出和她鉆了一個被窩,從村民到知青都指指點點,沒辦法李敏麗只能嫁了?!?/br> 陶南風聽到這里咬牙道:“誰會傳出這么個消息?多半是她男人使的手段!搞不好還是她婆婆想出來的歪招?!?/br> 別看那漢子模樣憨實,說不定和繼母馮春娥一樣,是個慣會裝可憐來博取同情、獲得好處的jian滑小人。 在那個時代,女人的名聲多重要啊,李敏麗好好一個姑娘,就是被這樣的流言蜚語給逼得嫁了人。 兩人邊走邊嘆,渾不知李敏麗家中正爆發(fā)一場激烈的爭吵。 李敏麗的丈夫姓范,名叫范七喜,和范五福是叔伯兄弟,自小父親早亡,只一個寡母王春桃把他撫養(yǎng)成人。 當著陶南風、蕭愛云的面范四喜沒有說話,但她們一走,他便發(fā)起了脾氣。 “你一個女人家,一天到晚工作、工作,還要不要管這個家?帶孩子、喂雞、做飯這些事你都讓我媽做,到底還有沒有一個女人樣?” 王春桃沒好氣地起身收拾碗筷:“什么都不做,全都等著我來侍候!有點文化就了不起了?當上公辦教師就不得了了?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算什么女人?!?/br> 連脊房戶與戶之間只隔了一堵墻,根本沒有隱私可言。李敏麗不愿意爭吵,怕給同事聽見丟臉,冷著臉抱起女兒走進臥室,坐在書桌前打開備課本發(fā)呆。 人生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滑向深淵的? 從縣城來到農場,繁忙的農活讓她不堪重負,范七喜呵護有加,主動幫她干活,送水、送飯、送野果,帶著自己在山間采野花、拔竹筍、取泉水。單純的李敏麗陷入這樣的溫柔與新鮮,跟著他回了家。 就是那一次上門,王春桃連哄帶騙把她留下歇了一晚。第二天,謠言滿天飛。哪有好姑娘在男方家睡覺的道理?肯定是鉆了一個被窩。 有嘴說不清的李敏麗只得嫁給了范七喜,那一年她才十九歲。 生下女兒之后血崩差點丟了命,自此便再也沒辦法懷孕,婆婆和丈夫便變了臉,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指桑罵槐,仿佛一個女人不能為男人傳宗接代,那就是罪人。 李敏麗也想跳出這個泥坑。 她讀高中時就是語文課代表,報考民辦教師手到擒來。當時一個月五塊錢民辦教師補助是大隊部發(fā),從來都沒有過自己的手,早早被婆婆領了。知青補助每個月十六塊,一發(fā)下來丈夫就會來要,如果不給,便會拉長個馬臉各種不高興。 范七喜以務農為生,家里窮得掉渣。李敏麗嫁進來的時候,連床像樣的床上用品都沒有,如果不是靠著她的努力,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風。 偏偏……沒人領情。 范七喜使了些手段才哄著李敏麗嫁進來,生怕她嫌棄自己,便先下手為強,各種挑剔,和王春桃一起拼命打壓她。 “你們知青來我們農場,不就是要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嗎?嫁給農民非常光榮了,你得搞清楚。” “當初我們村里的老人都說不能娶一個名聲臭了的知青,要不是我們家七喜心腸好,放在古代你這樣兒的女人就得沉塘!” “如果不是我家七喜厚道,就憑你這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懶模樣,誰會把你娶進門!你去看看我們村的媳婦,哪個不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做家務、干農活、帶孩子,勤快得很。” “雖然說你有文化,但學問又不能當飯吃。鎮(zhèn)上貼了大字報,說什么知識越多越反動,你到我們農場來就得好好勞動,改造思想,別一天到晚端著知識分子的架子,小心我批判你!” 話里話外,這母子倆都在給李敏麗灌輸一個思想:除了我們家,不會有人收留你這個名聲臭了、生不出兒子的知青。因此你得感恩戴德,奉獻所有,或許我們才會對你好一點。 李敏麗是岳州知青,家中長女,父母重男輕女,根本不在意她的好壞、死活。知道她嫁給當地農民,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連彩禮都不給?真是個賠錢貨!” 李敏麗覺得自己無依無靠,如果不是有老師的責任心、孩子們的愛戴支撐著她,恐怕她就活不下去了。 耳邊傳來陣陣咒罵之聲,李敏麗痛苦地閉上眼。一雙溫軟的小手覆在她唇上。 一股濃郁的糖香味傳來,李敏麗睜開眼,看到女兒將水果糖塞進自己嘴里,女兒不舍地舔著手中糖紙,還不忘安慰:“mama不哭,吃糖?!?/br> 舌尖沁出一股甜味,李敏麗愣愣地看著女兒手中糖紙。 花花綠綠的透明糖紙,紅色部分是兩個紅燈籠,邊沿紅花綠草花邊,還有個大大的“喜喜”字,這是陶南風送給女兒的見面禮。 那個漂亮的陶南風,活得多么敞亮啊。和當年自己嫁人時的年齡一樣,十九歲,卻已經是農場領導,人人夸贊。 李敏麗將嘴里硬糖送進女兒嘴里,摸著女兒的頭頂柔聲道:“愛蓮乖,你吃?!?/br> 這個讓李敏麗痛苦的家里,女兒是她唯一的牽掛。之所以給女兒取名為“愛蓮”,是李敏麗內心那讀書人的執(zhí)著: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女兒瘦弱得像根小小豆芽菜,頭發(fā)稀疏枯黃,一看就沒有被精心照顧。因為是女兒,被丈夫和婆婆嫌棄,整日罵她是賠錢貨,讓孩子變得膽小怯懦。 范七喜走進屋,吸了吸鼻子:“好啊,你們竟然背著我偷吃糖!你一個堂堂小學校長,竟然開始吃獨食了?” 眼前閃過陶南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清透干凈,和自己年少時一模一樣。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力量涌上來,李敏麗忽然不想再忍讓。 她冷笑一聲:“什么叫偷吃?同事送給孩子的糖你也嘴饞,真有臉說!” 范七喜一把將孩子奪過來,捏住她的嘴,死命要將那顆糖摳出來,嘴里罵道:“死丫頭片子,有糖不曉得孝敬你爹、孝敬你奶,敢自己一個人吃!老子打死你!” 愛蓮雙手胡亂撲騰,嚇得尖叫起來。 李敏麗慌得搶上前,想要把女兒抱回來,但范七喜身強體壯,哪里會容她近身,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你給我老實點!要是惹惱了老子,把你剝光了丟到學校大門口,看你還有沒有臉在農場小學當校長!還為人師表,臭biao子!” 無助的屈辱感,令李敏麗眼前一陣發(fā)黑。茫然四顧,竟不知未來在何方。 秀才遇到兵,有禮說不清,到底應該怎么辦? 婆婆王春桃聽到孫女尖叫,走過來將愛蓮抱過來,瞪了兒子一眼:“好了,你跟孩子計較什么,還是趕緊把你婆娘收拾收拾,生個兒子才是正經。” 兒子、兒子! 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氣力,李敏麗猛然從地上爬起,一把抱過女兒,快速往外面沖出。 這么多年的隱忍,不僅沒有換來一絲一毫的尊重,反而讓這對母子變本加厲。這樣的日子,她不想再過。 門外一片漆黑,隔壁有燭光搖曳,李敏麗抱著女兒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 身后傳來婆婆的呼喊聲:“李敏麗,這黑的天你把愛蓮帶出去做什么?太不像話了……” 范七喜嘟囔著對隔壁鄰居解釋:“唉,婆娘可真難哄,一句話不合意就往外跑,這當了校長態(tài)度都不一樣了?!?/br> 李敏麗什么也不說,緊緊抿著唇往前跑。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此刻的她無比清醒。 陶南風,去找她! 第44章 痛快 披頭散發(fā)的李敏麗邁進知青點的堂屋門時, 陶南風和蕭愛云正在吃飯。 陶南風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驚得站了起來:“李校長,怎么了?” 李敏麗抱著孩子喘粗氣, 一雙眼睛卻閃著極亮的光芒:“陶南風你幫幫我, 我想和丈夫離婚!” 離婚?聽到這個詞,蕭愛云也嚇了一跳,趕緊將飯碗放下,急急走到李敏麗面前,上上下下地查看著她的臉, 確認她身上沒有傷之后才松了一口氣,問:“怎么回事?” 李敏麗怕嚇著孩子, 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情緒平靜下來:“愛蓮累了,先讓她躺下好嗎?” 陶南風接過孩子,愛蓮很乖, 睜著眼睛不哭不鬧, 可是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陶南風將愛蓮抱進宿舍, 拿出零食哄她。李惠蘭與葉勤看到這么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 都笑著圍了過來。李惠蘭是當慣了大姐的, 很會帶孩子, 又是唱歌又是講故事, 不一會兒愛蓮就卸下心防, 咧開嘴笑了起來。 天色漸晚, 愛蓮的眼皮開始打架, 安安穩(wěn)穩(wěn)在大通鋪上睡著了。 李敏麗溫柔地給女兒蓋上薄被子, 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她從來不曾向旁人訴說心事, 這一回卻豁了出去, 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聽得四個女孩都瞪大了眼睛。 “你這完全是被丈夫和婆婆欺壓啊。” “你丈夫和婆婆以務農為生,沒有其他收入,你現(xiàn)在一個月四十幾塊錢的工資,他們竟然還罵你沒有用?” “嫌棄你生的是女兒?重男輕女是封建思想!” “對呀,如果他們覺得女人只有生兒子才叫有用,那為什么男人不承擔養(yǎng)家糊口的職責?簡直是強盜邏輯!” 憤慨之后,李惠蘭到底是年長一些,小聲問:“可是,你丈夫沒有打你、你婆婆也會幫著做家務活,你就算找婦聯(lián)主任哭訴,恐怕她們也不會支持你離婚的。” 想到繼母與繼姐的軟刀子,陶南風也在心里嘆了一聲。 雖然現(xiàn)在是新社會,但本著“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的思想,做婦女工作的人總會勸說不要離婚。尤其是像李敏麗所遇到的冷暴力,只要她丈夫和婆婆裝弱者,旁人一定會覺得她當上校長看不起農民丈夫,是現(xiàn)代女版陳世美。 這樣的情況下,李敏麗想離婚千難萬難。 李敏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陶南風。 “陶南風,請你幫幫我。當初嫁給范七喜就是一個錯誤,我忍讓了這么多年,真的不想再忍受下去。我知道,我提出離婚是離經叛道,但是……看到你們一心奔事業(yè)、快樂單純的模樣,我也想為自己活一回!” 最后一句“我想為自己活一回”深深地打動了陶南風的心。 抬眼看著李敏麗,才二十六歲的她面容憔悴,眼角有了細紋,鬢角冒出幾根白發(fā),昏暗的燈光下一雙眸子顯得有些暗沉。 她是個好老師,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小學校長,這段婚姻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她值得更好的。 年前與父親在書房交流的話語涌入腦海,陶南風陷入沉思。 當時父親曾跟自己說過,之所以一時半會離不了婚,是因為對于馮春娥而言,離了婚她會失去太多,所以寧死不從。若將她逼到絕路,恐怕她什么都做得出來。真到那個時候,父親也難辭其咎。 也就是俗話所說的,光腳不怕穿鞋的,除非給她足夠的保障,或者父親沒有了價值,馮春娥才會離婚。 現(xiàn)在情況反轉,李敏麗是被吸血的那一個,因此她丈夫、婆婆肯定不愿意離婚,除非…… 陶南風問:“你丈夫和婆婆最嫌棄你的地方在哪里?” 李敏麗怔怔地回答:“我生完愛蓮之后身體受損,后面一直沒有懷孕?!?/br> 陶南風思索片刻,聲音透著冷靜:“想離婚,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們相信,你沒有價值,離婚能夠讓他們獲得更大的利益?!?/br> 自私者考慮的根本不是情感,而是利益的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