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民國女學霸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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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伴著熱茶湯 八卦伴著熱茶湯 一只素白的手執(zhí)起黃銅壺。隨著熱水注入茶盞,白煙在空氣中蒸騰。 舒瑾城靠在藤條椅上,喝了一口茶。層疊肥厚的葉片在杯底舒展,她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這茶不醇厚、不鮮嫩,有點苦、有點澀。但足夠guntang,足夠濃郁。 作為一個門房,老王的手藝好的有點兒過分了。來蜀都七天,舒瑾城一邊跑茅房,一邊準備入木喀的資料,一邊外出購買物資,端得是無比忙碌。直到今天,腸胃適應了辛辣食物的她才終于找到機會踏足茶館。 這是一個嘈雜而熱鬧的地方,只要付五分錢買一盞茶,就可以從天亮坐到天黑。伴隨著牌九和麻將傾倒的嘩啦聲,每一張矮木桌旁都坐滿了抽水煙、扇蒲扇、擺龍門陣的茶客。 “哎呦你個瓜娃子!” “哇哇哇!” 遠處傳來女人的驚呼和小孩兒的嚎啕大哭聲,舒瑾城抬頭看去,原來是店家的小兒子爬上灶臺逗貓,卻從上面一頭栽了下來,手上還拽著兩根原本該掛在房梁上的臘腸。 “莫哭咯,莫哭咯。不好意思啊?!?nbsp;老板娘一邊哄兒子,一邊跟旁邊的茶客道歉,可那小孩摔得狠了,一時間哄不好,都哭得打嗝了。 “小弟娃兒你莫哭了,再哭晚上跛腳王就要把你抓起咯!” 旁邊的茶客逗他。誰知道這句話竟然有奇效,那小孩馬上止住了哭聲,把臘腸扔到地上,油汪汪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嘴,還不忘一抽一抽的打嗝。 “您說說,那個跛腳王真那么可怖?小孩兒聽到都不敢哭了?!?nbsp;隔壁桌,一個cao著北平口音的長衫男人問同伴。 “那肯定了,你沒聽小巷里那些小娃兒怎么唱的嗎?‘西南王,跛腳王,土匪堆里成棟梁。一槍腦殼開了花,他把腦花帶回家?!?nbsp;戴眼鏡的同伴道。 “喲……” 想到昨天火鍋里白花花的豬腦,長衫男人覺得有些反胃。 “市井流言里都說西南王性格暴戾,殺人如麻。還有人說他是個瘋子,最愛吃人rou,反正怎么不堪怎么傳?!?nbsp;同伴說。 “不都說他媽是個下九流的外族女人嗎?帶了野番的血,是和咱們漢人不同。還有人說,他爸,他弟都是被他給——” 北方男人不敢說的太明顯,手在脖子上一抹,聲音也壓低了。 舒瑾城的心里忽然不舒服起來。 現(xiàn)在是1928年,時人對王景的評價仍舊是一個骯臟的娼妓所生的私生子,在木喀土匪窩里長大傷了腿的小強盜,為了奪權(quán)手刃自己弟弟和父親的劊子手。 可重活一世的她知道,王景雖然是大梟雄,卻也心懷家國人民??箲?zhàn)伊始,他是最早加入中央軍的地方軍,帶領(lǐng)幾十萬血性的西川男兒保衛(wèi)家園,保衛(wèi)國土,為西南戰(zhàn)場的勝利和收復中部失地立下了汗馬功勞。那些戰(zhàn)役極其慘烈,讓遠在異國的她都不禁為之一嘆。 這樣的王景,并不是他們口中的“瘋子”,或者“殺人狂”。 可是,她也不必為他辯駁什么。因為王景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在乎別人怎么看他。 隔壁桌的談話已經(jīng)進行到北平、金陵、滬上那些大城市的新鮮事了。從南洋富商和八旗遺老為柳姓名伶爭鋒喝醋,兩人豪擲千金,到滬上知名交際花為愛私奔,和一個干苦力的小子遠走東洋。 舒瑾城本不欲聽這些陳年八卦,無奈兩人音量太大,那聒噪的聲音像長了角似的,硬生生鉆進她耳朵里來。 “知道嗎?舒家最近可又牛起來了?!?nbsp;那個長衫男人的臉被茶水的熱氣激得紅漲漲的,像一個耗子似的,眼睛里帶有興奮的光。 “舒家,哪個舒家哦?” 眼鏡男問。 “還能有哪個舒家,自然是北平的舒家。” “哦,他們家啊?!?nbsp;眼鏡男興致缺缺,“自從金陵新政府上臺,舒敬鴻不就被擼下去了嗎?” “嘿,您別說,他曾爺爺是誰???洋務重臣,直隸總督!這種世家,底子且厚著呢,現(xiàn)在他們不還住在惠親王的舊邸嗎?那可是王府!” “舒家是風光過,那不也就一塊招牌嗦?我說句實話李兄你莫見怪,北平啊,過時啦。現(xiàn)在除了各地軍-閥,就是金陵、滬上那些大官、大買辦的天下了。權(quán)力,錢,不都在南邊?你們不也有句話嗎,不混洋飯的,都得出洋相!” 眼鏡男說起南方的興起,也有幾分與有榮焉。 “所以才說這舒家牛呢,他家女兒和金陵張家定親了。您可別再問我是哪個張家了。”長衫男心里有點兒不舒服,但想著自己來自天子之都,這些南蠻子連這等重大的消息都不知道,自己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氣勢便一下回來了。 “金陵張家哪里有第二家???張濤全那可是中央政府財政部長,這舒老爺子攀了張家這門親,是要起復了啊?!?nbsp;眼鏡男驚奇地道。 “嘶——” 舒瑾城皺眉。茶水太滿,從碗蓋里漏出來,燙到了她的手。 長衫男和眼鏡男立刻轉(zhuǎn)頭,卻看到隔壁桌那個年輕女人已經(jīng)將茶碗放在唇邊,正在面無表情的喝茶。其實這人的頭發(fā)半長不長得遮住了側(cè)臉,衣服也不倫不類,說她是年輕女人,不過是從她露出衣袖的一雙素白修長的手看出來的。 兩人收回視線,眼鏡男繼續(xù)道:“舒老爺?shù)那Ы鹨蔡懈饬?,竟然能嫁給張澤園那樣的公子哥兒——” “嗨,那你可想差了?!?nbsp;長衫男將手中的折扇“啪”地打開,一邊搖一邊擺出了說書的架勢: “這舒敬鴻舒老爺子一共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是正妻——杭州王氏所生,留洋到現(xiàn)在也沒回國,據(jù)說早就和家里失去了聯(lián)系,坊間甚至有傳言說她已經(jīng)死了;二女兒嘛,是舒老爺子的小妾所生,蠢頭蠢腦的,最愛進行社交活動了。別人都說,她一雙眼睛隨了她娘,勾人的很。這訂婚的是舒家二女兒,一個庶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張澤園?她定下的呀,是張濤全的庶子,就是那個曾經(jīng)把一棟樓都輸?shù)舻拇鬅煿韽堹Q軒?!?/br> “是他???舒家老爺子也真夠狠心的,把自己女兒往火坑里推。那張鶴軒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在金陵和滬上都是出了名的……” 剩下的話舒瑾城沒有聽下去了,她起身買了那兩根小孩掉在地上的臘腸,然后離開了茶館。 蜀都是西川軍政府的所在地,雖然不如金陵、滬上,但也水路發(fā)達,交通便利,十分繁華。 舒瑾城沿著馬路牙子往回走,身旁的騾車,雞公車,黃包車在青石路上發(fā)出“轆轆”的聲音。這里隨處可以見到沿街巡邏的大兵,但是在街角下襠褲棋的孩童似乎并不懼怕他們。繁華的商鋪頂上壓著青黑色瓦檐,密密仄仄的從身后一直排到遙遠的地方,直到被高大的百貨公司大樓和戲園截斷。 看來王景果然把西川治理的很好。 至于剛剛那兩個茶客說的東西……舒瑾城搖搖頭,將雜念排出腦海。重活一回,比起陷入舊事的泥潭,她還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 一路走回邊疆研究會,門房老王就拿著一封信迎了上來,對舒瑾城說:“舒小姐,有你的信。” 舒瑾城將信接過來,原來是瞿自珍寄來的。 瞿自珍是邊疆研究會的發(fā)起人,也是她現(xiàn)在住的這棟平房的主人。 他和舒瑾城一樣,很早就意識到木喀地區(qū)對國家的重要性,致力于為木喀乃至整個西南高原繪制現(xiàn)代地圖,也曾經(jīng)收集了許多關(guān)于木喀地區(qū)的地形、水文資料。只可惜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人太少,他又拿不到研究經(jīng)費,邊疆研究會的常駐成員,到頭來也只有他一個。 當然,現(xiàn)在又多了個舒瑾城。 舒瑾城拆開信,神情卻越來越凝重。 “舒小姐,你今天讓我?guī)湍銌柕氖虑榇蚵犌宄?,最近有一只商隊要去爐多城,您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但再遠就去不成了。那些木喀的羥人又不老實,跟漢官干起仗來啦!那邊的土匪也趁便打劫,你這么個大姑娘跑到那種地方,實在是……” 老王本想說是“小綿羊入虎口”,但是看著舒瑾城那一雙雖形狀風流,卻蘊含著如冷電般光芒的桃花眼,又想到這幾天舒瑾城殺入市場,熟練地置辦各種裝備的樣子,那句話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瞿自珍的信說的是一個意思,除了爐多城等有漢軍駐守的大鎮(zhèn),木喀全境都不太-安寧。特別是南部,昭玉土司燒了駐軍旅長的官邸,明目張膽地反了。木喀雖然有很多自治的土司,但已然在王景的勢力范圍內(nèi),瞿自珍勸舒瑾城先等三個月,有王景的人馬在,昭玉土司絕掀不起大風浪。 三個月。 舒瑾城將信折好,塞回信封里。 三個月后,大雪封山,哪里有商隊愿意再入高原?更何況,她的那點積蓄也不夠支持她蹉跎三個月的時光。 舒瑾城將手里的臘腸塞給老王,道:“老王,我買了臘腸回來,今兒咱們加菜?!?/br> “哎喲,這是九珍茶館的臘腸吧?他家的婆娘最勤快,我說他們家灌的臘腸比他家的茶水可好多了!” 老王喜道。 “是嗎?那您今天可得多吃點了。吃完了我要去王景的都督府一趟?!?nbsp;舒瑾城淡淡道。 世人皆懼西南王 世人皆懼西南王 “去都督府?舒小姐,你,你莫不是昏腦殼了吧?” 老王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普通老百姓到了王景的都督府前恨不得繞著走,這位留洋回來的小姐倒好,竟然要自己跑去送死? “你知不知道,他們說,王景都督他眼睛大的像銅鈴,身材高的像巨人,他有三條胳膊,他,他還吃人喲。” 老王張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湊近舒瑾城神神秘秘地說道。 “……” 老王,你清醒一點。 舒瑾城忍不住笑了:“他們還說我早死了呢,他們說的話做得準嗎?別說王景不是妖怪,也不吃人,就是他真吃人,這一趟我也必須要去?!?/br> 舒瑾城來這幾天,老王就沒怎么看她笑過。這時候她一展顏,倒像是春雪消融,堅冰乍破一般,整個人都生動而柔軟了起來。這樣的美,仿佛春水漲滿了眼眶,將其他的美好景致都從視線里排除了出去。 世間萬物,她是獨一無二的風景。 老王不禁看得呆了。 他已經(jīng)快七十了,自然沒有別的想法,又不太有文化,只是覺得“美”這個字,放在眼前這女娃兒身上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舒小姐,你還是要多笑,你們年輕女娃兒,還是笑起來最巴適,最好看。” 老王說完這句,就呆呆地拎著菜去廚房了,都忘記要繼續(xù)阻止舒瑾城去“送死”了。 —————— 寬大的紅木書桌前,坐著一個脊背格外挺直的身影。 他左手拿著一張黑白畢業(yè)照片,右手把玩著一把羥刀。 照片上有許多高鼻深目的外國青年,他卻將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右下角。一個戴著博士帽的年輕華夏女子對著鏡頭微笑,面目清雋而模糊。 午后的陽光從安著彩色玻璃的木窗照進這座灰墻青瓦、中西合璧的大宅,將都督府主人深邃的輪廓襯托的更為棱角分明。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傳說中心狠手黑,罔顧人倫的大魔頭,竟然是一個如此英俊的男人。 陳副官就是在這時走入了院落。 如果說,外界的流言為王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紗,在他身邊的陳副官才更明白,這個不過28歲的男人,有怎樣鬼神莫測的心思,和雷霆萬鈞的手段。 他恩威并施,在談笑間將西南最大的秘密社團袍哥會納入手下。 他打通商路,讓川滇之間的走廊再無土匪sao擾,讓西南百姓這幾年生活的悠閑富庶。 他威壓北平軍,支持金陵新政府,讓中央將西川省長、西川都督的名號拱手奉上。 再想想王景當年是如何血洗了都督府,陳副官咽了咽口水,慶幸自己的站隊是正確的,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司令?!?nbsp;陳副官腳后跟一磕,挺直腰桿,行了一個軍禮。 “什么事?” 王景皺眉。這是王景的私人書房,沒有重要的事,即使是副官也不能來打擾。 “司令,舒小姐來了。” 陳副官話音剛落,王景如鷹隼般的目光就壓在了陳副官的肩上。 “她托我將名帖和一封信遞交給您,我記得您的吩咐,讓她在會客廳先等著了?!?/br> “把名帖和信給我。” 陳副官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西南王,眼神里竟陡然有了熱切和灼人的光。 他起身朝陳副官走來,帶著從軍者不容忽視的氣勢,幾乎能讓人忽略他微瘸的右腿。 一身軍裝越發(fā)顯出西南王的闊背、窄腰、和長腿,也許真是血統(tǒng)混雜的原因,王景的身材比西南地區(qū)的尋常男子足足高出一個頭。在王景制造的陰影里,矮了一個頭的陳副官將名帖和信恭敬地遞給了自己的司令。 王景端詳著那張潔白的小卡片,“舒瑾城” 三個字就刻在上面。隔著兩輩子的時光,竟然還能有那樣光明的模樣。 “我叫做舒瑾城。懷瑜握瑾的瑾,攻城略地的城?!?nbsp;前世,白軟可愛的小姑娘在西山漫天的紅葉里對他笑著說。 12歲那年,他剛被所謂的父親接回來,渾身散發(fā)著“蠻夷”的膻氣,被所有人嘲笑貶低,被自己的“弟弟”肆意羞辱。 “雜種”、“骯臟”、“惡心”、“下賤”,是他最早學會的漢語。 可是,小小的舒瑾城卻驅(qū)散了辱罵他的下人,和他并肩坐在地上聊天,又牽著他看遍了西山的景色。 那天晚上,他又一次被父親狠狠鞭打責罵時,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沒有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想著怎樣將他千刀萬剮。22歲前他忙著奪權(quán),自顧不暇,自然沒有資本去找她;等大局已定,舒瑾城又早已出國留學,后來嫁做人婦。 他頂著殘暴的“西南王”名聲,自覺沒資格破壞她繁華幸福的人生,在金陵時也只是遠遠看她一眼。 后來日寇入侵,她遠走海外,這一錯過就是一生,再見面竟然是在倫敦墓園了。 她的墓地上站著低眉斂目的圣潔雕像,墓碑上用漢語刻著“這里長眠著一位天使”。風蕭蕭兮,黃色的銀杏葉從枝頭飄落,漫天的陰雨為他作悲聲。 多年烽煙中的尋訪,只落得替她斂骨的下場,即使以漢jian罪捉拿張澤園,又親自槍斃了他,也不能泄他心頭恨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