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也有些區(qū)別。”

    云曦指著圖騰道：“傳說東海以南還有村落，那里的人擅長預(yù)言占卜、口出成讖，有些野史、地理志上，會稱其為‘言靈婆婆’?！?/br>
    一語成讖、那得是多大的能耐？

    “那不就是巫師嘛，”冷海最喜歡湊著聽八卦，小聲補(bǔ)了一句。

    “巫師和神婆職責(zé)不同，但都擅長傳達(dá)神明之意。”云曦繼續(xù)解釋：“雖然那言靈婆婆有點(diǎn)神道，可說出來的話卻不得不讓我在意?！?/br>
    “她說什么？”

    “她說，”云曦望著自己的同伴：“今夜船上會死人?！?/br>
    眾人一默。

    夜里的海風(fēng)帶著絲縷的涼意，少女的溫言都難抵擋那股瘆人的詭異。

    冷海配合地哆嗦了一下，云曦一個(gè)沒忍住，笑出了聲。

    “噗，我也不知真假，大家別怕?！痹脐匮诖捷p笑，將青果盤里的點(diǎn)心塞進(jìn)小丫鬟嘴里。

    “屬下可不想有案子?！崩浯y得吐露心聲。

    好好地趕路不行嗎？

    “這事兒也由不得咱們。”冷海說完就被陸青帆瞟了一眼，他趕緊閉上自己的“烏鴉嘴”，雙手合十祈禱大家平平安安！

    “諸位，晚餐還合口味嗎？”爽朗的笑聲由遠(yuǎn)及近，三樓甲板上走下來兩個(gè)大漢。

    為首笑得粗獷的是船老大雷威鳴，另外一個(gè)云曦等人也不陌生，正是之前幫他們帶路去廂房的漢子。

    雷威鳴向眾人介紹過自己，又指著為云曦等人帶過路的男子道：“班有為是我船上的教頭，負(fù)責(zé)船上巡視、看管奴隸，若找不到我，尋他辦事也一樣！”

    “多謝雷老大?！?/br>
    富商笑著沖雷老大抱拳，雷老大走到富商那一桌笑著道：“彭老板，不給我來點(diǎn)好酒？”

    “你這老家伙，動不動就惦記我存在船上的好酒！”

    彭老板說著，從腰間拽下一把鑰匙，“有為啊，還在老位置！”

    “哎，小人去去就回?！卑嘟填^一聽有酒喝，憨厚的臉上堆著笑，快步往船艙下走。

    云曦一行坐得離彭老板他們最近，將幾個(gè)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屬下之前送點(diǎn)心的時(shí)候就打聽過了，雷老大在江湖上就有些名頭，聽說不少漕幫門派都挺給面子；班教頭是個(gè)實(shí)誠人，有船夫說他是雷老大最忠心的走狗?！?/br>
    冷海說到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少說廢話?！?/br>
    陸青帆制止了冷海的“擅自評價(jià)”，冷海繼續(xù)道：“那富商叫彭嶸，好像是販賣水產(chǎn)起家的?！?/br>
    彭嶸跟雷老大私交不錯，據(jù)說每年都要帶著妻子坐船到京城暢游一番、再坐船歸家。

    “彭老板的水產(chǎn)生意沒少掙。”這次輪到云曦評論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标懬喾^身看了一眼彭老板，心說這廝恐怕富貴得有些年頭了，否則也吃不出這么大的肚子來。

    大家難得平靜地坐在一處閑聊敘話，也小酌了幾杯酒。

    臨走之前，云曦特意看了眼彭老板那桌，雷老大、班教頭和彭老板推杯換盞，已經(jīng)喝得面紅耳赤，彭夫人卻已經(jīng)不在桌邊了。

    微醺之下，人最容易入睡。

    這一夜，所有人都睡了個(gè)好覺。

    天色微亮，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在船艙各處響起。

    “砰砰砰！”

    “殺人了！殺人了！”

    ……

    吵雜的聲音攪進(jìn)了夢里，云曦蹙著眉睜開眼，就見青果已經(jīng)迷迷糊糊去開門了。

    “陸大人咋這么早？”

    “云姑娘可起身了？”

    “沒呢……”

    “我醒了?！痹脐嘏@外裳走出來。

    看到陸青帆一臉凝重，她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班教頭死了?！标懬喾谅暤?。

    第30章 踹服彭嶸

    云曦還清楚地記得，昨日從二層甲板上離開時(shí)候回頭看的那一眼：班教頭通紅著臉托著酒盞，笑得酣暢。

    不過一夜的功夫，那個(gè)憨厚粗獷的漢子就沒了命。

    “明白了?！痹脐刂匦禄氐嚼镩g，換上了那套青色勁裝，一邊將頭發(fā)盤成利索的髻發(fā)一邊道：“請大人帶路?！?/br>
    “我讓冷海、冷川控制案發(fā)地，不許人靠近。”路上，陸青帆便低聲道：“人死在了廂房里。”

    商船頗大，案發(fā)后陸青帆便去摸過一遍船只構(gòu)造。

    從他們這一層算起是地下一層，船票最貴、廂房最好。下頭還有兩層：地下二層分成兩個(gè)房間，一處放貨品、一處是堆放船只雜貨的雜貨間。

    當(dāng)然了，儲酒的酒窖是專門擱在雜貨間的小隔間里。

    地下三層是奴隸間，這些奴隸經(jīng)由南北方流串販賣，也算貨物的一種。

    “地上一層主要住普通船客和部分船夫，雷老大和班教頭的房間也在其中。地上二層用膳、地上三層是專門建的瞭望臺?！?/br>
    船老大和舵手偶爾會上去探勘海面、觀測天氣。

    陸青帆話音落，三人便已經(jīng)來到一層甬道。

    知道船上死了人，班教頭房門前的甬道擠滿了來看熱鬧的船客們。他們七嘴八舌的聲音讓過道透著一股死亡的窒息感。

    云曦和陸青帆皆默契地停下了腳步，想趁著大家都沒注意到他們的時(shí)候聽聽會說些什么。

    “好好的怎么就死人了，還死得是總教頭！雷老大，你必須得給我們一個(gè)交代！”彭老板沖著雷老大怒不可遏的模樣，毫無昨夜推杯換盞的“兄弟情誼”。

    “出門一趟命都難保，以后誰還敢坐你的船？”

    “嚇?biāo)廊肆耍院笪覀兘忝脦讉€(gè)可不敢再做您雷老大的生意了！”花枝招展的女子們也跟著附和道。

    雷老大鐵青著臉喝道：“說夠了沒有？！事情還沒調(diào)查清楚，你們在這瞎嚷嚷什么！”

    他瞪了一眼彭老板，沒好氣地沖那女子道：“愛做不做，你看看不接我的生意之后，這海上還有誰家船會接你家的生意！”

    那女子似是被戳中了軟肋，訕然賠笑道：“哎呀雷哥，奴家不過是被死人嚇著了，你別往心里去嘛……”

    “那不是什么死人，是我兄弟，班、有、為。”雷老大硬聲回懟。

    差不多了。

    云曦抬眸望向陸青帆，二人默契對視一眼。

    再不出來主持局面，怕是要出大亂子了。

    巧了，陸青帆想得跟她一樣。

    他朗聲道：“諸位讓讓，仵作來了?！?/br>
    眾人各自分開，在狹小的甬道里讓出一條能容一人通過的路。

    “多謝?！?/br>
    云曦和青果快步走過，在途經(jīng)道長們的時(shí)候，小道士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青果挎著的大包袱。

    青果腳步一頓，低頭跟小道士對視一眼，小道士也不怕，烏溜溜的眼睛調(diào)皮地眨了眨。

    “虛心，別搗亂。”小道士身邊年長一些的道長趕緊攏住小家伙的手臂，朝青果抱歉一笑。

    “女仵作？”

    “噗，一個(gè)嬌滴滴的小姑娘，到底會不會驗(yàn)尸??？別一看到尸首就哭鼻子了！”

    衣衫掛在肩膀上的艷麗女子們不敢招惹雷老大，冒頭轉(zhuǎn)向了云曦，盯著她的目光委實(shí)稱不上友好。

    云曦腳下不停，頷首沖她們應(yīng)道：“我會驗(yàn)。驗(yàn)多了就不會想吐的?！?/br>
    她認(rèn)真回答的模樣，讓幾個(gè)女子訕訕地沒再說話。

    剛到班教頭房門口，彭老板胖碩的身子一下堵住了房門：“你們說是仵作就是仵作？要驗(yàn)尸就驗(yàn)尸？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兇犯想進(jìn)去破壞罪證？”

    他身后的冷川二話不說、抬腳就是一踹！

    胖彭嶸身子猛地扎到甬道對面，撞著船艙的時(shí)候發(fā)出“咚”地一聲悶響！

    兩側(cè)躲閃及時(shí)的幾個(gè)女子“啊啊”地抱頭尖叫著，生怕殃及無辜。

    陸青帆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拎到彭嶸的面前。

    正欲發(fā)火的彭嶸瞪大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令牌上寫著一個(gè)大大的“刑”字！

    是刑部令牌！

    “本官即將往京城任刑部侍郎；云曦乃青州提刑按察使司招募的仵作。調(diào)查兇案、驗(yàn)尸、捉拿兇犯，彭嶸，我們夠不夠格？”

    陸青帆平淡陳述的口吻譏諷意味十足，幾個(gè)年輕道士都忍不住偷偷抿嘴笑。

    方才彭嶸有多囂張、此刻他就有多打臉。他萬萬沒想到在商船里會碰到刑部四品大員……還是這般年輕的正四品。

    “大人要調(diào)查就調(diào)查，怎么還縱容屬下踢人呢？”彭嶸訕訕地爬起來，梗著脖子道。

    “腳滑了，抱歉?！崩浯胺Q“能屈能伸”之典范，前腳踹人、后腳面不改色道歉……雖然他壓根沒打算改就是了。

    冷冽的墨眸仍舊盯著彭嶸，陸青帆通身威懾如霜的氣場籠罩著彭嶸，就差把“服不服”三個(gè)字寫在臉上了。

    挨了一腳、彭嶸哪敢不服？恭敬地抱拳，示意他們進(jìn)去就是。

    “自討沒趣?！崩桌洗鬀]好氣地冷哼一聲。

    陸青帆眸光意味深長地掃過雷老大。

    方才不點(diǎn)明他的身份、也不阻攔彭嶸鬧事，靜觀兩方起沖突，等他壓制住彭嶸后才幫腔的雷老大，心思也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