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這五具尸首，起碼也死了兩日有余。再算上烹煮的時辰、被水渠沖刷后發(fā)現(xiàn)尸首的時辰，粗略估計(jì)有兩天以上了。

    陸青帆吩咐云曦主仆回去歇息，他們準(zhǔn)備地毯式搜尋兇犯的蹤跡、調(diào)查那五人的行跡和失蹤日期。

    云曦和青果接連折騰了兩三日都沒怎么合眼，確實(shí)累得夠嗆。云曦惦記著醒來以后再去河邊找找線索，二人沒有回京，而是在村子里的大娘家中過夜。

    大娘是個實(shí)在人，之前的衣裳也是她和姐妹一起給云曦準(zhǔn)備的。

    二人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大娘喚她們起來用膳，倆人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云曦站在小院兒里伸了個懶腰，望著附近炊煙裊裊，不知誰家的飯香悄然飄來，煙火氣息的溫馨令人心頭一暖。

    “小姐，大娘做的包子好好次啊……”青果嘴里囫圇塞滿了一個小包子，笑瞇瞇地沖著云曦走過來，還不忘遞給她一個。

    云曦?cái)[擺手：“我還沒漱口，你先吃吧?！?/br>
    她走到水井邊，按照大娘說的把水打上來，梳洗一番之后將頭發(fā)扎成了個麻花辮，便去小廚房準(zhǔn)備幫手。

    “幫啥，俺馬上就做好了！”

    大娘笑著把云曦搡出來，道：“你在門口陪俺聊聊天，給俺講講京城里的案子，俺開開眼界就開心！”

    云曦聞言不禁莞爾，溫聲道：“我經(jīng)手的案子不算多，我們陸大人碰過的奇案才不少。”

    “我知道我知道！”青果立刻從旁探出小腦袋，講起在京城里的聽聞。

    小丫鬟平時走街串巷、倒是真沒少聽，有些案子云曦亦沒聽過。

    大娘被青果哄得開心，菜都多炒了兩個。

    等到坐在桌邊，云曦望著四菜一湯豐盛的飯菜，心頭說不出的內(nèi)疚：“大娘做得太豐盛了，這得趕上你們半月的好伙食了。”

    “嘿，小丫頭有眼力！俺們確實(shí)月余就吃這么一頓好飯，趁著你們都在，吃個熱鬧才香！”

    村里人樸實(shí)，家家戶戶都不算寬裕，卻愿意用最好的膳食招待云曦她們，為得便是村長那句“幫村子里的人排憂解難”。

    云曦想到那處水渠，便生出幾分好奇來，問道：“咱們那水渠和水風(fēng)車是一直都有的嗎？”

    “可不是！俺爹那一輩兒就有了。這水渠不知從哪里引得的水，冬日不太結(jié)冰、夏日卻清涼得很，有時候比我們打出來的井水還清甜嘞！”

    大娘說著，一臉神秘地道：“村子里誰但凡有個水渠流流經(jīng)過，那未來都是要富的！”

    這話倒是不假。

    云曦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聽說種莊稼離不開水。咱們村子上的水渠里也挖出了不少支流引田，收成應(yīng)當(dāng)不錯吧？”

    “也是最近幾年的事兒。”

    大娘一邊給云曦夾rou，一邊講起來：前幾年有個大官兒，說是看上了這處村落寶地，便專門尋人探問了水渠引流灌溉的事情。

    后來為了讓水渠的水能夠被引得更遠(yuǎn)，還在水風(fēng)車上專門做了個什么機(jī)關(guān)玩意兒，讓其轉(zhuǎn)得更快。

    “這倒是利民的好事。不知是哪位大人深謀遠(yuǎn)慮？”云曦不問還好，一問那大娘神色便有些訕然，竟是不好意思講了。

    “吃飯，快吃飯！哎呦你這小丫頭，真能吃?。　贝竽镱欁笥叶运?，夸獎青果的功夫就把話題給岔了出去。

    云曦見狀也不勉強(qiáng)，只悶頭用膳。

    吃飽喝足，云曦幫忙洗碗、青果幫忙挑水，等把大娘的水缸都灌滿了，主仆二人告辭準(zhǔn)備離去。

    大娘喜歡能吃又能干的小青果，臨行前又給她塞了十個大包子當(dāng)零嘴兒才算完。

    盛情難卻，云曦二人倒是收了。

    等到二人走遠(yuǎn)，大娘倚靠在門邊，才想起來小青果吃掉了她家里月余的口糧。

    “哎呦，哎呦……”大娘懊惱地直拍腦門子：“壞了，該讓當(dāng)家的餓肚子了。”

    她一邊抱怨自己腦瓜子上頭熱情過度，一邊走到小間去收拾被褥。

    豈料正剛一展開被褥，大娘就聽到“咣當(dāng)”兩聲，有什么東西砸到了地上。她瞪大眼望著地上銀燦燦的物件兒，驚訝地揉了揉眼睛。

    “銀、銀子？”

    ……

    云曦主仆沿著水渠上游來到了水風(fēng)車所在。

    青果笑嘻嘻地道：“大娘瞧見十兩銀子，估計(jì)得攆著我們送回來呢?！?/br>
    “咱們看完這處就回京，不讓大娘追上。”云曦輕笑一聲，清眸落在前方的水風(fēng)車柱子上。

    她之前猜測過水渠有點(diǎn)不對勁兒，可一直沒想到可能是水風(fēng)車被人動了手腳。

    第165章 煉鐵場驚魂

    大娘對辦好事的官員三緘其口，必然有其因由：要么就是那人被法辦了、官聲不佳；要么就是有人特意警告過，不許他們提及。

    民怕官，自然旁人囑咐什么就是什么。

    “說不定那官兒就是易大人呢，”青果小聲說道：“是他，村民們才不敢提?！?/br>
    之前判處斬首時，那罪名長得罄竹難書，哪個老百姓敢說??？！

    “很有可能。”

    云曦說著，便在水風(fēng)車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小的木質(zhì)玩意兒：確如大娘所言，這個木質(zhì)機(jī)關(guān)扣住了水風(fēng)車上的齒輪，能夠讓齒輪順行擺動速度加快一倍不止，促進(jìn)湍流的積水繼續(xù)往下流走。

    “好巧思啊?！痹脐剜哉Z道。

    云曦顧不得下水弄濕了鞋襪，跟青果沿著水風(fēng)車?yán)^續(xù)往上游走。

    二人起碼行了五里地，從午后走到了黃昏，還沒看到水渠的盡頭，反而走到了一處廢棄的煉鐵場。

    幽暗的谷風(fēng)在狹閉的場內(nèi)形成一股奇怪的旋風(fēng)，回聲嗚咽，跟鬧鬼的動靜頗為相似。

    青果走了幾步就有些害怕，她訕然地挽住云曦的手臂小聲道：“小姐，這地兒有些古怪?！?/br>
    子不語怪力亂神，云曦自然也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的。

    “還記得咱們神醫(yī)谷的疾風(fēng)么？”云曦一派淡定從容，走到角落點(diǎn)燃了一個火把，可火把的光芒很快就被疾風(fēng)給吹散，惹得二人齊齊嘆了口氣。

    “奴婢知道了！小姐是說這里地勢外高內(nèi)低、又有煉鐵場形成一個狹長的通風(fēng)甬道，故而一旦有風(fēng)經(jīng)過，就會無限放大風(fēng)聲、聽起來才會像鬼怪嗚咽，對不？”

    青果擅長舉一反三。

    云曦一提醒，她就想到了神醫(yī)谷的地形也與這處相似。

    小時候住在神醫(yī)谷，晚上總是會有嗚咽的風(fēng)聲呼呼地刮，吵且嚇人，青果老是害怕得睡不著。

    還是神醫(yī)谷谷主講了風(fēng)聲起的緣由，這才讓神秘可怕的風(fēng)聲變得稀松平常。

    “聰明。”云曦夸贊一句，隨即目光落在那散落的煉鐵場周圍，輕聲說道：“煉鐵需要水源，之前那個水渠的源頭會不會就在這里??？”

    “小姐，要不咱們再往上面走走？”青果提議道。

    “行?！倍艘膊坏R，穿過煉鐵場準(zhǔn)備順勢向前摸索。

    就在主仆二人走出煉鐵場前方的甬道風(fēng)口時，一排排暗器驟然齊齊向云曦和青果的背后襲來！

    驀然察覺不妥的云曦回轉(zhuǎn)身來，想抬起手臂扣動機(jī)弩都已然來不及了！

    望m.l.z.l.著近在咫尺的寸寸銀針，青果大驚、本能地?fù)踉谠脐孛媲埃饴暫鹊溃骸靶〗惝?dāng)心！”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空中驀地飛來一個鋼排鐵板，以比銀針還快的速度沖向青果二人，那鐵板跟長了眼睛似得，在空中繞了個彎、正好擋在二人身前！

    帶著渾厚內(nèi)勁的鋼排鐵板穩(wěn)穩(wěn)格擋住了細(xì)碎鋒利的暗器，抵著一股回旋力摔倒在云曦主仆面前，竟是未讓敵手傷著二人半分！

    清眸驟然一緊，云曦反應(yīng)極快地拉著青果就道：“跑！”

    二人沒有跑出煉鐵場，而是反向沖進(jìn)黝黑偌大的煉鐵場內(nèi)，很快消失了蹤跡。

    一擊未中的刺客沒有窮追猛打，安靜的煉鐵場內(nèi)只有獵獵的風(fēng)聲和地上散落的銀針，無言地訴說著方才九死一生的驚險(xiǎn)。

    “滾?！背涑庵鴥?nèi)勁的清俊嗓音發(fā)出最后的警告。

    煉鐵場內(nèi)安靜如雞，什么聲音都沒有。

    發(fā)出警告的男子亦悄然離去。

    逃過一劫的云曦和青果互相攙扶著在一片漆黑的煉鐵場內(nèi)摸索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找到一個可用的火把照亮了周圍。

    這不照便罷了、一照之下，冶鐵處所有場景悉數(shù)映入眼簾巨大煉鐵場如同一個喇叭，以她們所站之處為口向四方延展開來，大得一眼看不到盡頭。

    云曦喃喃道：“內(nèi)有乾坤哪。這些物件，怕是得有超過五個水渠那么大的水域才夠他們煉鐵的?！?/br>
    煉鐵最消耗的一是火、二是水。故而不少官方煉鐵處都會建在近水近林的地方，方便就地取材。

    主仆二人在深邃入山的煉鐵場內(nèi)一點(diǎn)點(diǎn)地摸索著前行，不知道黑洞洞的前方能否找到出路。

    青果這會倒是一點(diǎn)不怕了，化身好奇寶寶一邊走一邊四處照，烏溜溜的眼盯著黑黢黢的前路好奇地道：“咱失蹤這么半天了，陸大人會不會來找我們呀？”

    “會的?！?/br>
    云曦眸光一直落在石壁上，她上前一步，讓青果把石壁照亮，隨即說道：“怪不得?！?/br>
    “什么？”青果不通石料，純屬外行看熱鬧。

    在神醫(yī)谷無聊的時候，云曦翻閱過不少典籍；小姨看出她非常喜歡看一些雜七雜八的地理志后，還特意給她找來了不少石頭一一對應(yīng)了解。

    故而云曦雖然算不上半個石頭專家，到底懂些門道。

    “這石壁是天然取材之處。”云曦說著，便從旁邊弄了一點(diǎn)點(diǎn)碎石料，然后就著火苗點(diǎn)燃了。

    她們一路行來時，并未看到大面積的樹林植物，云曦還在納悶兒呢。

    這樣大一個煉鐵場，必然有其特殊之處。沒想到，這特殊的所在，竟是煉鐵場石窟本身。

    “小姐，照你這么說，這里煉鐵豈不是很危險(xiǎn)？”

    青果雙手比劃了一下：“這就是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火爐子，在這里煉鐵……那得死多少人？”

    云曦聞言一怔，望著青果的視線逐漸變得復(fù)雜。

    “怎得這樣看奴婢??？”青果被云曦審視的目光瞧得渾身難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云曦眼底皆是暗芒：“我知道了?！?/br>
    知道為何兇犯會專門將剩下五個官員的尸首切碎烹煮、四散丟落。

    “奴婢還是不明白?！鼻喙徽f得一訕，壓根沒懂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

    云曦忍不住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這是一個案中案?！?/br>
    她和青果沒有繼續(xù)往深處走，而是選擇了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