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察覺平穩(wěn)了，手軟腳軟的冉杓睜開眼一瞧……好么，刑部的院子里不僅有被抓了壯丁的自己，還有一臉憋屈的大理寺卿于植、打著哈欠的都察院晁大人和瞇著眼睛又快睡著的提刑按察使司宗大人。

    這么一比……陸大人好像還讓自己多睡了一會兒？

    冉杓沉浸在古怪的自豪里，就聽陸青帆沉聲道：“事關(guān)太子府邸和貴妃娘娘的安危，勞駕幾位大人了?！?/br>
    說幾人來得甘愿吧，那于植大人一臉大冤種的表情和其他老頭兒犯困的模樣屬實算不上痛快；說他們不情不愿吧，一聽陸青帆招呼干活立刻各自散去、行動起來。

    陸青帆沖冉杓說道：“我還要去一趟順天府，刑部的卷宗就交給冉大人了?！?/br>
    說完陸青帆如同暗夜中展翅的鴻雁，不過轉(zhuǎn)瞬就沒了影子。

    “愣著干啥？干活！不是知道南疆人的卷宗放在架閣庫的哪個位置了么？”

    熟悉的折扇敲打在肩頭，冉杓一怔：“哦吼，你也來了？”

    任師爺嘆了口氣：“事關(guān)重大，干吧?！?/br>
    總不好讓陸大人和云丫頭兩個人為了朝中大事獨個兒奔波吧？

    “來了來了！”

    冉杓是最熟悉刑部卷宗的人，沒有之一。

    二人翻找有關(guān)南疆的諸多案件后將其歸置好。

    大約過了小半刻鐘陸青帆就回來了，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周邊翻閱著各類案子。

    整整兩個時辰左右，陸青帆維持著翻閱卷宗的姿勢一直沒動。

    冉杓和任丹青肩靠著肩坐在軟榻上打瞌睡。

    “你說陸大人在找啥??？”冉杓打了個哈欠，還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是說了跟南疆有關(guān)？”任丹青被傳染了，也打了個哈欠。

    都知道是為了南疆的事，可這范圍也太廣了……三司和順天府皆有涉獵，連順天府也沒放過，必然是要查探一個人的祖宗八輩兒了吧？

    “找到了?！弊肋叺年懬喾o皺的直眉驀然舒展，俊挺的容顏浮現(xiàn)出一絲釋然。

    他大步流星往門外走，離去又想起什么似得，轉(zhuǎn)過身沖二人道：“多謝，二位安心休息吧?！?/br>
    冉杓瞬間不困了，站起身來就只捕捉到陸青帆的背影。

    “陸大人這來去匆匆的……干啥去啊？”用了就丟、連句話都沒有，多少有點不負(fù)責(zé)任的意味了哈！

    “找云丫頭去了唄！”任丹青老實不客氣地翻身上榻，“你不會以為陸大人是獨個兒辦案吧？”

    有案子的地方，能少得了云曦這個伶俐的小仵作嗎？

    冉杓瞬間恍然，原來陸大人的焦急步伐是去找心上人的。

    “老小子你往里點，我都躺不下了！”

    “躺不下你睡地上！”

    “這是我的差房，任丹青！”

    “……”

    屋內(nèi)兩個老小孩吵吵嚷嚷的聲音，很快變成了打鼾聲。

    第208章 牽系頻出

    陸青帆落進(jìn)太子府邸院子里，在府兵行動的前一刻舉起玉佩表明身份，隨即悄然來到差房提審邰原的貼身小廝苦橘。

    恰逢鄔全不在，陸青帆順利把人帶到了隔壁廂房單獨提審。

    再見到陸青帆，苦橘仍舊是一副義憤填膺之態(tài)。

    他將苦橘嘴里的抹布揪出來，苦橘就立刻忍不住了：“太子殿下的走狗！爾等都是是非黑白不分之人……”

    話沒說完，苦橘就反應(yīng)過來眼前之人乃是百姓稱贊、兇犯畏懼的陸侍郎。

    他不僅斷案神準(zhǔn)還武藝高強……

    苦橘扁扁嘴，“哇”地一聲先嚇得哭出聲來了。

    陸青帆：“……本官還什么都沒說?！?/br>
    真要論“走狗”，在太子府邸當(dāng)差的苦橘更配這個稱謂吧？

    苦橘抽抽搭搭地吸溜著鼻子，像個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當(dāng)真是一點兒主心骨都沒有。

    陸青帆稍等了他片刻，最后委實沒了耐心，冷聲說道：“別哭了?！?/br>
    苦橘立刻合上嘴，連眼眶里的淚水都跟著逼退了些。

    陸青帆：“……”合著還是得來點硬的。

    “說說吧，為何說我們是兇犯。邰原的死你都知曉些什么?！?/br>
    “你們不是跟鄔統(tǒng)領(lǐng)是一伙的么……邰先生是怎么死的還用得著問小人？”苦橘剛哭完就故態(tài)復(fù)萌，這會子是又不怕了。

    陸青帆眸光一冷：“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br>
    被嚇了一跳的苦橘嘴巴硬、身子卻很誠實地抖了個激靈，隨即吶吶地道：“邰先生死前，小人看到鄔統(tǒng)領(lǐng)進(jìn)去了。”

    但沒過多久鄔統(tǒng)領(lǐng)便出來了。

    苦橘大著膽子進(jìn)屋一看，就瞧見桌邊的邰先生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人沒了氣息。

    “肯定是鄔統(tǒng)領(lǐng)殺了邰先生！二人數(shù)年來這般交好，邰先生卻引狼入室，得了個這樣的好友……”苦橘想起邰先生那般溫和善雅之人，就恨不能殺了鄔統(tǒng)領(lǐng)這個莽夫替其報仇。

    “你說邰原跟鄔全一直交好？”

    這倒令人意外。

    “是啊，早年跟隨太子殿下的只有邰先生和鄔統(tǒng)領(lǐng)了，關(guān)系自然不一般。”苦橘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陸青帆，“陸大人跟他們真不是一伙的？”

    “太子殿下叫本官來調(diào)查邰原的死因。”陸青帆神色沉斂，眸光微緊：“若鄔全是兇手，太子殿下也沒法包庇?！?/br>
    此言一出，被捆成粽子的苦橘再也坐不住了，立時像個毛毛蟲一樣彈跳起來，激動地道：“陸大人要為我先生伸冤哪……”

    人被捆綁著行走不穩(wěn)，苦橘還沒站穩(wěn)就跟個粽子似的又倒在地上。

    陸青帆黑沉著臉把人提溜起來放在凳子上：“多此一舉?！?/br>
    說罷，他吹滅了燭火，丟下一句“安靜呆著”便走了。

    黑暗的屋子里，苦橘訕然地坐在凳子上，望著外間不太明晰的月光，小聲道：“陸大人當(dāng)真是來為邰先生伸冤的嗎？”

    且說陸青帆回到案發(fā)地，就看到云曦和青果在書架周圍翻閱著什么，期間云曦小聲跟青果交談兩句，二人不住地點頭。

    “哎，大人回來了?！鼻喙氏瓤吹疥懬喾M(jìn)來，出聲招呼道。

    云曦停下手里的動作，清眸望著陸青帆溫聲問道：“大人查到什么了？”

    “查到些?！?/br>
    陸青帆風(fēng)塵仆仆而來，云曦一看便知他這一夜沒閑著，想必是高來高去跑了好多地方。

    “邰原是南疆人。”陸青帆說完，將一份卷宗遞給云曦，示意她看看。

    云曦翻開卷宗，上面清晰地寫著邰原是十幾年前來到大明，曾留了入城的造冊；后來因才華出眾被引薦入了當(dāng)時的賢王府成為幕僚，據(jù)說在好幾件大事上出謀劃策、助太子殿下渡過難關(guān)。

    太子能夠問鼎儲位，邰原有一半的功勞。

    數(shù)年經(jīng)營之下，邰原儼然為了當(dāng)今太子的左膀右臂；后因身子不佳，便專門負(fù)責(zé)引薦人才這一塊的庶務(wù)了。

    “邰先生不僅是南疆人，而且居然在五六年前便成親了?！?/br>
    云曦神色一緊，他的妻子自個兒也并不陌生，乃是承乾宮貴妃娘娘身邊的二等宮女，名喚姿柔。

    “邰原中了南疆奇毒，宮中貴妃娘娘亦被下毒三年而不自知。”陸青帆輕輕敲擊桌面，沉聲道：“兩個下毒案之間的牽系，便是這個宮女姿柔?！?/br>
    牽系是姿柔不假，但云曦不認(rèn)為給邰原下毒的人是姿柔。

    “為何？”陸青帆皺眉。

    以現(xiàn)在尋找到的線索，姿柔的嫌疑極大。

    云曦攤開手，示意陸青帆環(huán)顧四周：“大人不是打聽過了嘛？邰先生數(shù)年如一日住在太子殿下府邸，可是這屋內(nèi)壓根沒有什么女兒家用的物件。”

    若非找到了邰原那么多卷宗情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邰原是成了親的人。

    陸青帆啞然，搖頭道：“是我著相了?！?/br>
    給邰原下毒的、和給貴妃娘娘下毒的不是同一個人。

    但陸青帆的判斷沒錯，這兩個案子定然有干系。

    云曦從書架上抽出幾本南疆書，認(rèn)真地道：“我也有些發(fā)現(xiàn)，沒想到大人提前了一步?！?/br>
    邰原見多識廣、涉獵的書類別龐雜，唯獨那幾本南疆的書有些特別。

    不是地理志或者是風(fēng)俗人情，而是族譜。

    “族譜？”陸青帆一怔。

    “對，族譜?！痹脐噩摪椎氖种笍膸讉€位置上劃過，落在了一個被圈出來的名字上，“由南疆話譯來，叫‘公西原’?！?/br>
    看來“邰原”是他特意給自己起的漢族名字了。

    二人注意到在那族譜的最下角有兩個人的名字被劃去，字跡看不分明、只能依稀瞧出是個女子的名諱。

    她的名字下面還劃出了一道分支，當(dāng)是生育了后代、還沒來得及取名。

    看過了族譜，確認(rèn)了邰原的真實身份，二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案子上。

    “‘白骨香’不是爛大街的毒藥、制作繁雜程度、下毒用料皆有考究，跟北莽的兌澤丸不可同日而語?！?/br>
    云曦斷定，能從五六年前便提供“白骨香”下毒的人，恐怕才是幕后黑手。

    大明世人皆知，“重樓”乃南疆圣藥，置于宮中，利用“白骨香”中毒之人可謂無藥可救，只有等死的份兒。

    提供毒藥之人居心叵測，必然早有謀算。

    太子府一個幕僚暴斃的案子還能跟宮中貴妃娘牽扯上，這期間透出的古怪當(dāng)真是一樣接一樣。

    “本以為是攬了個簡單的私活，沒想到居然是個毛團(tuán)一樣的燙手山芋，理不清楚頭緒來。”云曦喃喃道。

    陸青帆沉聲說道：“邰原是南疆人，那下毒之人便用南疆毒，指向意味明顯得很?！?/br>
    在大明的南疆人不計其數(shù)，總不好將所有南疆人都拉出來篩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