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無極樓樓主也有被旁人排號的一天?！标懬喾似鸩璞K輕啜一口，墨眸微瞇，淡淡地道：“好茶?！?/br>
    花間影被揶揄得夠嗆，哭笑不得地接過空茶盞道：“天下情報那般多，若人人都想要，我無極樓豈不是成了無主之地。排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br>
    二人多數(shù)時候碰面都是因了有案子，倒是鮮少這般心平氣和地說閑話。

    又飲一盞，花間影低聲問及刑部眾人的情況，陸青帆簡單敘說，便終止了這個話題。

    相顧無言片刻，花間影嘆了口氣道：“當(dāng)真要動手？”

    “是?！标懬喾c頭。

    “不許留手？”

    “不可留手?！?/br>
    石室內(nèi)再度安靜下來。

    片刻后，花間影站起身道：“既然陸兄非要與我對招，那我只好應(yīng)戰(zhàn)。請隨我來。”

    饒是要約架，花間影仍舊不減謙遜君子風(fēng)華。

    陸青帆頷首：“有勞。”

    從無極樓幽暗的地下城出來，陸青帆跟隨花間影來到地上，望著前方十八般武器齊全的巨大演武場，陸青帆不禁感慨道：“無極樓果然深藏不露?！?/br>
    “父輩的積累罷了?！被ㄩg影不好意思地道：“咱們就直接動手？”

    “直接動手?！标懬喾槌鍪种虚L劍，示意花間影拿武器。

    花間影搖頭，“我的功夫不需要武器?！?/br>
    因為，他能讓任何手頭的東西變成武器。

    高手過招、不需贅言。

    驀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沖上天空，二人猛然對峙一掌又很快分開，勢均力敵的二人并未停歇，即刻重新飛身沖向?qū)Ψ剑?/br>
    長劍如虹劃破天際直直劈去，花間影身形一晃虛實影難以分明，再定睛一瞧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陸青帆的面門一掌爆擊而來！

    花間影掌風(fēng)帶著一股強勢的罡風(fēng)，竟然同陸青帆的內(nèi)勁頗有三分相似，帶著十成十的威懾而來！

    陸青帆眼底涌上一抹復(fù)雜之色，長劍格擋之際帶出一股強勢迫人的內(nèi)勁。

    “轟”地，整個演武場的地面都跟著震了震……

    無極樓演武場內(nèi)動靜驚動了不少“盾”，好些帶著面具的“盾”和“影子”都悄然圍攏在旁觀戰(zhàn)，皆被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場景驚到。

    “乖乖，這世上竟有和樓主媲美的高手?！?/br>
    “嘿，更絕的是這高手是官府的爪牙……”

    驚嘆聲、喝彩聲不絕于耳，圍攏在無極樓的人越來越多。

    與無極樓喧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京城安靜的街巷驀然涌出無數(shù)錦衣衛(wèi)，他們不知在搜查什么，環(huán)繞著內(nèi)城和外城游走一圈后便再度如同潮水一般撤去。

    與此同時，云曦小院。

    云曦和青果低泣的聲音惹得不少街坊鄰居悄然探頭，灼燒的紙錢順著夜風(fēng)從火盆中揚起，最終緩緩落下。

    “云仵作家里死了誰啊？”

    “好像是之前在刑部當(dāng)差的一個大人，將養(yǎng)了許久沒了的?！?/br>
    “可惜了……”

    ……

    大家伙都知道云曦一行屢破奇案，護(hù)衛(wèi)京城百姓、懲治貪官，還力爭廢黜了人口買賣……左鄰右舍既佩服、又感激；加之云曦主仆一向與人為善，初秋換季時還專門為大家準(zhǔn)備了祛寒防風(fēng)的草藥，眾人都心里都記著這對兒主仆的好呢。

    “嚇?biāo)廊肆?，城?nèi)突然戒嚴(yán)、錦衣衛(wèi)全城搜捕。云仵作家中又死了個病患，不會有啥關(guān)系吧？”

    “呸呸！烏鴉嘴，能有啥關(guān)聯(lián)？”

    趴在墻頭的男子正猜測著就被自家媳婦兒提溜住了耳朵，“莫瞎猜了??！平白給人添堵。趕緊都散了吧！”

    隨著婦人潑辣的驅(qū)趕聲，鄰居們悄然散去。

    不遠(yuǎn)處，冷川拎著兩副藥快速落進(jìn)院中，便看到了云曦主仆正在燒紙的低泣模樣。

    “云姑娘？”冷川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視線便往自家兄弟所居的偏房看去：掛著白綢的房門緊閉，儼然已經(jīng)印證了他內(nèi)心的推論。

    “對不起……”云曦眼眶紅紅的，許是被煙嗆了下，驀地滴落淚水：“海護(hù)衛(wèi)他、他突然斷了氣，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盡力去救……”

    “哇……”不等云曦說完，青果便從小聲低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都怪奴婢，奴婢不吃那塊綠豆糕便好了！小姐、小姐救了海護(hù)衛(wèi)好久好久，可他就是再沒醒過來嗚嗚嗚，對不起川大哥！你沒有哥哥了嗚嗚嗚……”

    青果的嗓門好大，方才沒走遠(yuǎn)的鄰居們都聽到了院內(nèi)的情況，皆忍不住搖頭嘆息。

    冷川手中的藥包跌落在地，一張冷淡的臉皆是肅霜：“我不信?！?/br>
    “人、人就在屋里。”云曦捂著眼低聲道：“我們想等你和大人回來再……”

    冷川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便往屋子里鉆。

    片刻后，屋內(nèi)響起桌子被掀翻、茶盞砸碎的聲音。

    云曦的手顫了顫，眼淚再度滴落。

    很快，冷川便紅著眼眶從屋內(nèi)走出來，跟云曦主仆跪在了一處燒紙。

    當(dāng)夜，云曦的院子里燈火通明，冉杓、任丹青，甚至久未露面的宗毅大人、都察院的晁鐘大人都前來為冷海上了一炷香。

    天蒙蒙亮之際，陸青帆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小院，看到的便是白紗素裹的祭奠模樣。

    他仿佛猜到了什么，墨眸震動，顫抖著手推開房門又很快收回，不想讓任何人瞧出異動。

    院子里已經(jīng)擺好了簡單的靈堂，刑部眾位同僚皆在。

    云曦守了一夜、累得倚靠在青果的肩上淺淺睡著，聽到動靜便立刻醒來，對上了陸青帆通紅的眼。

    她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大人，我沒能……”

    沒能守好冷海。

    陸青帆沉默地為冷海上了一炷香，便要叩首，被跪在一旁的冷川拽住了胳膊。

    “大人不可。”冷川素板著臉沉聲道。

    他們是主仆，便是冷海在世也斷不愿意看到大人這般屈尊的。

    “冷海不僅是我的護(hù)衛(wèi)，還是我的兄弟?！标懬喾鄣子可蠌?fù)雜沉痛的暗芒：“他為我們的案子身死，我理當(dāng)叩首送行?！?/br>
    冷川還是不動。

    “川護(hù)衛(wèi)，就讓大人盡心吧。”實在看不下去二人這般僵持，任丹青主動開口勸慰道。

    片刻后，冷川才收回手m.l.z.l.，眼睜睜看著陸青帆朝冷海的靈位磕了三個響頭。

    “我陸青帆在此立誓，定會捉拿幕后真兇，為逝去的冤魂、為冷?！瓘?fù)仇！”

    云曦強撐著跪直了身子，也磕了三個響頭。

    在場所有人心中皆有同一個心愿：捉拿真兇、還諸案一個清明。

    冷?；杳蕴茫硭乐卤娙硕嗌傩睦镉行?zhǔn)備。待祭奠之后，冷川便即刻將他的尸首焚化安葬，獨自將其骨灰安葬。

    等逸王、刑部其他官員等人知曉消息想來祭奠的時候，云曦已經(jīng)將靈堂撤了，只留下偏房靈位供奉上香。

    饒是如此，逸王不依不饒、偏要去上香祭奠才行。

    “本王未曾接手刑部之時便聽聞冷海護(hù)衛(wèi)之英勇，不想英雄氣短、當(dāng)真可惜！”逸王殿下貓哭耗子，俊顏故作悲痛，沖陸青帆一行火上澆油道：“陸大人、云仵作，還望你們?yōu)榱死渥o(hù)衛(wèi)保重自個兒，多多節(jié)哀?！?/br>
    云曦清眸通紅，眼底的悲痛越發(fā)濃郁，盯著逸王的時候翻涌的恨意不甘險些遏制不住。

    陸青帆悄然握住了云曦冰涼的小手，想讓她、也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哼，殿下當(dāng)真擅長惺惺作態(tài)……”都察院晁鐘是個直腸子：“說甚風(fēng)涼話呢！”

    “多謝殿下?！标懬喾鯐恢萃鮿e有用心、話里有話？

    他全了禮數(shù)，揚手道：“香已經(jīng)上過了，人已經(jīng)祭拜了。相信冷海泉下有知，定能感受到逸王殿下的心意?！?/br>
    明晃晃的逐客令都不曾讓逸王的假面有絲毫龜裂，他抬手行禮，道：“如此本王就不裹亂了、先走一步！告辭！”

    第292章 大膽猜想

    逸王走得干脆利索，晁鐘忍不住還想追，被一旁的宗毅拉住了：“罷了罷了，莫要同他計較了?！?/br>
    畢竟是冷海兄弟的忌日啊！

    晁鐘看了一眼陸青帆等人，終究是恨恨地嘆了口氣：“這廝分明就是來看笑話的！”

    “不，他是來確認(rèn)冷海是不是真的死了。”陸青帆墨眸閃爍著冷凝的寒意：“他看到了，如愿了?！?/br>
    云曦雙手死死地攥著，連指甲嵌入rou里都覺不出疼一般，沉聲道：“逸王殿下行事如此猖狂，必然是勝券在握了？”

    “未必。”陸青帆收斂悲意，沖眾人道：“諸位，木已成舟，還需我等協(xié)力破案?！?/br>
    否則為追查真兇而死的人豈不是白白犧牲。

    “如此甚好，大人快些說來?！倍疾煸宏绥娛莻€急性子，一看陸青帆就有計劃，忙不迭催促道。

    眾人移入云曦前院的小正廳內(nèi)敘話，二人快速為客人奉茶，最后落座。

    陸青帆等云曦主仆忙活完了，這才道：“不知韓大人最近可好？”

    “不是要說案子的事兒？你先問韓茗作甚。”晁鐘雖然不解，仍耐著性子道：“他告假好幾日了，連前些天的大朝會都不曾參加。”

    “這便好?！标懬喾勓允譂M意，對冉杓道：“勞煩冉大人回衙門后立即將康滿身死和褚昭遇刺的案卷整理一下讓晁大人帶過去?！?/br>
    “給韓茗看？”晁大人略顯不解。

    云曦示意晁大人稍安勿躁、先喝茶安神，這才替陸青帆解釋道：“大人是想讓晁大人全面接受都察院?！?/br>
    韓茗失去斗志，可見也是被那日宮變太子氣怒身亡、貶謫為賢王入殮的事情激到。

    只需再給韓茗添一把火，令其確鑿他是為人利用、冤枉賢王被貶謫身死就夠了。

    “好一個殺人誅心?！标舜笕朔磻?yīng)遲鈍了些，但畢竟不是蠢人，立刻了然二人的計劃。

    不論皇家最后扶持哪個皇子，都察院都不能在此期間裹亂。

    他們斷不能讓朝堂再生出一個“廢太子”來。否則人心惶惶、天下大勢根本不是朝廷法度可以歸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