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人呢？可是廉潔清正之人？”

    既然說起了前上峰盧大人，陸青帆便將話題直接引到了蔣明輝的身上。

    蔣明輝笑著搖搖頭：“老夫不是?！彼沉艘谎厶祀H，低聲道：“世間諸多享樂之事，老夫都在暗中試過了，只這棟宅子，委實沒花什么心思打理?！?/br>
    他這一輩子，就是豁出去過的。

    云曦抿了抿唇：“既不是清廉之人，又故作廉潔之態(tài)，蔣大人也是個沽名釣譽(yù)的俗人?！?/br>
    “哈哈哈，不錯，不錯！”蔣明輝被云曦諷刺非但不生氣，還附和了她。

    云曦越發(fā)不懂，蔣大人究竟在作甚？

    “那六個人的尸首，你們想必是驗過了。”蔣明輝放下灑水壺，主動說道：“人是我派盾三去殺的?！?/br>
    云曦心底立刻就信了，可她還裝作不信的模樣追問道：“大人是朝堂之人，怎會跟無極樓有牽扯？無極樓只認(rèn)樓主，就算花間影死了，也不會隨意聽你調(diào)遣吧？”

    蔣明輝接過下人遞上來的帕子把手擦干凈，第一次轉(zhuǎn)頭正視了云曦。

    不愧是一路扳倒逸王的小仵作，心思清明，想法清楚得很，字字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

    “你方才不是也說了那個例外？”

    蔣明輝，就是那出例外的情況。

    “你是前無極樓樓主？”陸青帆即刻說出了話中的關(guān)鍵。

    “怎么會呢？”云曦想到了前段時間拿到的那封信，正是從西南處傳來的……花間影的師父，曾經(jīng)撿到他的人，明明是個女子啊！

    第365章 氣死回生

    “假的?！?/br>
    蔣明輝仍舊是閑庭信步的模樣，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微笑著道：“信是假的，字體是仿寫的，不過信箋的內(nèi)容是真的。”

    他略顯得意地道：“若不是我緊隨其后、殺了那個嬤嬤將孩子抱走，姜家人怎會查探數(shù)年無果？他們沒料到，真正的叛徒，一直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br>
    此言一出，云曦和陸青帆皆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花間影那等隨性殺人的人，一直沒有背叛逸王；怪不得那封信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讓他們立刻將矛頭指向了德妃。

    “那我們救出來的芷安姑姑所言……”云曦立刻想到了諸多線索中的關(guān)鍵人物，順帶也懷疑上了芷安姑姑。

    “不錯，她收了我的銀錢，故意給你們透露了皇子身世的線索?！笔Y明輝承認(rèn)道：“只是她最后為你們所救、不知蹤跡的事，倒是令人有些意外?！?/br>
    如此想來，他們今日能夠成事，當(dāng)也有了三分運(yùn)氣。

    芷安雖然是蔣明輝收買的人，卻沒有透出一點兒冷海和辛藿未死之事，甚至沒有暴露他們的藏身之處。

    兵部尚書姜燦這支奇兵沒有提前暴露，才打了逸王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想來，恐怕是你救了芷安，讓她生了二心，才讓我們兵敗如山?！笔Y明輝意味不明地道：“不愧是阿影看中的人?！?/br>
    云曦倒吸一口冷氣，將這段時間古怪的地方總算牽系起來。

    “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

    想到花間影的身死、想到芷安姑姑被發(fā)現(xiàn)時的傷痕累累，還有一路行來那些陰謀算計，她再也沒法忍下去了：

    “是因為你失去了人心。就連花間影到最后都疲態(tài)盡顯，不想幫你繼續(xù)作惡了！”

    芷安姑姑沒有泄露他們的情況，只不過是良心未泯罷了。

    “你胡說！阿影是最懂老夫的，他也想為自己的娘親復(fù)仇！”蔣明輝被云曦一句話踩住了痛腳，方才的君子風(fēng)范再也裝不住了，怒聲道：“他們兄弟齊心，才……”

    “別說什么深情無垢?！标懬喾溧鸵宦暎骸傲钊俗鲊I。”

    “蔣大人是不是想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羅才人？你們青梅竹馬、情誼深厚，卻因皇上的酒后行事導(dǎo)致生離？”

    云曦上前一步，清眸憤慨不已，繼續(xù)咄咄逼問：“你是不是還要說，德妃娘娘心狠、意欲去母留子，這才釀成你二人死別？”

    “難道不是？”蔣明輝厲聲道：“這樣的天家，根本不值得任何人朝奉！”

    “當(dāng)然不是！”云曦嗓門沒有蔣明輝大，那股堅毅柔軟的力量卻更加震懾人心：“你本可以提前請m.l.z.l.旨求皇上賜婚，帶羅才人離開后宮；也可以在皇上賜宮之后助她平安；知道了德妃的陰謀，你本可以想法子助她離開。哪怕是假死一場也可博得生機(jī)?！?/br>
    可是，蔣明輝什么都沒做。

    他眼睜睜看著事態(tài)發(fā)展到生離的地步，懦弱無能、逃避認(rèn)命，等人死了又賣弄什么深情？

    云曦冷聲道：“最最可笑的是，你事后竟然還拿逸王和花間影作伐，想要通過他們兩個人達(dá)到你暗中問鼎天下的野心！”

    花間影會有那等視人命如草芥的性子，就是蔣明輝故意教導(dǎo)的結(jié)果。

    逸王會那般陰狠謀算的手段，蔣明輝更是功不可沒！

    “你美名其曰‘復(fù)仇’，卻讓兩個孩子用見不得光的手段，一點點蠶食大明江山，摧毀風(fēng)清氣正的官風(fēng)，當(dāng)了女表子還想立牌坊，如今兩個棋子皆死，你還要殺人來我們面前彰顯一番。蔣明輝，你何其丑陋、又何其卑劣！”

    云曦替那些爭權(quán)路上枉死的人不值、替被權(quán)勢金錢迷了眼的蒙心人不忿！

    “你是怎么好意思舔著臉在我們面前袒露真相、故作高明的？”陸青帆嘴皮子毫不遜色云曦，立刻為自家媳婦兒補(bǔ)刀。

    “你恐怕不知，易鐸在幾年前便看透了這一場行事，故而在拓跋祿手中留下名錄；而我爹爹也早就懷疑上了你，他死前留下的名冊還擱在我們的老宅！”

    云曦喝道：“蔣明輝，便是被百姓千刀萬剮，都難消你今生罪孽！”

    蔣明輝臉色變了又變，被拆穿之后的羞惱和被自己信賴之人背叛的氣怒，皆讓他臉色如跌進(jìn)了五色盤，來回變幻不定。

    方才他覺得姜氏一族有多蠢笨，此刻他被自己人背叛后的恍然大悟就有多打臉。

    “好、好??！”蔣明輝冷聲道：“既然你們都到了，那就留下性命為老夫陪葬吧！”

    他話音一落，云曦本能后退，陸青帆長劍出鞘揮出一抹驚鴻逼退蔣明輝，將心上人徹底護(hù)在自己的包圍圈中。

    云曦料到蔣明輝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她輕聲道“大人小心！”就趕忙往后撤，力求不給陸青帆拖后退。

    蔣明輝卻仿佛認(rèn)準(zhǔn)了云曦似得，躲開陸青帆的攻擊后就往她那處撲，又被陸青帆絆住。

    無奈之下，蔣明輝不得不專注應(yīng)付陸青帆，以期靠近云曦。

    陸青帆一下便了然了對方的目的，壓根不給他近身云曦的機(jī)會。

    蔣明輝跟陸青帆對了十招左右就開始顯出頹勢，被逼迫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云曦眸光沉斂，視線盯著蔣明輝的招式，終于可以確認(rèn)，花間影是師承蔣明輝。

    但花間影的招式更加狠辣干脆、武藝也更高超。

    他不是陸青帆的對手。

    二人又對了五招，蔣明輝就已經(jīng)額頭冒著冷汗，再進(jìn)不得陸青帆的身，更別提靠近云曦了。

    “蔣明輝，你還有什么話要交代?！标懬喾L劍緩緩抬起，給他下了最后通牒。

    蔣明輝低笑一聲，只覺滿目蒼涼，“好可惜，阿影那般喜歡你，卻至死都不知曉自個兒的心意。云曦，你合該下去陪他！”

    被突然指摘的云曦清眸閃爍，她還沒能明白蔣明輝話里的意思，就看到蔣明輝手中利刃直直射向她！

    她想掏出機(jī)弩都已然來不及，陸青帆的長劍卻先一步卸去利刃的內(nèi)勁。

    轉(zhuǎn)危為安后，二人在看蔣明輝，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聲東擊西、故意轉(zhuǎn)移二人注意力來自盡的！

    “你！”云曦氣憤不已，上前去一把揪住蔣明輝，心里頭跟堵了什么似得，就要掏出銀針來救他。

    陸青帆即刻扶住蔣明輝的身子，口中還不忘追問道：“你為何要殺了吏部等六個官員，他們身上有什么秘密？”

    蔣明輝咧嘴一笑，終于露出了頑劣不堪的本性，“你、猜？”

    說完，他頭一歪便斷了氣。

    云曦的銀針直直戳在他的生xue上，讓服毒自盡的蔣明輝一下子猛地竄上一口氣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身邊有那么多制毒之人，蔣明輝今日自盡所用的便是服下之后立時見血封喉的毒藥驚魂，可云曦竟然用一根銀針就吊住了他的生氣！

    “驚不驚喜？”云曦輕嗤一聲，隨即將幾根銀針再度落下。

    “你若不是服毒，說不定還能穩(wěn)當(dāng)死?！?/br>
    外傷救治需要時間，一旦血流過多或者傷及臟腑，能救的可能性就是五五之?dāng)?shù)。

    但凡一擊直中心臟、她都回天乏術(shù)。

    像冷海這般臟腑受傷還能幸運(yùn)活下來的，云曦也就碰上了一回。

    毒物則另有不同，一旦控制住了經(jīng)絡(luò)血脈，很可能有留命的機(jī)會。

    蔣明輝自以為云曦醫(yī)術(shù)高絕、外傷恐怕不能一擊致命，故而選擇了服毒。

    “你服用的驚魂毒性不行，還不如我小姨制作出來的藥性強(qiáng)。”云曦瞥了一眼蔣明輝，略顯鄙夷地道：“死都帶著一股子膽小鬼意味?！?/br>
    好歹多服幾粒還能死得快些。

    蔣明輝接二連三被云曦誅心，氣得猛然吐出心頭血來，方才臉上彌漫的死氣竟然還褪去了。

    這下更有得救了。

    第366章 萬千之一

    “老夫要殺了你！殺了你！”蔣明輝虛弱的威脅仿佛張牙舞爪的老貓，惹得云曦越發(fā)嗤之以鼻。

    “你消停留著狗命等著大明刑律的判處吧?！痹脐鬲q自不解恨，又補(bǔ)了一句：“狗賊。”

    “啊啊啊?。±献右獨⒘四?！殺了你！”蔣明輝氣得夠嗆，嚷嚷了兩句就氣暈過去了。

    陸青帆：“……”云曦是知道怎么把人氣活的。

    他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等成了家、斷不能惹媳婦兒生氣，否則誅心不說還丟臉。

    看看蔣明輝的下場，憋屈地被氣暈還不如干脆點死了呢。

    總之，這老怪物到底是被云曦給救下了。

    陸青帆提溜著老東西的領(lǐng)子把人帶出蔣宅，期間無人阻攔，連家中親眷都只是在回廊下冷眼瞧著，許是早就被蔣明輝囑咐過莫要插手。

    圓月郡主看到陸青帆拎著像死狗一樣的蔣明輝，瞬間噎住。

    “看來本郡主不止多慮了一點點。”

    冉杓和隨后趕來、手里拿著一沓口供的任丹青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