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妻筆札 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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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當了大官,連小娃娃都要欺負了?!币婚_始出聲的那名中年書生笑著打趣,他不動聲色打量了四周的情況,看見陳十四母子倆時眉心微微一蹙。 茍御史昂起了下巴,“我道是誰,這不是名落孫山三次的王濤嗎?秋闈將近,不在家中備考,還有閑空游玩?!?/br> “大人見笑了,逢節(jié)拜舊友,出來散散心。”王濤笑道。 茍御史哼了哼。 王濤望著他的臉,感嘆道:“想當年陳兄與我們一道赴京趕考,他可是我們幾人當中學問最好的,誰曾想……轉(zhuǎn)眼間物是人非啊?!?/br> 隨著王濤而來的幾名書生也點頭附和。 茍御史面色忽然就沉了下來,一甩袖子就道:“你們對秋闈這般不上心,還想登科,簡直癡人說夢!” 茍御史這話太不討喜,不知道從誰開始,就爭了起來,眼看著那茍御史撕破臉皮,指揮那些壯實的仆役將這些書生和陳十四母子通通包圍起來。 這時一隊衙役魚貫而上,包抄了他們。 阮知縣穿著青袍官服瀟灑而至,看了眼阮靈萱等人,就上前去和茍御史交涉。 “本官乃臨安縣父母官,庇護百姓不受欺辱,乃是本分,大人若是要查人拿物,勞煩先寫明狀紙,遞交有司,再來!”阮知縣聲音響亮,義正辭嚴:“倘若什么都沒有,就來這兒胡攪非為,那恕本官不能容忍!” “好你個阮嘉培,本官記住你了!” 茍御史見事情已暴露,對方人數(shù)又多,自己討不到半點好,只能狠狠將他們瞪了一眼,招呼著手下的人,一窩蜂地涌下山去。 阮知縣怕他帶了那么多人,傷及其他百姓,忙帶人跟上,只來得及叮囑阮靈萱別亂跑,和哥哥好好待在一起。 阮靈萱乖乖答應(yīng),又看見那幾名書生前去找陳十四的母親說話,料想那王濤口里的舊友是陳十四的爹爹,便沒有上前打擾。 反而走到了憑欄望江的蕭聞璟身邊。 “你記得陳斯遠嗎?” 阮靈萱剛站定,就聽蕭聞璟開口問。 她認真想了想,只道:“好像有點耳熟?!?/br> 蕭聞璟看了她的神情,的確一副不太熟的樣子,就開口道: “順天二十八年,榜眼擊鼓鳴冤,轟動盛京,未及提審召見,猝死于獄,案即封卷,不復查也?!?/br> 阮靈萱這可就想起來了。 順天二十八年正好是她和太子成婚的那一年,二月春闈的確鬧出了不少事。 滿街百姓都在唏噓,臨安縣究竟是遭了什么邪,十數(shù)年間能出的進士居然只手可數(shù),好不容易出了個文曲星在赴京趕考的途中還險象迭生,不但折了腿,還破了相,這才無緣狀元郎。 最最可悲的是,這顆剛?cè)饺缴鸬男寝D(zhuǎn)眼之間就不明不白地寂滅在了大牢里。 “你說他就是?!”阮靈萱吃驚之余,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以陳十四的天賦和苦讀,考中進士并不奇怪。 但是可怕的在于他的未來竟然猶如一場剛登場就謝幕的戲。 阮靈萱有點憐惜,望著下面的大江嘆息道:“若是人能夠先知自己前路坎坷,那還會努力掙扎嗎?” “會的?!?/br> 身后傳來腳步聲,伴隨著陳斯遠斬釘截鐵的聲音。 兩人同時回過頭。 陳斯遠向兩人深深一揖,為著剛剛兩人替他解圍之恩,又直起身,聲音清朗道:“即便生而在逆流,我也要逆水而上!” 這次的事更堅定他一定要讀書、要去參加科考,才能去到盛京查明真相! 阮靈萱吃驚地望著他,忽而覺得心靈都被少年輕輕一句話而震撼,隨后她才發(fā)覺那震得她胸腔嗡嗡的聲音是來自江面。 咚—— 悠長而磅礴的鼓聲響起。 江中群鳥驚飛,掠過隨風張揚的錦標,展翅直入云霄。 咚——咚——咚—— 數(shù)十艘逆江水而上的龍舟爭先恐后地破水前進。 赤.裸著上身的精壯漢子站在龍頭,手持著鼓槌,大開大合之間,助漲了劃手們的士氣。 是競龍舟開始了。 有人站于高臺之上,手持著一面金旗,大力揮舞。 “龍舟百丈爭奇捷——” 臺下一眾人振臂齊呼:“爭渡!——” “伐鼓鳴金赤幟揚——” “爭渡!——爭渡!” 磅礴的江水,奮進的龍舟,一一展現(xiàn)在眼底。 阮靈萱扶著欄石,往下看。 胸腔里也浩氣回蕩。 忽而見到前方一座虹橋悄然而至,拱立在兩岸。 龍船爭先穿過,水花四濺。 “若前方有此美景,不枉逆流掙扎一番!”阮靈萱拍手道。 她看了眼右邊的陳斯遠,雖不知他家到底是什么難處,可這一次他若是再到盛京去,她會多照看他一二的。 再她的左手邊,蕭聞璟靜立不語。 阮靈萱湊到他身邊,小聲道:“我忽然覺得陳斯遠說得對,即便生在逆流,也可逆流而上,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就像我們,或許這一生,可以走不一樣的道了!” 她會家庭和美,將來再嫁一有情郎,縱馬山野,美滿一生。 至于他,學帝王術(shù),登帝王臺,一定可以比上一世更游刃有余。 “逆流而上……不一樣的道?” 風拂開蕭聞璟的鬢發(fā),無數(shù)的發(fā)絲被吹了起來,眉心上的壓魂也輕輕擺動,有些發(fā)癢。 鼓聲、唱聲、水聲、風聲,滌蕩著神魂。 胸腔里的那顆心猛烈跳動。 蕭聞璟反轉(zhuǎn)過手臂,袖身下落,一道赤紅的血線從大陵、內(nèi)關(guān)、間使xue一路逆上。 第一場賽完,阮靈萱下去看熱鬧。 她還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去看魏家軍,央求阮晉昭陪她去找。 蕭聞璟感覺身子不適,只能告辭離去。 阮靈萱與他是兩個方向,一個往熱鬧中擠,一個從熱鬧里往外走。 “公子,您是不是不舒服了?額頭上出了好多汗?”謹言本是極力勸蕭聞璟出來看龍舟賽的,但這會發(fā)現(xiàn)他狀態(tài)有些不對,擔憂起來。 蕭聞璟捂著胸口,低聲道:“回府……” “好!我們這就回去?!敝斞赃B忙點頭,把沈府的仆役護衛(wèi)都招過來開路,然而還沒走出幾步,蕭聞璟就失了全部力氣。 “公子!——” 蕭聞璟感覺自己身子很輕,有種飄然欲飛的輕盈,又感覺自己身子很重,重重砸在了青石磚上,五臟六腑都被沖擊震得劇痛。 “魏家軍在那兒!快?。∥覀?nèi)タ次杭臆?!?/br> “魏家的小公子也來了!” 無數(shù)的腳步從身邊涌過,紛紛離去。 他像是被迫逆流的那條船,兀自掙扎著去往不一樣的方向。 不過…… 她想看的魏家軍、魏小將軍……能看見了吧? “沈玠!——” 聞聲,就要閉上的眼睛微睜,人群里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他,逆流奔來。 第15章 重要 “蕭聞璟,跪下?!?/br> 煌煌宮室,耀眼奪目,而坐于五屏紫檀羅漢床上的青年懷摟一只通體烏黑的貓,神情倨傲地望著他。 宮婢太監(jiān)垂手立在兩旁,并無一人面有異色。 “你那是什么眼神,莫不是還不服氣?”青年用力拍著小茶桌,“母后說了,我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身為嫡長子,東宮之位是我的囊中之物,而你——你以為你娘是憑什么能入宮封妃,生下你的?” 他嗤笑一聲,捏起盒子里的一枚小指大的赤紅藥丸,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我聽聞你病發(fā)的時候全身guntang如火炙,四肢軀干僵硬似磐石,五臟六腑像被蟲蛇撕咬……很難受吧?” “跪下,我便把藥給你?!?/br> 紅色的藥捏在青年蒼白的手指間,艷得似一滴血珠。 血珠慢慢化開了,顏色變淺變淡,朝著兩邊扯開,又成美人張合的櫻唇。 “璟兒,無論如何都要忍著,要謹言慎行,旁人的死活都與我們沒有關(guān)系,知道嗎?” 宮裝美人穿著名貴的云錦,側(cè)臥在美人榻上,眸光憤恨而執(zhí)拗,“你可千萬要爭氣,日后絕不能讓他們母子好過!” “牢牢記住我說的話?!八猪鴰П瘣?,久久凝望著他的方向,“不要……不要讓我后悔生下了你——” 從她臉頰滾下一顆淚,淚水砸在了美人榻沿,洇深了淺色的木紋,木紋里慢慢生出一根木刺,木刺磨平了棱角,像是一柄小木劍。 一身盔甲,胡須花白的老人手托著一只巧玄機,擔憂地望著他。 “此去北伐,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當初是我沒有約束好她們,對不起你母親,如今又讓你受了這些委屈……若是此次我能夠大敗北虜凱旋,我就向陛下請旨,親自教你學劍習武可好?” “到時候,外祖父會送你一柄真正的劍……” 倏然所有的光線都在眼前收了起來,漆黑的世界猶如沒有破開的混沌。 嘈雜的聲音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