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矯正指南 第112節(jié)
“季傾羽?!鄙騽t琛抬起眼睛看他,“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季傾羽的心驀然緊張地揪起來,揪得心臟發(fā)涼,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感受到緊張和不可挽回。 就像流沙逝于指尖,做什么都是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閃著亮光的細砂從指縫間流走。 季傾羽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恍然間,他仿佛已經(jīng)聽見了沈則琛的下一句話。 他聽見沈則琛在說:“我的要求就是,和我分手吧?!?/br> 季傾羽忽然覺得有點恍惚。 告白時他對沈則琛說,跟我談戀愛吧。 不分手的那種。 沈則琛說好。 而現(xiàn)在沈則琛坐在他面前,表情同樣平靜,說的卻即將是: 和我分手吧。 這種話,太傷人了。他想。 然而片刻之后,預料之中的話語卻沒有從沈則琛的口中說出來——不僅如此,還似乎剛好相反。 “我的要求就是?!鄙騽t琛深深地看著他,“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允許我不離開你,小羽?!?/br> 這是真切的,由沈則琛親自說出口的,這是現(xiàn)實。 那些虛假的,他想象的,都不堪一擊。 “我……”季傾羽突然說不出話。 為什么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樣? 他了解沈則琛,知道沈則琛有多看重symptom,有多看重站上舞臺的機會,這是他的夢想,他幾乎所有的所有,是他能為弟弟做到的唯一的事。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跟你提分手?”沈則琛看穿了他的想法。 季傾羽無法不承認,點了點頭。 “小羽,你還記得在官宣的那條長微博里,我寫了什么話嗎?” “記得?!笔聦嵣夏菞l微博里的每個字,季傾羽都能背下來。 沈則琛笑了笑:“我說過,我唯一無法付出的代價就是你?!?/br> “哪怕要讓我犧牲我自己,我也沒辦法放棄你,我也不會放棄你,永遠?!鄙騽t琛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而鄭重地說,“我愛你?!?/br> —— 幾個小時前,沈則琛站在季靖安的辦公室里,他從沙發(fā)上起身,堂堂正正地站在季靖安面前。 “沈先生,考慮好了嗎?”季靖安微笑著道,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考慮好就給我個答復?!?/br> 沈則琛同樣以微笑回敬他:“我考慮好了,季總?!?/br> “你的答復是?” “我的答復是,”沈則琛斬釘截鐵地說,“兩樣我都要?!?/br> “如果你敢毀掉我弟弟的名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如果你敢阻擋symptom的前程,我也同樣不會放過你?!?/br> “反正都是魚死網(wǎng)破的結局,那我不介意選擇更激烈的方式,”沈則琛平靜地微笑,“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更怕?!?/br> “我有很多東西是可以舍棄的,說到底我也就是一個普通人,可你跟我不一樣,你處在高位太久,金錢和權力,哪個你都不會舍得放棄?!鄙騽t琛語速飛快,“正因為如此,你才會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我有容錯的機會,你卻小心謹慎,生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br> 季靖安滿面震驚,他沒想到沈則琛會說出這番話,沈則琛說得沒錯,季靖安絕對不想從高位上掉下來,所以這么多年來他都謹慎得不能再謹慎,怕的就是有一天一無所有。 “你當然把季傾羽看得很重要,但他的重要是因為他本人重要嗎,不是,是因為他是你的兒子,他代表了你的面子,你的面子確實很重要,歸根到底,你看重的不是季傾羽,而是你的面子,季家的面子?!?/br> “我說過了,我跟你不一樣?!鄙騽t琛淡淡地說,“包括在對待季傾羽這方面。你看重的是他的身份,他的象征,我看重的卻是他這個人,即使他不是季家的人,即使他不姓季,只要他是季傾羽,那么我就喜歡他,這種喜歡不是信口雌黃也不是山盟海誓,是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心照不宣,像季先生您這樣的人,一定是無法理解的?!?/br> 沈則琛笑著搖了搖頭,語調(diào)平淡卻話中帶刺:“畢竟季先生壓根就不懂什么是一生一世一雙人?!?/br> 季靖安臉色蒼白。 “我不會放棄季傾羽,應該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棄他,”沈則琛正色道,“因為他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季傾羽,是這個世上我唯一在愛情意義上喜歡的人。” “還有一點,之前您說季傾羽除了您給他的東西以外什么都沒有,我想您還是說錯了?!鄙騽t琛斂起笑容,“季傾羽擁有的東西比您所想象的還要多得多,只是您看不見而已?!?/br> “如果有時間的話,請季先生也記得去祭拜一下您的妻子吧?!鄙騽t琛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微寒,“雖然我覺得您根本沒資格做她的丈夫?!?/br> “我不會跟季傾羽分手,這就是我的回答?!鄙騽t琛語氣漠然,“至于您想怎么樣,隨便?!?/br> 說完之后,沈則琛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第116章 星期日的下午,季傾羽久違地回了一趟家。 準確來說,比起家,還是稱呼這棟別墅為“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比較合適。 從季傾羽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他就住在這棟獨棟別墅里,屋子雖大,卻很冷清,除了父母和他,出現(xiàn)在別墅里次數(shù)最多的就是聘請的保姆以及清潔工。 季靖安公務繁忙,通俗點說他忙著掙錢,經(jīng)常在外面奔波,所以回到這間屋子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大多數(shù)時候是他和母親兩人單獨待在家里,好像從一開始生活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樣的生活無疑是很好的,晚飯后,季傾羽通常會和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電視的聲音被開得很大,盡管無聊,但季傾羽覺得這才有家的氛圍。 季傾羽徑直上了二樓,這個時間段屋內(nèi)安靜得可以,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偌大的別墅顯得空寂寂的,比起家,更像一座可以埋葬人的墳墓。 從樓梯拐角往右走,倒數(shù)第三個房間就是從前的季傾羽最喜歡和母親待在一起的小客廳,在這里他們經(jīng)常一起看電視,或者母親給他講故事,他就趴在母親的膝頭,靜靜地聽著那些遙遠又虛幻的童話。 而就是這樣僅屬于他和母親的小小天地,此刻卻被一個外來的不速之客給占據(jù)。 季傾羽站在門口,不動聲色地望著坐在沙發(fā)前的那個男人。 季靖安也在看電視,只不過他看的是新聞,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話語聲從電視機里傳出,聽不出帶有什么感情。 “你來這干什么?!奔緝A羽語調(diào)很冷。 季靖安回過頭來,循著聲音望過去,看見站在門口的許久未見的兒子,臉上露出的卻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是皺起眉頭,帶著刻薄的驚詫,似乎沒指望能再看見他這個兒子。 “我問,你來這干什么?!奔緝A羽板著臉,又重復了一遍,好似對這個問題非常執(zhí)著。 “這是我的家,我不能來么?”季靖安回答說,“這個家的任何地方我能都去。” 屋里的擺設似乎沒怎么變,又似乎減少了一點,那些母親喜愛的裝飾品都被撤掉,傭人的說法是以免季靖安睹物思人傷心過度,但很難說這是不是季靖安自己的意思。 更何況,季靖安也絕對不會“傷心過度”。 “這是你的家,你自然想去哪兒去哪兒,我管不著?!奔緝A羽嘲諷地說,“但請你搞清楚,這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家——畢竟這個房子這么大,也只有這間客廳才能容得下我和我媽?!?/br> 季靖安不傻,聽得出他話里的意思,但他已經(jīng)習慣了季傾羽這種帶刺的說話方式,這么多年以來,季傾羽對他都是這個態(tài)度,只不過以前的季傾羽對他是沉默的抗議,以他母親的去世為節(jié)點,季傾羽對他的態(tài)度驀然變得尖銳,也對他徹底恨之入骨。 “你進我和我媽的家,你覺得你配嗎?你覺得你配進這個屋子嗎?”季傾羽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你有什么臉?” 季靖安低聲呵斥道:“季傾羽!注意你的言辭!” “我說得難道有錯嗎?!”季傾羽猛地朝他走近幾步,目光銳利得像刀子,“害死我媽的人難道不是你?你聽著,即使我媽死了,她的鬼魂也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季靖安被氣得暈頭轉向:“是我親手殺掉她的嗎?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沒必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頭上來!你要分辨得出是非!” “是啊,你確實沒親自開車把她撞死?!奔緝A羽冷笑著說,“你只不過是親手把她推向馬路中央,推她撞上車子而已,夠準確了嗎!” “你的所作所為和殺人犯有什么區(qū)別?”季傾羽聲嘶力竭地大喊,仿佛要將他這么多年來的怨氣和恨意全部喊出來,“你壓根就不配提到她,你壓根就不配當她的丈夫,你壓根就不配當我的父親!” 季傾羽站在原地,他情緒激動地喘著氣,沒再說話,而坐在沙發(fā)上的季靖安也一言不發(fā),對不起妻子的人確實是他,他沒辦法反駁季傾羽的指責,只好保持沉默。 這樣的沉默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一直到電視里的新聞播了四五條,季靖安的臉色才終于緩和點,他給了季傾羽一個臺階下,問:“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就只想跟我吵架?說點正事吧。” 季靖安知道季傾羽一定是有事才來,不然他不會來見他。 每個星期天的下午,是季靖安一周之中唯一能空出來的時間段。 季傾羽也不跟他廢話,直接走到他的身旁,不是商議而是命令,開門見山地說:“以后別再去找沈則琛,聽見沒有?” “他把事情都告訴你了?” “難道他不能告訴我嗎?”季傾羽質問道,“你為什么背著我偷偷去找他,有什么事你直接沖著我來不行嗎?” “我去找他,是因為找他更有效率,有很多事我跟你是說不通的?!奔揪赴膊灰詾槿坏卣f。 “所以你就莫名其妙去找他,你讓他來見你,然后又對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奔緝A羽冷冷道,“你對他說了什么?你威脅他了,是嗎?” “他最看重什么,我當然就會威脅他什么。”季靖安說,“我專門派人去調(diào)查了他的家世背景,才知道他原來還有個親弟弟。我想他的弟弟和symptom,哪個都對他很重要,只是我沒想到,他把你看得更重要。” 季傾羽沉默了一會兒,才從唇齒間逼出一句話:“……你真是比我想得還惡心?!?/br> 季靖安笑了笑:“這么說你的父親可不是件好事,畢竟我跟你流著同樣的血?!?/br> 季傾羽不想理他的這套血緣論,直接無視掉,逼問他:“那你就沒想過symptom對我而言也很重要嗎?” “對你來說很重要?”季靖安愣了一秒,隨即笑意更深了,“我以為這只是一場游戲?!?/br> “一開始你要進入娛樂圈,不就是不滿意我對你的安排嗎?你總是另辟蹊徑,覺得自己選擇的路要比我給你的路更好,結果怎么樣呢?”季靖安看著季傾羽,繼續(xù)說,“難道你真的要在這場無聊的游戲里賭上你自己的一生?你的人生不要了?” “作為symptom的一員在舞臺上發(fā)光發(fā)熱,”季傾羽果斷地回答說,“這就是我的人生?!?/br> 季靖安諷刺地扯扯嘴角,雖不認可,但還是妥協(xié)道:“那好,我可以暫時讓你繼續(xù)你的娛樂圈事業(yè),反正你的年紀還小,再過幾年等你玩厭,你自然會放棄的,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也不遲——但是跟沈則琛的關系,你必須斷掉?!?/br> “我跟沈則琛?”季傾羽面無表情道,“我們談戀愛,跟你有什么關系?” “愛,你覺得你跟他之間能算愛嗎?”季靖安面露慍色,語氣嚴厲,“何況兩個男的之間談什么愛情?你們這是違背常理的……” “是的,同性戀就是異端,同性戀就是敗壞道德違背常理,只有不正常的人才會去當同性戀,你想說的是不是就是這些?”季傾羽激烈地打斷他的話,“你要這么想我也無所謂,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我都無所謂,如果我有所謂的話,我早就要在他人的目光下累死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么在乎所謂的面子,我問心無愧,我只想做自己,只想喜歡自己喜歡的人?!?/br> 季靖安伸手關掉電視,他把遙控器重重地放在茶幾上,轉過頭來,臉色陰沉地看著季傾羽,說:“你已經(jīng)成年了,就算任性也要有個度,犯錯一兩次可以,你難道準備繼續(xù)誤入歧途嗎?有的事情玩玩就差不多得了,你還要當真嗎?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能成熟點?!?/br> “我跟你明明白白地講,這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只能聽我的,”季靖安神色威嚴地命令道,“現(xiàn)在馬上跟沈則琛分手?!?/br> “我只是喜歡沈則琛而已,我有什么錯?!”季傾羽朝他吼起來,“我殺人犯法了嗎?我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 “我沒有叫你不能喜歡別人,但你不能喜歡一個男的!” “那可惜了,”季傾羽冷冷地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剛好是沈則琛,也剛好是個男的?!?/br> 季傾羽與季靖安對視,神情倨傲地宣布道:“而且我這輩子,只會喜歡沈則琛一個人?!?/br> “你知道在你去找了沈則琛之后,他對我說什么嗎?我當時真的以為他要跟我提分手整個人都快要瘋掉了,我這輩子沒有過這么恐慌的感覺,我比我想象的還不能失去沈則琛,如果失去他我可能就會發(fā)瘋,跟我媽一樣發(fā)瘋,你明白嗎?”季傾羽很快地說,“我媽是被誰逼瘋的,你應該心里最清楚,你在逼瘋了我媽之后還要來逼瘋我嗎?你有完沒完?” “本來我覺得我已經(jīng)在發(fā)瘋的邊緣了,可是下一秒,你知道沈則琛對我說什么嗎?”再一次,季傾羽拋出這樣的問題,“他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