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淹沒在人群中時，個體只能淪為洪流中的一滴，隨河入海。

    方才近在咫尺的少年，搖身一變成為萬人聚焦之星，伍桐無法解釋清楚心中蠢蠢而動的異樣情緒。有虛榮，有艷羨，更有懷舊。

    大禮堂里的她，蘋果核酒吧角落里的她，也像身邊的這群女孩，心里只有舞臺上的那個人。

    她與沉泠尚可算同校同學(xué)，姚景對她們來說更遙遠。是手探出欄桿會被保安攔截的距離。

    那些熱切、滿懷希望的視線足以讓她動容，這大概就是，愛能克服遠距離。繼χμ閲讀請前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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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個外行人，也能看出姚景的編舞很難。他并未用什么油膩表情去懟鏡頭，大屏里的人舞風(fēng)凌厲，細節(jié)到位，力度強勁。

    她依稀辨清粉絲們的呼喊。喊老婆的最多，其次是兒子，最后才是老公。

    “小狼換風(fēng)格了？”

    “嗚嗚嗚嗚雖然現(xiàn)在這種暗黑酷guy很撩，但還是喜歡以前的小狼。”

    “能理解他。以前的舞太簡單了，浪費實力。他就應(yīng)該跳Log?！?/br>
    以前的風(fēng)格？是粉絲額幅上那種陽光小狼嗎，好像是《魔卡少女櫻》的概念。

    很難將這只兇狠野狼崽，和那樣的正太聯(lián)系在一起。

    表演很快結(jié)束，她跟著沾光，得以跟著管管一起，在后臺帳口迎他出來。

    來人短袖擼至肩上，露出臂膀復(fù)雜的紋身與余勁未消的血管。緊身衣貼著汗?jié)竦纳眢w，虛裹出少年的肌理，伍桐無意瞥見那黑色布料上凸起的兩粒小點。

    也無意地想：腰真細，腿真長。

    只是他眼神虎視眈眈的，仿佛沉浸表演，難以出戲。

    “表現(xiàn)不錯，今晚有獎！”管管一把子攬上他肩，向伍桐挑了挑眉，“對吧，meimei！”

    剛才還叫小桐，忽然變成meimei了。

    伍桐點頭，乖巧地按管管囑咐，將手中水瓶遞給姚景。稱贊：“跳得真好，很帥?！?/br>
    再次照顧社恐，她只捏瓶頭以避免接觸，自己都要被自己的細心感動。

    哪知孩子跳完舞累，接水跟搶食一樣，瓶蓋剛旋開，整瓶水就灌完了?？吹萌司拘?，怕他給水噎著。狼崽喝完，尅楞哐啷地捏扁了水瓶，重重甩進旁邊的垃圾桶。

    “咣”一聲，垃圾桶被砸得轉(zhuǎn)了幾個圈。

    伍桐默不作聲地，向身后退了幾步，躲在管管身邊。

    這位姚小狼想把沉泠碎尸萬段是很好，但別把她也給碎尸萬段了。

    只見他猛地抬手——捏起了自己頸后的狼尾巴毛，飛快地說：“謝謝你看我表演。今天這里有文創(chuàng)集市，我可以陪你?！?/br>
    額……

    “不……”伍桐張口，想說下午她可以和管管單獨逛。

    “好??！”管管將她的路堵死，“剛好今晚舞室有事，我得現(xiàn)在回去，下午就讓姚景陪你。你就把他當(dāng)做我。姚景，晚上要把好好小桐送回家，知道嗎！”

    “我……”伍桐還想周旋。

    “知道了，肯定會把人安全送到的。”姚景已經(jīng)套上外套，戴了口罩，“喂，那個，走吧?！?/br>
    什么喂，什么那個啊。她真的被賣了。

    *

    集市逛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伍桐隨時都想喊回，無奈……

    姚景一直站在她身后五米的地方跟著她，躲瘟似的，哪里叫陪她逛。

    她向前走，就覺得有人盯著她后腦勺。

    她一回頭，又見姚景東張西望，根本沒看她。

    只是這距離不遠不近，保持五米。

    半小時，市集就逛到頭，伍桐正要鼓起勇氣結(jié)束這煎熬的相處，卻見前方有一座冰山形狀的建筑，立于高階之上。整座建筑都是冰藍色的，三座角峰頂部反射出刺眼陽光，珠峰處斜列著一串字：伊甸園。

    鬼使神差地，她邁步跨上臺階。

    門口有一座巨大雙人雕像。一男一女，女人一只手向男人遞去蘋果，另一只手臂纏繞巨蛇。

    亞當(dāng)和夏娃，她認出來。

    “你想看展覽？”背后冒出的聲音嚇得她向前一步，滑腳快要翻倒。胸腹處攬過誰的臂膀，支力將她抬回正身。少年的手臂guntang，觸軟即收，伍桐轉(zhuǎn)身才知道是姚景。

    他冒著熱汗，呼吸急促的樣子。

    “你身體不舒服？”伍桐疑惑地關(guān)切。

    “沒——咳咳咳?！焙⒆幼煊?，咳了起來，還想說沒事，好容易才緩過勁來，“這里是展覽館，你想看的話，我去買票。”

    玻璃落地窗上映貼著大幅展覽海報。這個時間主推的展覽名叫“Ugly  Chic”，似乎是國內(nèi)的小眾青年藝術(shù)家的合展。黛妃、李崇明、子洪武、路明、周燁……伍桐瀏覽下來，一個名字都不認識。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她對藝術(shù)本就知之甚少。

    主題介紹上寫：

    Miuccia  Prada為1996  Prada  春夏帶來“Ugly  Chic”的概念。她認為，“丑是人類的本質(zhì)；丑陋更有吸引力，也更讓人興奮，因為其新穎性?！逼谂文谶@場展覽中發(fā)現(xiàn)丑、看見丑、理解丑。

    本季展覽正在舉辦活動：您可以領(lǐng)取一枚鑒丑勛章，選出您心目中最丑的本期展覽作品，為它投票賦能。優(yōu)勝作品將……

    下面就是商業(yè)宣傳了。

    真有意思，伍桐無比興奮：“就看這個吧?！?/br>
    “好，你進去等，我去買票?！币罢f完，人已不見蹤影。

    伍桐跨進大廳，怎么想都覺得奇怪。為什么她和姚景現(xiàn)在像是在家長監(jiān)督下相完親，跑出來約會的？她分明可以遣他回家，自己買票。

    伊甸園玻璃門材質(zhì)特殊，落光折射進冰山室內(nèi)，在地面映出海浪波紋，流動不息。

    伍桐坐在沙發(fā)上等，用腳去踩波浪。

    大廳門開了又合，前臺小哥站起身，尊敬地喊：“周館長，您到了。”

    周燁風(fēng)塵仆仆，發(fā)絲微亂，大衣腰帶散落拖地，腳底還有泥濘。

    站在他身邊的李崇明更狼狽，渾身上下都沾了泥水。他癟嘴罵罵咧咧：“這群老不死的，挖個墓不帶夠人手，害得老子跟著下地。周老板我求您了，下次能不能盯點方便快捷的寶來尋??！”

    驀地他話一轉(zhuǎn)：“咦，那不是陸家小子的女朋友嗎。出軌了？換了個更裝逼的毛孩。”

    周燁接過鑰匙的手頓在空中，他順著李崇明的視線望去——

    搖曳的冰藍波光里，女孩身著白色毛衣紅格褲，腳踩地面浮影。一雙又直又細的腿包在白襪里。她俯身整理襪子時，墨黑長發(fā)絲劃過臀，墜在地上。

    讓人很想，將她的發(fā)勾起。

    然后他就看見，她身邊一個打扮古怪的中二小毛孩屈了身，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她觸地的發(fā)尾。

    “走吧。”只一眼，他回過神，邁開步，向檔案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