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3夢鏡
伍桐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背對著陸梓楊,始終被捂在溫?zé)嵝貞阎?。身后氣息起伏,陸梓楊暖烘烘的,將她膩出一層薄汗。她忽然就想,讓一對情侶或夫妻同睡一張床太不合理了。她當(dāng)初是如何與沉泠同床而安眠的? 大約還是因為地點。 快至清晨,她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報告廳里,臺上周燁正在演講,介紹完北歐神話與精靈美學(xué),邀請同學(xué)們報考他的母校,位于海城的F大。最后的環(huán)節(jié),他讓大家提問,伍桐莫名其妙舉了手,而周燁一直不喊她起來。話筒頻頻自她跟前傳過,最后到了她身邊的女同學(xué)手上。 那位女同學(xué)問周燁:您今年幾歲了,能否透露一下您的戀愛經(jīng)歷? 周燁說:好女孩,我想這些應(yīng)該私下交流。 然后周燁逐步自臺上往階梯走,慢慢向她靠近,二十米,十米,五米,一米……他路過她,走到女同學(xué)身邊,拿走了女同學(xué)手中的話筒,離開。全程沒有看過伍桐一眼。 伍桐很想拉住他的衣袖,讓他站住,然后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將水全潑他身上。 可是她怎么都動不了,渾身沉重得像鉛一樣,死死釘在座椅中。 她閉上眼,再醒來正躺在醫(yī)務(wù)室的床上。 隔壁有窸窣低語,伍桐拉開白色薄簾,看見陸梓楊正在給許咲伊蓋被子。他輕輕地動作,說:你知道的,我喜歡你,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伍桐馬上放下薄簾,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那里確實有一顆心,跳得很快,她覺得很難過,很酸澀,她明白那不是因為愛上了陸梓楊,而是遺憾他對她說了假話。 說了什么假話? 她為什么會對陸梓楊有期待? 不過一場夢,平安夜是假的,雨里一切是假的,糖應(yīng)該放在許咲伊桌上,上面還有牛奶,還有數(shù)學(xué)習(xí)題冊,有坂本龍一的CD…… 她很清晰地感覺到,她后悔和陸梓楊zuoai了。既然做了,他就不能再輕輕給別人蓋被子,不能再和別人有關(guān)系。時光要是真的倒流,她得回到那天下午的醫(yī)務(wù)室,她不該去踩陸梓楊的jiba,而是應(yīng)該打他一巴掌,再也不和他說話。 她覺得醫(yī)務(wù)室悶極了,很難受,于是破門而出。在校園大道上看見一輛車,駕駛者是沉泠。后座坐著兩位女性。車子倏地往前沖,開進了湖里,伍桐大喊了一聲“不要”,車子又自湖中出來了,穩(wěn)穩(wěn)停在路邊。 沉泠開了門,穿著藍色衛(wèi)衣,向她走來。 他們兩人對望著,沉泠一直朝她走著,距離卻越走越遠,不一會兒沉泠就遠站在了湖對岸。他就向湖里走,走著走著開始跑起來。伍桐對著他喊了一聲“別來了”,沉泠頓了頓,動了動嘴,她辨不清他在說什么,他便一下?lián)溥M了湖中。 她走回教室,發(fā)現(xiàn)教室里人坐滿了。陸梓楊身邊坐著沉泠,老師在臺上講課,哪里都沒有她的位置,她渾身發(fā)抖,覺得好冷。然后她看見教室正中央有一個粉色頭發(fā)的男孩子。他高高的,不該坐在中排才對。 老師喊姚景回答問題,粉色頭發(fā)的姚景站起身,沒有說話,反而轉(zhuǎn)過來看向了她。 只有他回頭看她了,只有他注意到她了。 她感覺更冷了,直直地看著姚景一步步走向她。 她想起剛才她也以為周燁向她走來,可周燁卻走向了另一個人。 于是她離開姚景的視線,低頭走到了后門旁。 一雙手輕輕抬起她的臉,她看見了熟悉的唇釘,冷冷的狼目,她想要出聲,說你離我遠點。那張臉卻越來越近,直至咫尺聞息之間,她的唇被軟物輕觸,他們接吻了。 然后她看見姚景說:我愛你。 那一瞬間,她忽然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夢,這是假的。她怎么可能想要管管愛她。 可事實上,她知道,她在知曉姚景就是管管的那一刻,有過這樣的欲望與幻想:姚景愛她?;蛘哒f那些奇奇怪怪的現(xiàn)實,姚景的表現(xiàn),讓她有了這樣的錯覺。 她因此有過一點幸福。 拼命醒過來,就是在告誡自己,要把這種想法扼殺。 幸好昨天沒有見到姚景,不然她壓抑著的期待可能消抹她的理智,讓她對姚景說奇怪的話、做奇怪的事。 眼睛很癢,她掙扎許久,才睜開眼來。 她撲閃著睫毛,好像在被什么小動物舔眼睛,不對,是大動物,大獅子,大熊,大狗? “陸梓楊,你為什么舔我眼睛?”伍桐終于清醒過來。 他正抱著她的肩,撫摸她的后背,舌頭舔過她眼尾。 冬陽自窗簾透入,投映在黑灰色的被上。陸梓楊裂開嘴笑著,雙目明亮:“你流眼淚了,看得我心疼?!?/br> 伍桐往自己眼睛上抹了一把,果然有一灘水。她狀似嫌惡地抹在陸梓楊身上:“分明是你舔的口水?!?/br> “我老婆嘴硬真可愛?!标戣鳁钍稚斓较旅妫拔颐阆旅嬗袥]有水?!?/br> 伍桐感受到他下面yingying的那根硌著自己,憶起夢中的場景,她用膝蓋頂他下面,同時阻隔了他的手:“不許亂叫,發(fā)情的公狗?!?/br> “真小氣?!标戣鳁罹锪肃僮?,仿佛昨晚除了zuoai他們沒有過任何矛盾。他改道攫住伍桐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上,“那你摸摸,看我心疼不疼,疼的話你以后就別哭了。不然我隔十萬八千里都能感應(yīng)到,你一掉眼淚我就痛徹心扉的?!?/br> …… “你倒是會用成語了?!?/br> 陸梓楊鼻子都長了,他哈哈一聲道:“你要是來給我補課,我能用更多?!?/br> “我就該在夢里扇你幾巴掌?!?/br> “你夢見我了???”陸梓楊欣喜。 伍桐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又想起他給許咲伊蓋被子的場景。她自他身下抽出那條昨晚被他們玩弄的情趣內(nèi)褲,丟在他勃起的jiba上,說:“你自己解決吧。” 她下床時,聽見陸梓楊在她身后說:“夢都是反的,你在夢里想扇我巴掌,醒來就該親親我摸摸我!” 伍桐借他的浴室洗了個澡,又借了陸梓楊的衣服穿。她和他一起整理完房間,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后,才出門。 陸梓楊異常興奮,走路時還在踢假球。他看起來神清氣爽,遠遠地將“球”踢到遠處,又向她跑過來,蓬松的頭發(fā)啪啪上下。奔到她面前,他便爽朗笑開,說“你怎么不接我的球呢”“你把外套裹緊點”“你穿我的衣服都好看”。 這次出門的路異常短,他們住的樓離后門很近,旁邊還坐落著假山與亭臺。她鞋上還有泥濘。踩著淺淺的水潭,她問陸梓楊:“你知道昨晚雨什么時候停嗎?” 陸梓楊停住腳步,意外嚴肅地凝了凝眉:“不知道?!?/br> “凌晨四點?!蔽橥┱f,“凌晨四點雨聲終于消失了。” 陸梓楊卻牽住她的手:“沉泠配不上你,可周燁更不是個好東西,他殺過人的?!?/br> 伍桐想起周燾對周燁的形容,又聽陸梓楊這夸張的語氣,反而笑了笑:“哦?那你說說,怎么殺的?” 陸梓楊哼了一聲,“反正B城圈子里都知道,周家只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很壞,命不長,就嫉妒別人長命。他高中就休學(xué)了,去俄國避難,但我們都知道,他差點用刀捅死了一個初中同學(xué)。你看他現(xiàn)在人模狗樣的,他學(xué)歷根本不高,大學(xué)文憑不知道怎么混來的,二十歲前進了家里公司,差點把他老爺子整破產(chǎn)。后來就捯飭些藝術(shù)品,把他爹的錢往外送,又差點把周家搞垮。我雖然不懂藝術(shù)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周燁不配?!?/br> “他是殺人犯,你不要被他騙了。”陸梓楊說。 伍桐想了想說:“我也偷過東西。” 陸梓楊急了:“你沒有!” “所以,他也可能沒殺過人?!蔽橥┱f,“謠言不一定全是假的,但一定不可能全是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