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上的表情神采飛揚，不停地和女醫(yī)生說話，上趕著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對人家有意思。

    很快，程珩一漠不關(guān)心地收回視線，大步離開。

    徐路遙消失了老半天，岑眠從滑雪服的口袋里摸出手機，正準備給他打電話問是什么情況。

    忽然，一個小男孩在過道里跑起來，一邊咯咯地嬉笑，一邊回頭去看他的爺爺，腦袋后面不長眼睛，直接撞到了岑眠骨折的腿上。

    小男孩自己被撞得往后一彈，摔在地上，瞬間哇哇哭了出來，指著岑眠大喊道：“壞jiejie，故意絆我！”

    岑眠腿上本來骨折就痛的地方，這下更痛了，仿佛整條腿要撕裂開。

    她緊閉雙眼，背弓了起來，疼得說不出話來，耳邊只剩下嗡嗡嗡的聲響。

    小男孩的爺爺見狀，趕忙湊上來，也不去扶孩子，由著他在地上哭。

    那老大爺張口對著岑眠就是一頓訓，“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兒啊，腿伸那么長，把我們家孩子都摔著了?！?/br>
    岑眠好不容易緩過來，就聽見他這么一訓，回嘴道：“他自己沒長眼睛往上撞，摔了能賴誰？”

    只是她疼得嗓子都啞了，聲音虛弱，氣勢上輸了一大截。

    老大爺提高嗓門，“哎哎哎，你說誰沒長眼睛呢？年紀輕輕會不會說話啊，把孩子撞了，你還有理了？”

    小男孩見爺爺替他撐腰，坐在地上哭得更厲害了，惹來周圍的人頻頻側(cè)目。

    岑眠被老大爺?shù)拇笊らT喊得又氣又委屈，一時懵了，想不出反駁的話，滿臉憋得通紅。

    在她孤立無援時，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抹頎長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耳畔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岑眠?！?/br>
    岑眠抬起頭，徑直望進了程珩一疏朗的眼眸里，如浩瀚星辰般明亮。

    “出什么事了嗎？”他問。

    聲音清冽好聽，宛如潺潺的溪流，干凈而溫柔。

    岑眠不明所以的，鼻尖酸意涌上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第5章 白夜

    岑眠指著在地上嗷嗷哭的小男孩，嗓子眼里含著哭腔，“他撞我！”

    小男孩瞪著眼睛，不肯承認，“我沒有！你絆的我！”

    岑眠也瞪他，“小孩說謊鼻子會變長！”

    小男孩兩只小手捂住鼻子，哭得更大聲了。

    程珩一蹙眉問：“撞到哪兒了？”

    岑眠吸了吸鼻子，“腿。”

    程珩一蹲下身，右手在她的腿上按壓觸診，沒碰兩下，岑眠就叫疼起來，哭得比那孩子還要可憐，好像把憋了一天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周圍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還有人拿出手機錄視頻。

    程珩一檢查完她的腿傷，站起來，將岑眠的腦袋按到他的腰前，擋住了她的臉。

    岑眠抽噎個不停，拿起他胳膊上的白大褂一角，要用來擦眼淚。

    程珩一將胳膊離她遠了些，“臟?！?/br>
    他解開系著的銀灰色領(lǐng)帶，折了兩下，遞給她，“用這個。”

    岑眠眼淚婆娑地看他一眼，接過領(lǐng)帶，直接擤了一把鼻涕，干凈的領(lǐng)帶瞬間變得皺巴巴，顏色深一塊淺一塊。

    程珩一提著小男孩，把他拎起來，還給老大爺，“看好孩子，醫(yī)院走廊不允許跑步。至于是誰撞了誰，也不用爭，醫(yī)院里有監(jiān)控查一下就清楚了?！?/br>
    聞言，老大爺面色一滯，攥住小孫子的手，不依不饒道：“小孩兒就是愛鬧，管不住，就算撞了人，大人不知道注意點啊？”

    “我要帶孩子去拍片檢查，你把檢查費和聯(lián)系方式給我，不然萬一哪里摔壞了，我們找誰去？”

    程珩一輕抿唇，思索片刻，不疾不徐道：“那這樣，剛才您家孩子也對她的傷處造成了二次撞擊，正好我們互留一個聯(lián)系方式，等她的檢查結(jié)果出來，再聯(lián)系您進行相關(guān)賠償?shù)纳套h?！?/br>
    老大爺瞅一眼岑眠，見她的臉色煞白煞白，腿上的固定支架都被撞掉了，估摸著是撞得不輕，回頭誰賠償誰，還真說不準呢。

    老大爺?shù)臍鈩菀幌氯趿?，“你可別想訛我們。”只不過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眼神飄忽，拉著小孫子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岑眠不服氣，追著他們的背影喊：“你們別走，我要叫律師來！”

    老大爺拖著還在嚎哭的小孫子，走得更快了，小孫子不肯好好走路，吵個沒完沒了，又給了他嘴上一個巴掌。

    程珩一輕嗤，不再管老大爺，看向岑眠，“行了，先顧好你的傷。”

    他蹲至岑眠的腳邊，幫她重新固定松了的支架。

    “滑雪摔的？”

    岑眠已經(jīng)哭過了勁，手里攥著程珩一給她的領(lǐng)帶，已經(jīng)被她哭得濕漉漉的了，這時候才覺得丟臉起來。

    她別過眼，躲開了程珩一的目光，很輕地“嗯”了一聲。

    “等多久了？”程珩一的動作熟練，比之前為她固定支架的醫(yī)生要更細致溫柔，一點沒有弄疼她。

    岑眠盯著他的發(fā)頂，覺得心煩意亂。

    “沒算。”她一向藏不住情緒，不耐煩的語氣透了出來。

    程珩一抬起眸看她。

    岑眠始終側(cè)臉對他，不肯和他的目光匯上。

    程珩一見她不配合的樣子，發(fā)出一聲無奈輕嘆，他起身拿出手機，往急診室外走，像是在給誰打電話。

    沒過多久，他從外面回來，“急診現(xiàn)在太亂了，一時半會兒輪不到你，我聯(lián)系了骨科的醫(yī)生，請他加了門診號，去門診看會快些?！?/br>
    “走吧，我送你過去?！?/br>
    “……”岑眠坐著沒動，一方面不想再承他的情，要他幫忙，一方面又實在是疼得不行，想要快點看醫(yī)生，兩邊掙扎。

    正好此時，她看見徐路遙磨磨蹭蹭從衛(wèi)生間的方向出來，趕緊朝他招手，“徐路遙——”

    程珩一聽見岑眠的嗓音脆生生，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怔了怔。

    徐路遙聽見岑眠喊他，趕緊跑來問：“怎么啦，怎么啦？”

    等到了岑眠跟前，徐路遙很快注意到站在她旁邊男人。

    身形挺拔修長，長相清俊，尤其那一雙眸子，漆黑沉沉，看向他時，帶著審視的意味，透出清泠泠的光，讓他打了個寒顫。

    即便是多年未見，徐路遙還是一下認出了程珩一。

    他身上那種孤高清冷的氣質(zhì)，到了現(xiàn)在，也還是那么令人不爽。

    徐路遙雖然認出了他，眼睛一斜，輕哼一聲，當作沒看見。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岑眠問。

    徐路遙摸了摸頭，底氣不足地說：“廁所人太多，排隊排了半天。”

    程珩一對他穿的紅色滑雪服有印象，皺起眉，想起剛才在洗手間門口，徐路遙放著岑眠不管，對著不知哪位女醫(yī)生大獻殷勤。

    “男廁所也要排隊？”岑眠隨口一問。

    徐路遙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可不是嗎。”

    “怎么樣啊，叫到你沒？”他轉(zhuǎn)了話茬。

    岑眠看一眼從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語的程珩一，訥訥道：“急診排不上，程醫(yī)生幫我在骨科門診掛了個號，我們?nèi)ラT診吧?！?/br>
    “程醫(yī)生”這個稱呼，誰喊都可以，唯獨岑眠這么喊他，程珩一聽著刺耳。

    徐路遙重新將目光落回程珩一，原本想著跟他假客氣聊兩句，然而程珩一的視線只看岑眠，完全無視他。

    程珩一拿起手機，“留一個電話吧，要是找不到王主任跟我聯(lián)系。”

    王主任是他提前打好招呼的骨科門診醫(yī)生。

    “……”岑眠不想跟他聯(lián)系，伸手扯了扯徐路遙的衣服，“報下你的手機號?！?/br>
    徐路遙：“……”

    兩人對視。

    岑眠給他使了個眼色。

    早上滑雪的時候，徐路遙知道了岑眠曾經(jīng)向程珩一表白被拒，非常理解她現(xiàn)在的別扭。

    他聳聳肩，張了張口，準備報手機號。

    程珩一修長食指在手機側(cè)邊輕輕點了兩下。

    “岑眠。”

    他的語氣淡淡，喊她的名字，早就聽慣了的兩個音符，不知道為何，從他口中說出，卻顯得那么清雅，那么好聽，好聽得讓岑眠反感。

    “我跟你是同學，跟他不是?！背嚏褚粡娬{(diào)道。

    “……”

    徐路遙歪過頭看他，半晌，默默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也是同學……”

    岑眠：“……”

    聞言，程珩一終于將目光移到了徐路遙臉上，盯著看了幾秒。

    “是嗎？沒印象。”他的語氣不咸不淡。

    “……”徐路遙氣得快吐血，“我們以前同過班，高一下學期，你從四班轉(zhuǎn)到了零班，我在零班，跟你一個班。”

    虧他以前跟程珩一暗暗較勁那么久，結(jié)果人家連跟他一個班都不記得。

    程珩一聽完，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哦”了一聲，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岑眠。

    “電話。”

    “……”都到這份上了，岑眠只能報出自己的號碼。

    岑眠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報出來，程珩一在手機鍵盤上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