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饈館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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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精住在鬧市里,就像耗子進(jìn)油缸,怎么可能不吃呢? 蓉娘已經(jīng)算克制了,從不吃窩邊草,每個相好至多新鮮個三兩月,不損人家的精氣,但這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名聲可早就傳開了。 “誒?!比啬飶膩矶际切δ樣?,蛐蛐兒對她沒好臉色,她也不怎么當(dāng)回事,只掀開蒸鍋拎出羊頭,麻利地卸掉下頜骨,又探進(jìn)去扯出舌頭,剝皮拆rou,用刀尖挑開腦袋上的骨縫,剜出羊腦和羊眼,一樣樣在碟子里碼好。 見釋月看得津津有味,蓉娘笑道:“可想嘗嘗?我這羊都是天亮趕到草灘子上吃食,天黑歸家睡覺,味道錯不了。我可騙不了你?!?/br> “今倒沒什么胃口?!甭犪屧逻@樣說,方稷玄抬腳往家中去,蓉娘一手托著拆出來的rou腦,一手拎著羊頭骨,妖嬈婀娜的往小酒館走去。 蛐蛐兒擋在門口不叫她進(jìn)去,嫌她臟了自家的地兒,那幾個酒客卻喊著,“蓉娘蓉娘,來陪喝幾杯。” 蓉娘把吃食往蛐蛐兒懷里一塞,掩口半真半假地打了個呵欠,道:“今兒不喝了,我得睡了?!?/br> 她往蛐蛐兒身后瞥了眼,見她爹爛醉如泥,倒在柜臺里睡得生死不知,又看了眼蛐蛐兒,道:“把你爹潑醒吧。后半夜的醉鬼,什么都做得出的?!?/br> 作者有話說: 謝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揉臉mua! 旋轉(zhuǎn)鞠躬。 第28章 油旋鋪?zhàn)?/br> ◎油旋有做好烘在爐子里的,方稷玄拈起一只,入刀剖開,長筷從溫?zé)踔腻佔(zhàn)永飱A出驢板腸和豬頭rou,依樣切碎,用刀一撇,塞進(jìn)餅心里,再澆上半勺◎ 清晨, 風(fēng)中黃沙漫漫。 挑著扁擔(dān)的老丈年紀(jì)大了,眼神本就不好,不過進(jìn)城到祥福居這路他走了千萬遍, 便是瞎了也能走到。 今兒街上多兵士巡查, 栓春臺城門口的守衛(wèi)也盤查仔細(xì), 只怕進(jìn)了細(xì)作,老丈指甲縫里都是刷不掉的老泥巴, 渾身上下土腥氣。 那些威風(fēng)氣派的銀甲兵士們脧了一眼, 就知道他下輩子也還是地里刨食的命, 一揮手讓他進(jìn)城了。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老丈忙不迭挑起籮筐,往城中收菜的飯館走去。 這一回同北江干起仗來, 城門封了大半年, 還好去歲囤了菜籽, 留了糧種, 不耽誤歸攏幾分薄田種瓜種豆,春時還見不到收成, 但靠薅地里的野菜也能熬過日子, 只是家里缺油短醬, 仔仔細(xì)細(xì)擇出了賣相好的野菜,想換幾個錢讓舌頭沾點(diǎn)鹽味。 老丈久不入城, 什么都不知曉,只聽人說是打贏了, 連溫江嶺那一帶也從北江手里奪回來了, 栓春臺多一重護(hù)持, 能過些安生日子了。 今早上才得消息, 說城門開了, 老丈就趕路來了,這半天的路,他竟走了一天,進(jìn)城門口時趕著同村的后生賣光了菜出城。 ‘唉,不中用了,早死早好?!ぶ_下熟悉的粗平石磚,老丈回頭瞥了眼這守城的兵士,‘嚯,真是威風(fēng)?!?/br> 兩輛騾車碾過老丈眼前,一輛載著貨,覆了油布,一輛車上支著個棚子,就見一個婦人摟著兩個娃娃坐在里頭,皆好奇地朝外張望著。 駕車的男子生得不怎樣,機(jī)靈油滑的一張臉,揚(yáng)著鞭子戳這指那,嘴巴就沒停過,兩個娃娃不說話,婦人也只偶爾應(yīng)上有一句。 ‘買賣人來嘍,這城里要熱鬧起來哩!’ 老丈摘下卸下了肩上的重?fù)?dān),粗粗喘了口氣,可等他抬首瞧時卻愣住了。 ‘咦?祥福居的匾額呢?’ 老丈瞇著眼睛仔細(xì)瞧了一圈,地方是不錯,可沒匾了,而且這木門都有些不一樣了。 門原本是朱色的,如今卻成了碧色,瞧著像是門上發(fā)了新芽,倒是叫人覺得眼清。 正在他發(fā)愣的時候,門開了,明明無風(fēng),卻是像是風(fēng)吹開了門,透出一股清新爽朗的風(fēng)。 鋪?zhàn)永锸裁慈硕紱]有,很寬敞深縱,右邊是待客的幾張木桌,左邊是清漆柜臺,柜臺后有一門虛掩著,隱隱有油香氣飄出來。 老丈聳著鼻子多吸了兩口,也偷這一口滋味。 他順著柜臺這邊的過道往里望,通往二層小樓的懸梯在后院門邊上,一副絲繡綠藤白花的三折屏風(fēng)也擺在那,將兩處通道虛虛遮住,透過細(xì)藤的縫隙,藍(lán)布門簾還在輕輕晃著,風(fēng)是從后院吹出來了。 老丈邊收回目光,猛地就瞧見柜臺后多了個女子,她似乎是蜷在搖椅里頭,所以只露出一雙眼來。 這眼睛漂亮是漂亮,亮晶晶像映著月亮,就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跟趕夜路打墳頭上瞧見鬼火了一般,叫人直打哆嗦。 老丈嚇得倒跌半步,差點(diǎn)摔進(jìn)自己挑菜的大籮筐里,惹得柜臺后響起好聽的笑聲來。 一笑,就有人味多了。 老丈狼狽地爬起來,還沒張口說話,先跟著賠笑了幾聲,瞥見細(xì)布裙擺上繡了祥云紋,知道這姑娘是享清福的命,更不曉得該怎么說話了,只把自己的兩筐菜推過去,盼著她能看得上眼。 釋月打眼往筐子里一看,就覺得綠油油的全是草,要不是見老丈一臉憨實(shí),都要以為他是來逗悶子的。 不過這些‘草’倒是收拾得很好,擇得干凈且都用草葉縛著,一捆是一捆,拿來一過水就能做了吃。 釋月蹲下身的時候,老丈就聽見門響動,就見柜臺后的廚房里走出個男人,乍一眼看以為是軍爺,這身板這氣派,可再一看,就見他把手里端著的幾個油旋擱在柜臺上,問:“榆錢窩窩蒸著了,可上后院吃去?” 這做好了飯菜等娘子去吃的架勢,有種踏踏實(shí)實(shí)的家常感。 見釋月蹲在那,方稷玄走了過來,覷了眼問:“都是些什么菜。” 不知道為什么,老丈瞧見方稷玄不怎么怕,只是有些敬,忙道:“這兩把是薺菜,切碎了烙菜饃吃可美。這一捆是我老婆子采的馬蘭頭,您瞧瞧,一點(diǎn)老梗子都沒有。還有這香椿芽,這,這稍老了些,可剁吧剁吧烹雞蛋里真是香得沒邊了,正好佐粥呢!這面條菜是我老婆子掐過的,頂頂嫩了,包餃子可好哩,懶得搟那皮子,焯水涼拌了就成。還有這莧菜,拌上苞米面一蒸,做窩頭也好吃啊?!?/br> 老漢說到這,沒忍住咽了一下,他自己都不曉得多久沒吃過窩頭了,還烹雞蛋呢! 上回吃雞蛋,那都得是他那死了十來年的老娘給做的,見釋月瞧著自己,老丈又忙捧出一大把細(xì)溜長條根部白圓如珠的野菜來,笑道:“這是野蒜頭,我兒子最喜歡野蒜頭炒雞蛋,香得掉褲衩?!?/br> 老漢說禿嚕嘴了,覺得冒犯釋月,忙望了方稷玄一眼,又趕緊往自己嘴巴上拍了挺重的一下,倒叫他倆不解地望了過來。 蓉娘替鋪?zhàn)永锍匝驕目腿藖砟糜托?,聞言就道:“那怎么不讓你兒子來賣?” “好些年前就給拉去做壯丁,沒見過他了,沒見過了,一點(diǎn)音訊都沒有?!迸氯思蚁訔壔逇?,老漢竭力笑起來,滿臉苦澀,但又忍不住說:“野蒜炒蛋,是他過生辰的時候,我老婆子給做的,是他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頓,也,也挺好的。” 釋月沒說什么,只把筐里的野菜一樣樣揀到方稷玄拿來的竹篾里。 “怎么賣?”方稷玄問。 老漢有些為難,漫山遍野的玩意是不值錢,但他們打理干凈費(fèi)心思,這一筐子也是不少,不知道要怎么索價,躊躇半晌后道:“您瞧著給吧。” “算個十文吧?!狈金⑿?。 老漢原本以為五文就頂天了,大喜過望,又聽方稷玄道:“其他春菜若有好的,只拿來就是,槐花倒是不必,我院里有。” “是是是,爺,藿香,藿香可吃嗎?我那的藿香可好,藿香燉魚解毒哩!越吃越精神?!?/br> 蓉娘說:“若有沙蔥我也是要的。” 老丈聞見她鋪?zhàn)永锬枪勺友蛭读?,豎起大拇指道:“姑娘會吃,沙蔥羊rou,補(bǔ)得男人能沖天!” 蓉娘‘咯咯咯’地笑了一陣,就見方稷玄拿了個十個銅子和一個油旋遞給老丈。 這可是油旋啊,又是油,又是面吶。 老丈舉著手不敢接,方稷玄道:“拿著吧?!?/br> 蓉娘見野菜收拾得利索,就對老丈道:“盛碗羊湯給你配油旋吃吧,可別忘了我的沙蔥?!?/br> 一碗羊湯那是沒半點(diǎn)rou的,但老丈只覺天上接二連三掉餡餅,都快把他砸蒙了,但也不忘了道:“沙蔥可還要倆月才成哩。但我老婆子會腌沙蔥,會做沙蔥醬,姑娘若不嫌棄,我叫她教你?!?/br> 蓉娘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讓老丈拿著油旋過來。 對門的蛐蛐兒擺著張臉,譏道:“賤人還真是不挑。” 老丈沒聽明白,又一頭扎進(jìn)羊湯里了,無暇顧及,但余下三人都聽見了。 蓉娘往門邊一倚,笑道:“你自把你爹當(dāng)個寶,老娘放個屁他都要摟過去聞,是他賤不是我賤?!?/br> 蛐蛐兒一下就惱紅了臉,她就是仗著蓉娘不怎么與她計(jì)較,所以嘴一日比一日毒。 方稷玄沒理會女子間的口角,倒是釋月握住一把香椿芽抖了抖,不解地問蛐蛐兒,“你怎么老瞧蓉娘不順眼?她又沒同你爹交.媾,你爹酒蒙子一個,陽虛委頓,有什么好的?” 蓉娘笑得更厲害了,蛐蛐兒聽了釋月這直白露骨的一番話,原本也是氣極,一見她托腮坐在門檻上,那雙干凈烏溜的眼仁望過來,真就是那么好奇困惑,蛐蛐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把心里那一包委屈都倒了出來。 “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曉得這個道理??!她真老老實(shí)實(shí)賣羊rou就好了,可她還賣皮rou呢!要不是她帶壞了風(fēng)氣,怎么叫別人都以為我也是能隨便調(diào)戲的???” 那夜蓉娘真說準(zhǔn)了,蛐蛐兒叫個醉鬼給摟了一把,喊她爹也不醒,最后是掙扎的時候撞碎了一個酒壇子她爹才驚醒的,而且醒了也不是給蛐蛐兒撐腰的,反而是打了她一巴掌,埋怨她打碎了一壇子好酒。 蛐蛐兒的眼淚就這樣掉下來,釋月認(rèn)真與她解釋,“蓉娘買歡沒收人銀子,要不然太貪了,容易落了債?!碑吘故鞘樟司珰獾?。 蓉娘差點(diǎn)要叫‘阿彌陀佛’,跺腳道:“祖宗別說了,同她說個什么勁兒,打小沒娘的丫頭,怪可憐的,只有個爹,揍她擰她只能受著,要是認(rèn)了這爹是個壞的,這世上不就沒人對她好了?” “你才可憐!”蛐蛐兒被說中痛楚了,拼命跳腳嚷著。 “你可憐?!比啬锉П鄯瘩g。 “你可憐!” “你可憐?!?/br> “你可憐!” 蓉娘沒再說下去,因?yàn)轵序袃核厝龔暮箢^過來了,往她后腦狠狠拍了一下,要她去煮面。 蛐蛐兒踉蹌了幾步,捂著腦袋有些懵。 秦三見蓉娘倚在門邊呢,又沖蓉娘笑,蓉娘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釋月拈起油旋小笸籮里盛著的酥皮碎屑吃著,很納悶秦三怎么還沒叫酒醉死? 一碗羊湯,老丈只吃了半個油旋,可不是他吃不下了,只是想留著帶回去給老婆子吃。 蓉娘瞧著天色漸晚,就道:“你趕這時候回去,鐵定是黑在路上了?!?/br> “我老漢不愁?!崩险蓸泛呛堑男χf:“這街后頭不就是花市嗎?戰(zhàn)打完了安生了,又招了好些人,我不少同村的在里頭做花匠小工,我去借一宿不難。” 栓春臺天干物燥,自前朝起就很重視水道相通,依著城外的紅崖湖和黃帶河,用大渠引水繞農(nóng)田,又用小渠引入城中方便百姓取用,也做灌溉花草之用。 不過一年里只春夏有水,大渠除了入冬前還有一次冬灌之外,其余時候天干它也旱,所以渠里的水格外珍貴。 長街左右就有兩條小渠,一條灌溉淘洗,一條吃水浣衣,蓋不能混淆了,否則叫人從街頭打到街尾,可是丟臉又不占理。 眼見著雨季快到了,昨個還見個花鋪的掌柜指使小工去清掃溝渠呢。 老丈同蓉娘道了謝,挑起扁擔(dān)走過來,仰望著那隨風(fēng)搖動的店招,就見上面畫了一只大大的油旋,金黃飽滿,酥皮落屑,瞧上一眼,也覺滿嘴油香。 “真好啊,我們這些不識字的也瞧得明白了?!崩险烧f著見食客登門,趕緊避開。 食客喊道:“釋娘子,請你家郎君做六個油旋來,倆個夾驢板腸,一個夾豬頭rou,三個素餅。” 釋月?lián)芰耸晨透哆^來的一小粒銀子,挑起小秤一稱,倒找回去兩個銅子。 油旋有做好烘在爐子里的,方稷玄拈起一只,入刀剖開,長筷從溫?zé)踔腻佔(zhàn)永飱A出驢板腸和豬頭rou,依樣切碎,用刀一撇,塞進(jìn)餅心里,再澆上半勺rou湯,真叫一個餅酥rou香。 食客接過來就挑出一個驢板腸餡的大咬一口,比了比大拇指,道:“吃了這么多家,就數(shù)你這的驢板腸裙邊厚又綿爛,我老爺子這兩天身子不舒服,我大姐說買參續(xù)著,我二哥說準(zhǔn)備白事,我呸,我就買一驢板燒油旋回去,瞧著吧,拿著在老爺子鼻子底下繞一繞,登時就能竄起來攆著我追打了!” 釋月沒忍住笑起來,短眉毛大圓臉的食客邊笑邊往外走,道:“瞧瞧,一笑多好看呢,我爹要真叫你這驢板腸醫(yī)活了,改天給送個‘餅到病除’的匾來?!?/br> 栓春臺這黃沙天里,形形色色的食客也挺有趣。 釋月繞開屏風(fēng)往后院走去,院墻里榆錢成串,槐樹花苞待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