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饈館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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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再是鎮(zhèn)壓她的符篆, 而是永恒歡愉的寶器。 銀白小獸又分化出幾只來, 一只躍到方稷玄的背脊上, 一只纏繞著他的腰胯, 一只見縫插針的撩撥他。 方稷玄覺得這世間能有一個肯喜愛他的,肯陪著他的釋月真是太好了,讓他可以釋懷過去漫長的折磨。 她看起來是嬌滴滴的白瓷瓶,摸起來是軟綿綿的糯年糕,但她實際上強大而貪婪。 不論方稷玄有多么頻繁而驚人的索求,她只會盡情而肆意的享受。 小獸已經消失不見了,歡好過半,釋月也會支撐不住對分身的控制,無法再享受全盤掌握方稷玄的感覺,而是迎來被cao控快意的時候。 情濃深處,方稷玄只覺神識被釋月熟稔的撬了開來,他全無抵抗的放任她裹著冰涼而鋒銳的靈力席卷而至,在熊熊火焰之中誕生一道道爆裂的白光。 神識之域里的景象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許多改變,池水蔓進了森林里,森林長進了池水里。 水杉,那種能在淺水中生長的樹木,一株株散著它綠霧般的枝葉,將池水映成輕輕淺淺的綠。 這里的池水很寧靜,那些游魚和花都不見了,再怎么驚心動魄的經歷成了回憶,也只是一捧只想和水杉相依的池水。 方稷玄和釋月懶洋洋的躺在池水上,順著水流蜿蜒,繞過一樹一樹。 流到一處,他們攜手沒了進去,轉臉就見方稷玄背著重弓大步流星走進營帳中。 帳外鐵騎蕭肅,帳內的幾個副將倒是或坐或臥,難得說上幾句閑話。 羅辛聽聲辨人,抓起一個還燙的餅子朝方稷玄扔了過去。 方稷玄面上還有泥臟血痕,但在軍營之中,誰身上又是干干凈凈的呢? 他抓住餅子撕咬一口,道:“說什么呢?” “說是南地水患不斷,國師獻策將昌寶塔的十樽rou身菩薩投進長河。聽說當時水勢就緩下來了。若此法有效,南地地熱肥沃,一年三季,到時候軍糧就不缺了?!?/br> 妖道主意多,一天一個,如今想來很多提議都是為了掩蓋其真正的那一個。 方稷玄沒太在意,一招手,幾人頓時聚上來前來,圍看沙盤商議陣法。 池水倒著從眼前流過,釋月枕在方稷玄的胳膊上,不解道:“rou身菩薩?那年頭倒是有不少坐化成佛的僧人,但十樽?怎么容易就湊齊了?” “十樽應該是陣法所需,至于夠不夠么,反正不夠他也能找來充數(shù)的。因為他根骨拙劣,難以成仙,多少仙胚折在他手上,如果不夠,應當是用仙胚糊了泥漿充數(shù)吧。” 方稷玄并不是很想管與妖道有關的一些事,不過攬著釋月在懷,他心情總是很好。 可憐炎霄一氣寫了十張大字,寫到天黑,只覺得很有進步,可前前后后找爹娘卻找不見。 釋月和方稷玄在虛無結界之內,好笑地看著他翻米缸鉆水缸,捅灶眼搬柴火,又拿起一個倒扣的簸箕探頭看。 “誰會在哪?”方稷玄無語地說。 釋月還沒說話,又見炎霄躍上房梁,跟那窩羽翼漸豐的雛鳥大眼對小眼。 炎霄巡了一圈,眼見時辰已經到了,但自己維持人形卻并沒有困難。 他垂眸想了一想,忽然散成一團星星點點的火光,看得那窩雛鳥驚叫不斷。 火光四處亂竄,終于觸到了結眼,一粒小小火星艱難的鉆了進來。 瞬間,周遭景致如水波紋一樣蕩漾開來,等畫面平復,炎霄就見方稷玄在二樓窗里瞧著他,目光中有一絲贊許。 釋月從炎霄身邊走過,揪了揪他的耳朵,推開河埠頭前虛掩著的小柵欄,朝賣些蔬菜魚蝦的漁船招招手。 炎霄一下就開心了,蹦蹦跳跳追著釋月挑揀自己的晚膳了。 船上的果蔬在微涼水汽的包裹下還很新鮮,月亮落進河里,光芒又折到漁船上,照得船頭一摞摞小菜瓜果濃綠淺碧,黃紅圓瑩。 “沒有垂絲櫻桃了嗎?”釋月稍提裙擺,在臺階上坐下。 “沒了,要等明年了?!睋u擼的漁女cao持一日,也有些倦了,抱槳笑看炎霄撩水洗桃,大口啃吃。 這時節(jié)的梨和桃最好吃,一個脆一個軟。 滿南蘇的梨子叫翠冠梨,又叫六月雪,青青的表皮雪白的梨rou,吃起來多汁清爽。 桃是黃桃,黃rou紅心,細膩甜蜜。 晚膳有喬金粟送來的椒鹽大排和油汆團子,快炒了一道雪菜蠶豆就能吃飯了。 方稷玄端著飯菜走出來,炎霄叼著半個桃子收拾起小方桌上的筆墨,仰臉看著滿天星光流淌進一旁的小河中。 喬金粟買了兩種做法的椒鹽大排,一種是面拖,在雞蛋面糊里掛滿漿,炸出來的面衣酥脆可口,一種是干煎,薄薄拍了一層粉,嫩香至極。 油汆團子是咸口的,油炸過的酥殼子薄薄又黏黏,一口就咬到餡,用了點糖提鮮味的大rou圓子,流一手的rou汁,甚香! 魚兒也似被這餐美食誘惑,魚尾在河中擺動有聲。 釋月忽然一捧方稷玄的臉,輕聲問:“是沖你這個大呆,還是小呆呢?” 柿子誰還敢挑硬的捏? “當然是小呆?!狈金⑿⒁坏倪^刀的椒鹽排條遞給釋月,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 炎霄莫名其妙地問:“小呆什么???” 釋月夾起一個油汆團子塞進他嘴里,滿意地看著他腮幫子鼓鼓的可愛模樣,笑道:“小呆是豬?!?/br> 第77章 帳上人影 ◎可保你青春永駐,同我共享仙壽?!?/br> 夜, 徐廣玉再度入夢。 凡事一回生兩回熟,眼下這是第三回 了,更何況喬金粟睡前翻那本小畫冊的時候, 看見小螃蟹的水紋動了動, 成了‘今夜入夢’四個字, 隨后又化成水波。 喬金粟在夢中醒來時全然不意外,倒是徐廣玉描在新?lián)Q夏帳上的身影顯得有些局促。 碧色的綢緞帳面因為屋里的氣流而鼓動著, 讓他的影子像懸在風中的一幅畫, 又像永遠囿于湖底的一團陰影。 喬金粟撇去這點感慨, 隔著帳子笑了一聲,道:“眼瞅著天就熱了,滿池紫萍待開, 徐公子風雅之人, 怎么把賊人尸首弄到那去了。” 紫萍池就在府衙附近, 徐廣玉也知道是張茂聯(lián)合了官門的人要殺人奪財, 所以選了一條這樣的水路把尸首拋出去。 深夜入女子香閨,實非君子所為, 所以徐廣玉才這么坐立不安的。 他聽到喬金粟開口才稍松弛了一些, 清清嗓子道:“尸首才肥泥呢, 水底下的玩意看著不動聲色,也是一樣貪圖葷腥的, 你瞧吧,今年的紫萍肯定比往年更盛?!?/br> 這話, 他說得很隨意, 但何嘗不是在說他自己的遭遇呢。 話與話之間有了縫隙, 喬金粟以為徐廣玉接下來肯定要問火靈的事情, 卻聽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是叫徐先生的嗎?怎么叫徐公子了?” 喬金粟啞然失笑,心道,‘生了一副掐出水的嫩樣,沒叫你徐小弟就夠可以了?!?/br> 想著,喬金粟伸手一撩簾子,就見徐廣玉趕緊一側首,眼神像是沾了皂液一般,四處亂滑,根本不知該往哪里擺才好。 喬金粟看得好笑,她穿得的確是單薄些,但也沒什么露在外頭。 張巷邊發(fā)家后才傳了一代,什么詩書禮樂都還不講究,只看銀錠銅錢。 喬金粟完全不是閨閣淑女,可徐廣玉的確還算得上謙謙君子。 見他局促,喬金粟收回手,任由帷帳輕輕落下,只掀著一角,影影綽綽顯露出她豐盈飽滿的面龐輪廓。 徐廣玉生平同女子最親密的舉止,應當就是從前黃婆子夜里給他送粥時,會握一握他的手,看他是否受寒。 除此以外,徐廣玉連女子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沒挨到過。 他若非鬼,此時只怕要劇烈干嘔起來了,因為心臟跳得太厲害,馬上就要從喉嚨躍出來了。 徐廣玉摸了摸自己空洞而冰冷的胸膛,又看向帳子上那一處散發(fā)鮮活溫暖氣息的缺口。 喬金粟交疊雙手做枕,正側臥在床上,粉白指尖撥弄著腕子上一串綠濃翡翠珠正中的一只小小金貔貅。 金飾貔貅,商賈最愛,何其庸俗,但此時此刻落在徐廣玉眼里,又何其耀目。 她略略一動身子,那一角小畫又變了變,從玉手逗貔貅變成了兩片粉唇。 徐廣玉腦海里只閃過一句‘洗妝不褪唇紅’,甚至沒有聽清喬金粟說了什么。 “嗯?”他懵懵懂懂地問。 “我尋了個由頭,管鄰家食肆要了些灶灰木炭,上頭可有附著你所言的火之靈力?”喬金粟又說了一遍。 徐廣玉顯然已經覺察到那種溫暖的氣息,轉臉看向裝在盆中的那些灶灰木炭。 喬金粟見帳上的影子緩緩伸出手,借著盆中灰撲撲黑漆漆的灰炭上忽然凝出幾粒如紅豆般的靈光,朝徐廣玉飛去,沒進了那片影子里。 徐廣玉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喟嘆,像是一個久渴之人著急終于飲到一杯熱茶般滿足。 “可合用?”喬金粟問。 徐廣玉默了一瞬,點點頭,又道:“只是太少了些,你去食肆打探,可有發(fā)覺這靈力的由來?” “徐公子實在高看我了,我不過尋常女子,哪里生了一雙火眼金睛呢?如若不嫌,我可日日弄些灶灰木炭來?!?/br> 喬金粟覺得雖然灶灰里的靈力少,但日日有,假以時日總也可以償還徐廣玉的恩情。 徐廣玉思忖片刻,道:“喬姑娘,我可藏于畫冊之中,不知能否攜畫冊去食肆,我可親自探查一番?!?/br> 如果食肆的主人不是釋月和方稷玄,徐廣玉求喬金粟這樣做其實并不過分。 但喬金粟對徐廣玉提防心很重,自然不好一口應下。 她稍作遲疑,徐廣玉也明白她不怎么愿意了。 徐廣玉好一會沒有說話,只側首瞧著茶桌上擺著一碟冰鎮(zhèn)翠冠梨。 削好切片,戳著牙簽,而且擺成一朵完好芍藥花型,顯然是待客的。 徐廣玉也注意到了這碟梨片,剛伸手想去簪一片,只是手懸在半空不動了。 喬金粟看見帳子上的影子詭異扭動,像一灘軟泥般被掐掉了頭頸,又扯掉了手腳。 她真切的感覺到了恐懼,往床鋪里退了退,可只一瞬,那帳面上的影子又恢復成徐廣玉的輪廓,他也再度開口,聲音卻好似吞冰般冷漠。 “其實火靈也有不同,如若是出自火神祝融一脈的火靈,例如佛堂香灰池里醞釀出的火精,它們雖為精怪,但天生趨善,不會在人間作惡??晌殷w會到的這個火靈,隱隱有種邪異之感,出身定然鬼祟陰損。” 其實這話正經不錯,炎霄自焚燒坑的尸油中誕生,其實本質上屬冥府之火,自然不是祝融一脈。 但冥府之火也有凈化之能,再者炎霄受方稷玄教導規(guī)矩,從未做過什么惡事,心思澄明,也就壓過了其骨子里天然邪異。 “這樣一個精怪潛伏在喬姑娘身側,也是隱患,還不如探明緣故,省得夜長夢多。你只需帶著那幅秋日湖景圖去一趟食肆,到時候我自有法子。若我得火靈,躍升湖神,定然保你家財萬貫,流傳百世?!?/br> 徐廣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好似被日頭照耀著,逐漸從寒冰化作潺潺流動的春水,悅耳動聽,十分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