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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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話說得還算平靜, 眼睛里卻好像冒了火。
梁虎被他盯得心里打顫:“下官明白, 不過下官真的覺得此案并不復(fù)雜, ”他心里其實也沒底,只是事已至此, 只能堅持下去, “下官即刻便將公主府的情況告訴柳大人?!?/br>
他說著便從書吏手里取了幾頁紙遞給柳青, 柳青接過一看,其中有公主府的大致布局,還有守衛(wèi)和府上其他下人的供詞。
公主府的布局沒什么特別之處,完全按照規(guī)制建造,分了前院后院。據(jù)公主府的下人說,公主日常起居主要在后院,見親近些的朋友也是在后院。只在年節(jié)或者辦雅集的時候在前院設(shè)宴。
公主的幾個貼身丫鬟說,發(fā)現(xiàn)公主的時候,她躺在自己常寢的床上,左胸插著一柄細長的匕首。其他下人和府里的守衛(wèi)說,當(dāng)日公主府只來過一位來講經(jīng)的尼姑,但是尼姑走的時候公主還好好的。府里當(dāng)日一切正常,并沒有外人硬闖。
“兩位大人,這案情寫得有些粗略,何況證人證詞也可能受到某些事情的影響,與事實不符,若要判斷真兇,下官還需細細查問?!?/br>
“說來說去,你不也說不出什么,還不是要從這個嫌疑最大的桂三審起?”梁虎越發(fā)不客氣。
“審是要審的,不過問他如何殺人還言之尚早。下官覺得此案疑點眾多,證人的證詞也未必可靠。就偷盜這事而言,桂三只是車夫,按許多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他只能候在儀門以外,不能隨意進出后院。然而公主丟失的物品,大多是首飾之類,應(yīng)當(dāng)存放于后院。公主府下人眾多,假設(shè)他私闖后院,再攜帶財物潛出去,很難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又怎會是府內(nèi)下人說的,當(dāng)日一切正常。再者,他并不是近身伺候公主的人,公主的貴重之物放在何處,他又如何準確地知曉?若是不知曉,他又怎敢只身進后院偷盜。所以若是審,也是先問他在后院的同伙是誰?!?/br>
伏在地上的桂三似是縮了縮身子。
孫大人點點頭:“嗯,倒是有道理,如今談抓到兇手實在言之過早了?!?/br>
他說著便看向梁虎,目光甚是嚴厲。
“大人,”梁虎覺得不妙,“此案給咱們衙門的線索本就十分有限,公主的尸身又不能驗看,下官屬實覺得桂三的嫌疑最大,這才......”
他自然明白許多事情還沒弄清楚,可他有什么辦法,他好好地查著案子,突然間案子就要被人搶走了。這個表現(xiàn)的機會得來不易,若是再錯過,何時才是他的出頭之日?
“行了,”孫大人沉著臉,“即便是線索有限,也不可妄下論斷。否則放走了兇犯不說,等這案子送到大理寺,桂三又翻口供,你當(dāng)如何?”
梁虎還要辯解,孫大人卻已經(jīng)起了身:“不必再說了,你這幾日查案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柳主事吧。”
他又轉(zhuǎn)而對柳青道:“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此案圣上極為重視,好好查?!?/br>
柳青忙應(yīng)諾。
孫大人這熱切的眼神,就好像看她看得再深些,她就能即刻查到兇犯似的。
雖是得了孫大人的指示,但柳青也沒打算即刻審桂三。方才公主府的情況她看得粗略,還需要再好好消化,等她覺得琢磨得差不多了,便問梁虎公主府其余的下人有沒有拘到衙門來。
梁虎正在聲色俱厲地責(zé)罵碰灑他筆洗的書吏,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她的問話,反正她問了兩遍他都沒回她。
她猜到梁虎記恨她,便也不再追問,寧可自己去刑部大牢打聽。她剛要跨出門,隱約覺得后腦勺好似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可她一回頭也沒發(fā)現(xiàn)誰在看她。
梁虎還在罵那個書吏,那書吏高高大大的一個人,被他罵得眼眶都紅了。
所幸,公主府的下人已經(jīng)被拘來了刑部,真兇抓到之前,這些人不好放走,只能暫時羈押。柳青嫌牢里昏暗,讓人將貼身伺候公主的四個丫鬟和桂三帶到大堂來審。
一般而言,知道主人貴重之物藏于何處的,也就只有貼身伺候的人了,這四個丫鬟的嫌疑便最大。其中應(yīng)當(dāng)有桂三的內(nèi)應(yīng)。
柳青將這四個丫鬟和桂三分開審。桂三生了張鐵嘴,一口咬定東西就是他自己偷的,沒人給他指路也沒人告訴他東西在哪,他只是比較走運,一偷就偷對了地方。
那四個丫鬟也都不承認和桂三有勾結(jié),各個都說只是和他認識,并不熟絡(luò)。幾個丫鬟互相之間也沒有指證。
柳青威脅他們,若不說實話,便要板子伺候,可她到底還是不喜歡用刑的,便吩咐差役去牢里帶別的下人來,做個旁證。
然而差役將大堂的后門一開,卻見沈延從外面走進來。
“怎么審到一半,讓他們出去了?”沈延饒有興致地看向堂上的柳青。
他原是在忙不停地審積壓的卷宗,但聽書吏說柳大人把幾個嫌犯帶到大堂去審了,便很想去瞧瞧。
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在堂上是怎樣的威風(fēng)八面、俊逸瀟灑。
他本打算將手頭的卷宗看完再去,但一想到她的樣子,卷宗便全然看不進去了。他干脆擱了筆,直奔二堂來找她。
“大人?!绷嗥鹕硐蛩卸Y,湊近些才低聲把情況告訴他。
沈延想了想:“倒也不必那么麻煩,你將桂三帶進來我看看。”
“......現(xiàn)在么?”
這種犯人之間有勾結(jié)的,一般是分開審,以防他們串通。
“就現(xiàn)在?!?/br>
柳青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卻還是讓人將桂三帶進大堂,和那幾個丫鬟面對面地跪著。
“你們跟我出來,我有事交代?!鄙蜓幼叩酱筇谜T口,招呼柳青。
柳青一愣,全都出去?
不過這院子里到處都是刑部的人,倒也不怕他們逃跑。
她才帶著幾個差役出門來,沈延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們隨他繞到后門去。
他自己側(cè)身湊到門縫上,靜靜地往里望。
柳青以為他要偷聽他們說話,便也湊到門邊聽著,可里面安靜得很。
沈延看了一會,招手把柳青叫到一旁。
“多留意那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應(yīng)當(dāng)就是她?!?/br>
柳青一驚:“這......您怎么看出來的?他們可什么都沒做。”
“看眼神,看桂三的眼神?!?/br>
桂三關(guān)心那個丫頭,又怕讓旁人瞧出端倪,只有做出一副不經(jīng)意的樣子,偶爾看她一眼,然而看見了她便又不舍得移開眼,目光里全是留戀。
柳青心里好奇,跑過去扒到門縫上仔仔細細地瞧,瞧了半晌又跑回來。
“......看不出來啊,大人,”她是真不明白,“桂三也沒有盯著哪個丫鬟看,這眼神到底有何不同?”
沈延居高臨下地瞧著她,輕輕苦笑了聲。
“你自然是看不出了?!?/br>
她哪里懂這些,這些只有他懂。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和桂三頗有幾分相似。
她若是能懂這些,他也不至于天天這么干熬著了。
“是是.....大人說得極是,下官便是再練上十年也比不上大人的眼力,”柳青嘿嘿笑了笑,以為他那話是炫耀自己的本事,便順著拍馬屁。
沈延半瞇了眼睛看她,什么時候她才能不扮作他的下屬,如從前一般呢。
換作是從前,她一定會即刻回敬一句“我是看不出啊,就你看得出,你多厲害啊?!?/br>
他輕嘆了口氣,也不接她的話。
“怎么樣,此案的情況可理清楚了?有困難嗎?”
“……” 柳青心下一動,這個案子自然是有諸多困難的,不過他既然這么問,她倒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探探他的態(tài)度,“大人,您也知道,不論兇犯是誰,咱們總得憑證據(jù)抓人??扇缃襁B公主的尸身都看不見,下官心里實在沒底……”
“……尸身可能是見不到了,不過給公主裝殮的人,應(yīng)當(dāng)最清楚留在公主身上的痕跡……此事我來幫你查吧……但是不論查到什么,只能做參考,不能寫進卷宗,你明白吧?”
“下官明白!” 柳青一喜,皇上既不肯讓人看公主的尸身,定也是不許那些做裝殮的人將所見說出去,沈延要幫她查,必是要用些非常手段。也就是說,若有必要,他不會死守著規(guī)矩不放,這倒是合她的意。
“大人,” 柳青覺得此時探他的態(tài)度再合適不過,“您這可是幫了下官的大忙,若非有您相助,下官或許抓錯了人都不知,豈不是釀成一樁冤案?……說起冤案,” 她放緩了口氣,“其實下官在大理寺親見過些冤案昭雪的事。嫌犯的家人找到新的證據(jù),證明蒙冤者的清白,便堅持一路告上來,最終為親人昭雪,為死者正名。”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滿心期盼他能和她心意相通,說他也同情那些含冤受屈的人,早該還他們一個公道什么的。
若真是如此,她便愿意大膽一試,信他這一回,日后也不必在他面前藏著掖著,也不必和五爺一起欺騙他。
這樣一來,他對她的情誼,她也可以試著回應(yīng)。雖然在劉家正名之前,她還是只能以柳青的身份活著,但至少可以讓他知道,他的心意她其實都感銘于心……
沈延默然,凝視了她許久。
“……你知道為何那些戲文里總是寫些沉冤昭雪的事情么?”
“……大人以為是為何?” 柳青一怔,雖不知他要說什么,心頭卻已有些發(fā)涼。
“因為冤案大多難以昭雪,寫戲文的人才只能將心愿寫進戲文里……” 他凝眸看著她,“你在大理寺見到的那些案子,可能只是百姓間甚至是民與官之間的恩怨,但像這種涉及皇親的案子,即便有所冤屈,那要翻案之人豈不是觸皇上的逆鱗?即便鐵證如山,歷朝歷代有幾位明主能承認自己的過失?……那些企圖翻案的人大多都只是以卵擊石,枉送了性命。”
自從他認定柳青便是語清,他就一直在想,她為何非要扮成男人,來刑部做這個與死人打交道的小官,若只是為了隱藏身份,她有許多種辦法,為何偏偏選了這一種?
他回憶了柳青來衙門后的種種,她并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卻在某些時刻顯得孤注一擲、不計后果。
而這些時刻似乎都是與卷宗有關(guān)的,確切而言可能是與劉家的卷宗有關(guān)。
她方才又突然說起那些話,他很怕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居然想著有朝一日為劉家翻案。
她不知道,當(dāng)初她家的這樁案子,原本就是皇上有意袒護自己的兒子造成的。她一意孤行地往前沖,到頭來不過是白白賠上性命。
他已經(jīng)失去過她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柳青垂眸立在那,將他每個字都聽了進去,覺得自己真像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從頭頂一路涼到了心里。
她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是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并未經(jīng)歷。
眼看著自己的至親之人一個個死在眼前,自己雖死里逃生,卻也淪為了逃犯,最終只能頂著旁人的身份茍且過活。
他說那些企圖翻案的人是以卵擊石,可若不是一心想著翻案,她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柳青縮在袖子里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看來此事終究是不能與他相共了。
“……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說得在理?!?nbsp;她的嗓音有些發(fā)啞。
“你能明白就好。” 沈延很想看看她的眼睛。
不論如何,他是不能讓她冒險的。
“……那下官回堂上審犯人了?!?/br>
柳青低頭向他行了一禮,便帶著幾個差役退回了大堂。
他立在門外,看著她將槅扇一點點合上,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還是找個機會慢慢開導(dǎo)她吧。
……
沈延最近總是忙到很晚才回家,兩日之后的這日也是如此。
他靠在車壁上,揉了揉眉心,順著車窗隨意地往外望去。
街道兩旁,華燈初上,斜對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與他的車馬擦肩而過。
竟讓他震驚得以為眼下只是噩夢一場……
第62章
這二人一個單薄俊俏, 一個壯碩憨厚,沈延眼見他們有說有笑地從對面那間浴堂出來,騎著馬從他的馬車旁經(jīng)過。
竟是柳青和方鈺。
梁虎被他盯得心里打顫:“下官明白, 不過下官真的覺得此案并不復(fù)雜, ”他心里其實也沒底,只是事已至此, 只能堅持下去, “下官即刻便將公主府的情況告訴柳大人?!?/br>
他說著便從書吏手里取了幾頁紙遞給柳青, 柳青接過一看,其中有公主府的大致布局,還有守衛(wèi)和府上其他下人的供詞。
公主府的布局沒什么特別之處,完全按照規(guī)制建造,分了前院后院。據(jù)公主府的下人說,公主日常起居主要在后院,見親近些的朋友也是在后院。只在年節(jié)或者辦雅集的時候在前院設(shè)宴。
公主的幾個貼身丫鬟說,發(fā)現(xiàn)公主的時候,她躺在自己常寢的床上,左胸插著一柄細長的匕首。其他下人和府里的守衛(wèi)說,當(dāng)日公主府只來過一位來講經(jīng)的尼姑,但是尼姑走的時候公主還好好的。府里當(dāng)日一切正常,并沒有外人硬闖。
“兩位大人,這案情寫得有些粗略,何況證人證詞也可能受到某些事情的影響,與事實不符,若要判斷真兇,下官還需細細查問?!?/br>
“說來說去,你不也說不出什么,還不是要從這個嫌疑最大的桂三審起?”梁虎越發(fā)不客氣。
“審是要審的,不過問他如何殺人還言之尚早。下官覺得此案疑點眾多,證人的證詞也未必可靠。就偷盜這事而言,桂三只是車夫,按許多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他只能候在儀門以外,不能隨意進出后院。然而公主丟失的物品,大多是首飾之類,應(yīng)當(dāng)存放于后院。公主府下人眾多,假設(shè)他私闖后院,再攜帶財物潛出去,很難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又怎會是府內(nèi)下人說的,當(dāng)日一切正常。再者,他并不是近身伺候公主的人,公主的貴重之物放在何處,他又如何準確地知曉?若是不知曉,他又怎敢只身進后院偷盜。所以若是審,也是先問他在后院的同伙是誰?!?/br>
伏在地上的桂三似是縮了縮身子。
孫大人點點頭:“嗯,倒是有道理,如今談抓到兇手實在言之過早了?!?/br>
他說著便看向梁虎,目光甚是嚴厲。
“大人,”梁虎覺得不妙,“此案給咱們衙門的線索本就十分有限,公主的尸身又不能驗看,下官屬實覺得桂三的嫌疑最大,這才......”
他自然明白許多事情還沒弄清楚,可他有什么辦法,他好好地查著案子,突然間案子就要被人搶走了。這個表現(xiàn)的機會得來不易,若是再錯過,何時才是他的出頭之日?
“行了,”孫大人沉著臉,“即便是線索有限,也不可妄下論斷。否則放走了兇犯不說,等這案子送到大理寺,桂三又翻口供,你當(dāng)如何?”
梁虎還要辯解,孫大人卻已經(jīng)起了身:“不必再說了,你這幾日查案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柳主事吧。”
他又轉(zhuǎn)而對柳青道:“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此案圣上極為重視,好好查?!?/br>
柳青忙應(yīng)諾。
孫大人這熱切的眼神,就好像看她看得再深些,她就能即刻查到兇犯似的。
雖是得了孫大人的指示,但柳青也沒打算即刻審桂三。方才公主府的情況她看得粗略,還需要再好好消化,等她覺得琢磨得差不多了,便問梁虎公主府其余的下人有沒有拘到衙門來。
梁虎正在聲色俱厲地責(zé)罵碰灑他筆洗的書吏,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她的問話,反正她問了兩遍他都沒回她。
她猜到梁虎記恨她,便也不再追問,寧可自己去刑部大牢打聽。她剛要跨出門,隱約覺得后腦勺好似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可她一回頭也沒發(fā)現(xiàn)誰在看她。
梁虎還在罵那個書吏,那書吏高高大大的一個人,被他罵得眼眶都紅了。
所幸,公主府的下人已經(jīng)被拘來了刑部,真兇抓到之前,這些人不好放走,只能暫時羈押。柳青嫌牢里昏暗,讓人將貼身伺候公主的四個丫鬟和桂三帶到大堂來審。
一般而言,知道主人貴重之物藏于何處的,也就只有貼身伺候的人了,這四個丫鬟的嫌疑便最大。其中應(yīng)當(dāng)有桂三的內(nèi)應(yīng)。
柳青將這四個丫鬟和桂三分開審。桂三生了張鐵嘴,一口咬定東西就是他自己偷的,沒人給他指路也沒人告訴他東西在哪,他只是比較走運,一偷就偷對了地方。
那四個丫鬟也都不承認和桂三有勾結(jié),各個都說只是和他認識,并不熟絡(luò)。幾個丫鬟互相之間也沒有指證。
柳青威脅他們,若不說實話,便要板子伺候,可她到底還是不喜歡用刑的,便吩咐差役去牢里帶別的下人來,做個旁證。
然而差役將大堂的后門一開,卻見沈延從外面走進來。
“怎么審到一半,讓他們出去了?”沈延饒有興致地看向堂上的柳青。
他原是在忙不停地審積壓的卷宗,但聽書吏說柳大人把幾個嫌犯帶到大堂去審了,便很想去瞧瞧。
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在堂上是怎樣的威風(fēng)八面、俊逸瀟灑。
他本打算將手頭的卷宗看完再去,但一想到她的樣子,卷宗便全然看不進去了。他干脆擱了筆,直奔二堂來找她。
“大人?!绷嗥鹕硐蛩卸Y,湊近些才低聲把情況告訴他。
沈延想了想:“倒也不必那么麻煩,你將桂三帶進來我看看。”
“......現(xiàn)在么?”
這種犯人之間有勾結(jié)的,一般是分開審,以防他們串通。
“就現(xiàn)在?!?/br>
柳青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卻還是讓人將桂三帶進大堂,和那幾個丫鬟面對面地跪著。
“你們跟我出來,我有事交代?!鄙蜓幼叩酱筇谜T口,招呼柳青。
柳青一愣,全都出去?
不過這院子里到處都是刑部的人,倒也不怕他們逃跑。
她才帶著幾個差役出門來,沈延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們隨他繞到后門去。
他自己側(cè)身湊到門縫上,靜靜地往里望。
柳青以為他要偷聽他們說話,便也湊到門邊聽著,可里面安靜得很。
沈延看了一會,招手把柳青叫到一旁。
“多留意那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應(yīng)當(dāng)就是她?!?/br>
柳青一驚:“這......您怎么看出來的?他們可什么都沒做。”
“看眼神,看桂三的眼神?!?/br>
桂三關(guān)心那個丫頭,又怕讓旁人瞧出端倪,只有做出一副不經(jīng)意的樣子,偶爾看她一眼,然而看見了她便又不舍得移開眼,目光里全是留戀。
柳青心里好奇,跑過去扒到門縫上仔仔細細地瞧,瞧了半晌又跑回來。
“......看不出來啊,大人,”她是真不明白,“桂三也沒有盯著哪個丫鬟看,這眼神到底有何不同?”
沈延居高臨下地瞧著她,輕輕苦笑了聲。
“你自然是看不出了?!?/br>
她哪里懂這些,這些只有他懂。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和桂三頗有幾分相似。
她若是能懂這些,他也不至于天天這么干熬著了。
“是是.....大人說得極是,下官便是再練上十年也比不上大人的眼力,”柳青嘿嘿笑了笑,以為他那話是炫耀自己的本事,便順著拍馬屁。
沈延半瞇了眼睛看她,什么時候她才能不扮作他的下屬,如從前一般呢。
換作是從前,她一定會即刻回敬一句“我是看不出啊,就你看得出,你多厲害啊?!?/br>
他輕嘆了口氣,也不接她的話。
“怎么樣,此案的情況可理清楚了?有困難嗎?”
“……” 柳青心下一動,這個案子自然是有諸多困難的,不過他既然這么問,她倒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探探他的態(tài)度,“大人,您也知道,不論兇犯是誰,咱們總得憑證據(jù)抓人??扇缃襁B公主的尸身都看不見,下官心里實在沒底……”
“……尸身可能是見不到了,不過給公主裝殮的人,應(yīng)當(dāng)最清楚留在公主身上的痕跡……此事我來幫你查吧……但是不論查到什么,只能做參考,不能寫進卷宗,你明白吧?”
“下官明白!” 柳青一喜,皇上既不肯讓人看公主的尸身,定也是不許那些做裝殮的人將所見說出去,沈延要幫她查,必是要用些非常手段。也就是說,若有必要,他不會死守著規(guī)矩不放,這倒是合她的意。
“大人,” 柳青覺得此時探他的態(tài)度再合適不過,“您這可是幫了下官的大忙,若非有您相助,下官或許抓錯了人都不知,豈不是釀成一樁冤案?……說起冤案,” 她放緩了口氣,“其實下官在大理寺親見過些冤案昭雪的事。嫌犯的家人找到新的證據(jù),證明蒙冤者的清白,便堅持一路告上來,最終為親人昭雪,為死者正名。”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滿心期盼他能和她心意相通,說他也同情那些含冤受屈的人,早該還他們一個公道什么的。
若真是如此,她便愿意大膽一試,信他這一回,日后也不必在他面前藏著掖著,也不必和五爺一起欺騙他。
這樣一來,他對她的情誼,她也可以試著回應(yīng)。雖然在劉家正名之前,她還是只能以柳青的身份活著,但至少可以讓他知道,他的心意她其實都感銘于心……
沈延默然,凝視了她許久。
“……你知道為何那些戲文里總是寫些沉冤昭雪的事情么?”
“……大人以為是為何?” 柳青一怔,雖不知他要說什么,心頭卻已有些發(fā)涼。
“因為冤案大多難以昭雪,寫戲文的人才只能將心愿寫進戲文里……” 他凝眸看著她,“你在大理寺見到的那些案子,可能只是百姓間甚至是民與官之間的恩怨,但像這種涉及皇親的案子,即便有所冤屈,那要翻案之人豈不是觸皇上的逆鱗?即便鐵證如山,歷朝歷代有幾位明主能承認自己的過失?……那些企圖翻案的人大多都只是以卵擊石,枉送了性命。”
自從他認定柳青便是語清,他就一直在想,她為何非要扮成男人,來刑部做這個與死人打交道的小官,若只是為了隱藏身份,她有許多種辦法,為何偏偏選了這一種?
他回憶了柳青來衙門后的種種,她并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卻在某些時刻顯得孤注一擲、不計后果。
而這些時刻似乎都是與卷宗有關(guān)的,確切而言可能是與劉家的卷宗有關(guān)。
她方才又突然說起那些話,他很怕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居然想著有朝一日為劉家翻案。
她不知道,當(dāng)初她家的這樁案子,原本就是皇上有意袒護自己的兒子造成的。她一意孤行地往前沖,到頭來不過是白白賠上性命。
他已經(jīng)失去過她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柳青垂眸立在那,將他每個字都聽了進去,覺得自己真像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從頭頂一路涼到了心里。
她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是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并未經(jīng)歷。
眼看著自己的至親之人一個個死在眼前,自己雖死里逃生,卻也淪為了逃犯,最終只能頂著旁人的身份茍且過活。
他說那些企圖翻案的人是以卵擊石,可若不是一心想著翻案,她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柳青縮在袖子里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看來此事終究是不能與他相共了。
“……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說得在理?!?nbsp;她的嗓音有些發(fā)啞。
“你能明白就好。” 沈延很想看看她的眼睛。
不論如何,他是不能讓她冒險的。
“……那下官回堂上審犯人了?!?/br>
柳青低頭向他行了一禮,便帶著幾個差役退回了大堂。
他立在門外,看著她將槅扇一點點合上,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還是找個機會慢慢開導(dǎo)她吧。
……
沈延最近總是忙到很晚才回家,兩日之后的這日也是如此。
他靠在車壁上,揉了揉眉心,順著車窗隨意地往外望去。
街道兩旁,華燈初上,斜對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與他的車馬擦肩而過。
竟讓他震驚得以為眼下只是噩夢一場……
第62章
這二人一個單薄俊俏, 一個壯碩憨厚,沈延眼見他們有說有笑地從對面那間浴堂出來,騎著馬從他的馬車旁經(jīng)過。
竟是柳青和方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