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馮牛兒沒能擊破建武軍，明日建武軍的防御只會更加嚴密，應對起來更有經(jīng)驗，馮牛兒想要破陣難度更大！

    “這場仗越是往后拖，第五軍左營的勝算就越小，直至被對方拖垮！”

    說到這里，扈紅練臉色已是很不好看。

    反抗軍攏共就這么多人，不可能分出更多部曲應付建武軍，否則一旦侍衛(wèi)親軍全軍出動，不顧一切地壓上來，主戰(zhàn)場就會出現(xiàn)變化。

    而反抗軍其他各部這些時日都在跟侍衛(wèi)親軍鏖戰(zhàn)，雖說勢頭是愈戰(zhàn)愈勇，但疲憊不可避免，只有第五軍左營在養(yǎng)精蓄銳。

    連馮牛兒都擊破不了的建武軍，其他反抗軍即便上來也是無能為力。

    扈紅練飽含憂慮的看向趙寧：“殿下，馮牛兒所部無法擊破建武軍，豈不是說這一仗我們已是勝算寥寥？”

    趙寧不置可否，轉(zhuǎn)而說起了另一個消息：“昨日接報，吳軍從宋州抽調(diào)了部分侍衛(wèi)親軍過來支援，距離費縣已經(jīng)只有不到兩日路程?！?/br>
    敵軍援軍都這么近了，趙寧不可能還不知道，散出去監(jiān)控四方的斥候不是吃白飯的，那里面可有王極境高手。

    聽到這個消息，扈紅練的眉眼一下子垮掉，不無驚慌地張圓了殷紅嘴唇：

    “費縣吳軍的兵力明明近乎兩倍于我，而且還有一半是吳國最精銳的侍衛(wèi)親軍，在這種情況下，楊佳妮竟然還叫幫手？

    “從宋州來的侍衛(wèi)親軍動作這么快，可想而知楊佳妮這幫手叫得有多早，那時候陳雪隴所部都沒出現(xiàn)太大劣勢......”

    看扈紅練的樣子，近乎是把楊佳妮不要臉這幾個字刻在了臉上，被對方一頓布置給弄得啞口無言，末了只能忐忑地看向趙寧，飽含希翼地試探著問：

    “我們現(xiàn)在調(diào)派援軍還來得及嗎？”

    從鄆州調(diào)派援軍過來，當然不可能三兩日就趕到，但反抗軍在對方援軍到來之后，大可以據(jù)營而守，扈紅練現(xiàn)在問得是大軍能不能守到援軍趕來。

    她多么希望趙寧的回答是來得及。

    可她失望了。

    趙寧搖著頭道：“來不及了。”

    當然來不及，這里的反抗軍連續(xù)鏖戰(zhàn)十多日，早就不復鼎盛狀態(tài)。

    侍衛(wèi)親軍的軍心士氣已是快要撐不住，所以楊佳妮才不得不讓建武軍提前下場，反抗軍雖然好一些，但那都是因為全軍上下看到了勝利曙光，精神上斗志滿滿，在身體上縱然因為天天有rou吃，情況好一層，但不可能有本質(zhì)區(qū)別。

    反抗軍要是被趕來的吳軍生力軍一頓猛攻，怎么可能不??？

    “這豈不是說，此戰(zhàn)我們已是必??？”扈紅練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她從未想過跟著趙寧作戰(zhàn)，還會有戰(zhàn)敗這種情況出現(xiàn)。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勝敗乃兵家常事？

    趙寧亦不能免俗？

    倒也不是必定會慘敗，扈紅練眨眼便反應過來，“殿下，我們，我們要撤軍了？”

    要想不敗，只有在吳國援軍趕到之前，先一步從費縣撤退，離開這個危機重重的是非之地。

    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扈紅練眼神一黯。

    她怎么都沒想到，大軍從壓制侍衛(wèi)親軍、手握勝利希望，到被迫離開費縣放棄對東線戰(zhàn)場攻勢的轉(zhuǎn)變，會發(fā)生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馮牛兒受阻于建武軍第三道陣線，養(yǎng)精蓄銳的第五軍左營無法成功擊破建武軍。

    可這能怪馮牛兒嗎？

    五千余人沒能擊破四五萬人的大陣，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趙寧瞅了花容失色，好似已經(jīng)魂不守舍的扈紅練一眼，奇怪地道：“我何時說過會??？怎么就要撤軍了？”

    扈紅練被趙寧問得一陣呆滯，眼中充滿了迷茫：殿下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趙寧只看扈紅練的神情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啞然失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在趙寧的設想中，無論建武軍今日是否主動來攻，只要他們出營列陣，有朝一日就一定是要被反抗軍擊破的。

    柿子挑軟的捏，想要擊敗費縣吳軍，挑建武軍這個相對薄弱的環(huán)節(jié)下手無疑是最佳選擇，縱然建武軍不來，反抗軍也會過去。

    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反抗軍在跟侍衛(wèi)親軍的對戰(zhàn)中，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而費縣之戰(zhàn)最終戰(zhàn)果的大小，則取決于反抗軍對侍衛(wèi)親軍能有多大優(yōu)勢。

    反抗軍的戰(zhàn)況比趙寧戰(zhàn)前料想得要好上一些，不僅完全頂住了侍衛(wèi)親軍給予的壓力，還反過來穩(wěn)占上風。

    見扈紅練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趙寧露出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馮牛兒沒有勝算，不代表我們今日就無法擊破建武軍，更不代表我們不能取得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br>
    扈紅練眼中逐漸恢復了神采：“大帥的意思是？”

    “當然是幫一幫馮牛兒?！?/br>
    “怎么幫？”

    趙寧直接沒有回答她。

    他招了招手，示意傳令軍使上前，在扈紅練期待而又迷惑的目光中，說了一句讓扈紅練心跳驟然加速的話：

    “傳我?guī)浟睿喝姵鰮?！?/br>
    ......

    這些時日以來，反抗軍跟侍衛(wèi)親軍說起來是日日大戰(zhàn)，但一次性-交手的部曲不過是一個五千余人的大營，一整天下來，頂多有三個營輪替上陣。

    這是正常戰(zhàn)況。

    等閑情況下，就算場地足夠全軍拼殺，也沒有哪個主帥會在交戰(zhàn)初、中期，就把麾下將士一次性投入戰(zhàn)場，那樣的話一旦戰(zhàn)事不利，連個回旋余地都沒有。

    另外，將士都是血rou之軀，是會累的，體力有極限，哪能天天上陣搏命？

    這場費縣大戰(zhàn)，侍衛(wèi)親軍跟反抗軍都是輪替上陣，就這種情況，十幾日的激烈拼殺下來，雙方將士都累得不輕。

    全軍出擊這種事，一般只會發(fā)生在一種情形下。

    那就是決勝之時。

    是在至少一方主帥，認為一次出擊就能戰(zhàn)勝對手，將陣戰(zhàn)變?yōu)槿孀窔⒅畱?zhàn)的情景下。

    而現(xiàn)在，趙寧下達了全軍出擊的軍令。

    這說明在趙寧看來，今日，費縣之戰(zhàn)就要結(jié)束。

    且是以反抗軍的全面勝利來結(jié)束！

    所以他讓反抗軍全軍出擊。

    扈紅練吃驚地看著趙寧，短時間內(nèi)不能理解對方為何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吳國援軍就要到了，第五軍左營又不能突破建武軍第三道陣線，反抗軍明明已經(jīng)迫近絕境，怎么就反過來手握勝機了？

    她自視這些年長進很多，無論軍事還是政事都已頗為熟悉，就算不能真正去主持這兩方面的事，至少不會出現(xiàn)看不透局勢的情況。

    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差得遠。

    扈紅練沒有太過妄自菲薄，她冷靜下來仔細尋思，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殿下，是否建武軍一出戰(zhàn)，就意味著大軍勝機已經(jīng)到來？”

    趙寧負手俯瞰著戰(zhàn)場，淡淡地道：

    “建武軍是否出戰(zhàn)不是關鍵，關鍵在于馮牛兒突破了他們兩道陣線。只要建武軍不得不抽調(diào)修行者組成后續(xù)防線，他們就已經(jīng)敗了?！?/br>
    第八一一章 費縣之戰(zhàn)（9）

    “第五軍左營跟建武軍開戰(zhàn)了，也不知戰(zhàn)況如何，隊正，你說第五軍左營能戰(zhàn)勝建武軍嗎？”

    無邊無際的鐵甲海洋里，杵著長矛的錢小成百無聊奈打了個哈欠，左顧右盼之下除了甲士什么都看不到，捅了捅前面的錢仲隨口問道。

    “沒親眼看到又無法求證的事，胡亂猜測有什么意義？”錢仲一副理智嚴肅的做派，說話的時候頭也不回。

    “隨便猜猜，要意義干嘛，總比在這無聊的干站著要強。”

    錢小成見錢仲沒有閑聊的興致，放棄了跟他搭話，轉(zhuǎn)頭捅了捅大牛，“大牛，你說說，馮將軍能不能戰(zhàn)勝建武軍？”

    “應該能?！贝笈５幕卮鸷芎啙?。

    “為什么能？”

    大牛很實誠地道：“因為馮將軍是同袍，建武軍是敵人?！?/br>
    “......”錢小成覺得大牛這番話無可反駁。

    他們所在的第九軍右營昨日才剛剛拼殺過，今日不會出戰(zhàn)，是以雖然列陣在營外，將士們都很放松。如果前面戰(zhàn)斗順利，他們待會兒甚至可以坐下來休息。

    “都頭，我們昨日才跟侍衛(wèi)親軍拼殺過，按理說今天可以在營中歇息，大將軍為什么要讓我們站外面曬太陽？”

    錢小成看到下來巡視隊伍的都頭，仗著自己跟對方頗為熟悉，主動開口詢問。

    “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可惜的是，我沒處問去。”

    都頭拍了拍錢小成的肩膀，“讓你出營列陣必然是有理由的，你就好好站著吧，不就曬曬太陽嘛，堂堂御氣境精銳還怕曬太陽？”

    聽到“御氣境精銳”幾個字，錢小成臉上笑開了花，當即站得筆直，表示自己莫說不怕曬太陽，就算太陽掉下來也不怕。

    ——昨日大戰(zhàn)后，他感覺瓶頸好似被打破，回到營帳沒修煉多久便成功躋身御氣境。

    成就御氣境是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指揮使帶著都頭親自給他送來了符刀符甲，并當著全隊的面給他換裝，讓他好生出了一回風頭。

    激動令錢小成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這也是他今天話很多的原因。

    就在錢小成準備再跟都頭嘮兩句的時候，忽地心頭一動，聽到了咚咚的戰(zhàn)鼓聲，頓時閉上了嘴巴神容肅穆。

    這鼓聲很不尋常。

    那不是正在出戰(zhàn)的大營的鼓聲。

    這鼓聲是從自身所在大營傳來的！

    但又不全是。

    因為同一時間，其它大營中的戰(zhàn)鼓也同時響了起來！

    好似全軍各營的鼓聲一起被敲響了！

    錢小成看到都頭臉色一變，旋即止住前行的步伐，轉(zhuǎn)身麻利地往回跑，并且邊跑邊大聲呼喝：“全都注意，準備出擊！”

    都頭的聲音剛剛落下，錢仲已是回頭大喝：“全隊注意，準備出擊！檢查兵刃甲胄！”

    錢小成跟左右的同袍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意外與震動。大將軍范子清讓他們今日出營列陣，難道用意就在這里？

    沒有太久，指揮使那飽含修為之力的聲音，在錢小成等人耳畔炸響：“大帥有令，全軍出擊！”

    全軍出擊！聽到這四個字，錢小成精神一緊，眼中精芒爆閃。全軍出擊，這是要跟吳軍一決勝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