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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四蒔錦 第64節(jié)

    第94章 表白(二更)

    夏徜心下冷笑一聲, 目視著前方,一只手握韁,一只手攥在腰間的那個荷包上。

    他的阿蒔到底還是分得出親疏遠(yuǎn)近來的, 有好的東西緊著先給他這個兄長,不會給外人, 所以他才不會同沒必要的人置氣。

    車隊(duì)一路暢通無阻, 出了城門, 又行了兩個多時辰, 便到了春山行宮。

    這地方不只段禛不陌生, 夏蒔錦也不陌生,她猶記得第一回來時,也是隨著出游的隊(duì)伍, 只是那時她扮作侍從, 一路鬼鬼祟祟記著地形,就怕逃跑時跑錯了地兒。

    因著路上沒作停歇,是以一到行宮安頓好, 圣上便命人擺宴。

    既是在圍場里用膳,桌上自然擺的也都是山間野味, 只是因著主子們剛來,這些野味都是由提前來布置的禁衛(wèi)們先行射獵的。

    此時日已偏西,早已錯過了午膳的時辰,每個人的五臟廟都有些不消停。是以好酒好rou很快端了上來, 分別布在宴殿的兩邊。

    最上的主位, 坐的是官家和劉皇后,左右下手, 坐的則是太子和公主。

    沒錯,段瑩今日算是好好償愿了, 她不僅能見太子表哥最后一面,還能和太子表哥相對而坐,隨便一抬眼便能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

    只是段瑩也沒有多高興,因?yàn)樗S便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段禛殷殷投向某個方位的眼神。那雙狹長烏黑的眼睛,沒有平日待人的疏離和冷漠,變得那么熱切。

    段瑩循著太子表哥的目光瞧去,看到夏蒔錦正低頭吃著炙鹿rou,只是那鹿rou似乎切的塊大了點(diǎn),夏蒔錦在那拿個玉箸扒拉來扒拉去,努力想將其撕成小塊。

    這時便見段禛回頭盯了陳英一眼,陳英立馬上前,段禛朝他耳語了一句,陳英便將他手邊的小金刀取走,從人后悄悄走到了夏蒔錦的身邊,將小刀借給了夏蒔錦用。

    誰都知御宴上講究頗多,行宮雖不比皇宮嚴(yán)謹(jǐn),但刀刃這類的東西是絕不會出現(xiàn)在官家和太子之外的人案上。其它人案上的rou,都是預(yù)先分割好的,不會再準(zhǔn)他們自行動用刀具。

    眼下夏蒔錦成了滿堂的例外,只是大家都未留意罷了。不過段瑩將這一幕看進(jìn)眼里,不知不覺攥緊了手中玉箸,因著手抖,那玉箸也一下一下磕在青瓷碟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官家和皇后娘娘的目光投向段瑩時,她猶未察覺,直到段禛的目光也直直朝她投去,她才心下驟然一驚。

    回了神兒,段瑩趕緊將玉箸放好,知錯地低下頭去。

    這廂夏蒔錦已用小金刀將眼前的鹿rou分切好,便趕緊還給陳中官,目線隨著陳中官移到段禛的身邊,她與段禛的目光驟然對上,她微微頷首,算是向他道謝。

    段禛輕勾唇角,原本心下正覺甜美,就見隔壁一雙筷子伸進(jìn)了夏蒔錦的碟子里,不客氣地將她剛剛切好的鹿rou夾走一塊!

    夏徜!

    段禛氣得暗咬銀牙,他篤定夏徜就是故意的!可偏偏披著個兄長的外皮,夏徜做許多事都叫人說不出什么來,頂多也就是一句:“這對兄妹,還跟幼時的感情一樣好?!?/br>
    見阿兄放著自己面前碟子里的鹿rou不吃,卻來夾自己的,夏蒔錦也頗覺得奇怪:“阿兄,你這么喜歡鹿rou,以前我怎么不知?”

    “以前不愛吃,不代表現(xiàn)在不愛吃,最近換了口味兒?!毕尼淅硭?dāng)然地說完,又去meimei碟子夾了一塊,送進(jìn)嘴里。

    只是因著meimei的碟子離自己有點(diǎn)遠(yuǎn),夏徜難免不順手,夾回那鹿rou時袖子不小心掃倒了面前的金杯,瓊漿頓時灑向他身上!

    夏蒔錦趕緊拿帕子幫夏徜擦,夏徜卻搶過帕子,不急著擦別處,而是先急著去擦那個荷包。

    夏蒔錦見他拿著跟寶貝似的,心說看來自己繡藝也不是那么拿不出手,阿兄平日這么講究的人,不也戴得挺喜歡么!

    這倒是給了她一點(diǎn)信心,伸手摸了摸袖中的另一個荷包,心想該找個什么樣的機(jī)會,將它送給段禛呢……

    她在歧陽宮擔(dān)驚受怕時,阿兄將自己的小爐給她,而段禛也陪了她一整夜,于是她便想分別給二人一件禮物,作為對那日的答謝。

    可他們不缺金銀玉玩,她有的東西他們都有,是以想來想去,還是親自動手做的東西,才更有誠意。

    最終,就決定了繡兩個荷包,畢竟其它大件她也做不來,這已是能親自動手的禮物里最簡單的了。

    可是夏蒔錦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父親母親,在行宮里除非必要的場合,其它時間均不私自外出,以免再遇上麻煩。這樣一來,她想將這片心意送出去,也就變得有些難。

    這時穿著五彩裙的宮婢們端著剛剛烤好的兔rou魚貫而入,送去太子案前的那個宮婢,在將一碟兔rou擺好時,還順手放了一張紙條在碟邊,段禛眸色深沉地抬眼覷她,那宮婢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行了個禮退下了。

    遲疑了下,段禛還是將那紙條在案下展開,在上掃了一眼,竟是約他一盞茶后,在林場北行五百步的湖畔見面。

    可這字條上沒有署名,段禛看了夏蒔錦一眼,心說難道是她在約他?其它人大抵沒誰敢如此大膽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倒并非真的沒有這么大膽的人,段禛將目光移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段瑩身上,該不會是她?

    不管是誰,一盞茶后看誰起身離席便知道了,反正他自有計(jì)較,若是夏蒔錦,他自是會去,若是旁的什么人,那他自是不會去。

    席間觥籌交錯,眾人吃得饜足,飲得酣暢,劉皇后難得出宮來透一口氣,也覺心胸舒暢,跟著飲了兩杯。誰知很快就頭暈起來,加之舞樂一起,更是頭暈?zāi)快牛缓孟刃须x席。

    崇安帝不放心她,便也隨皇后一并離了席,并囑咐太子幾句。

    帝后一離席,殿內(nèi)的諸位就更放得開了,一邊欣賞著歌舞,一邊來回走動著相互敬酒。

    眼見殿內(nèi)氛圍已不是太嚴(yán)肅,夏蒔錦便對夏徜道:“阿兄,馬車?yán)镞€有父親的衣裳,我去取來給你,你稍候換了這身濕衣?!?/br>
    夏徜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著meimei出去。

    而這邊段禛估摸著紙條上的時辰差不多了,見夏蒔錦竟起身離席,心中一喜,原來剛剛的紙條竟真是她所傳!早知剛剛他就不應(yīng)用那么兇的眼神看那個宮婢,倒叫人一片好心反被唬了一跳。

    段禛也匆匆起身,同陳英交待幾句,讓他代為招呼好諸位大人,然后自己走后門悄悄溜了。

    因著段禛同夏蒔錦走得并非同一個門,故而等段禛繞到宴殿前方時,已瞧不見夏蒔錦人了。脧巡一圈兒后,他便翻身上了馬,向著北面林場的那個小湖奔騰而去。

    待段禛騎馬行遠(yuǎn),夏蒔錦也從馬車?yán)锾讼聛恚鋵?shí)剛剛段禛就在馬車旁邊經(jīng)過,奈何不知她正在里面給阿兄找衣裳。

    夏蒔錦回到席間,將衣裳交給夏徜,展眼瞧去上位,卻發(fā)現(xiàn)段禛不見了。

    她雖不知道段禛去了哪里,但眼下的確是個給他荷包的好機(jī)會,于是她又匆匆出了宴殿,并問外頭的禁衛(wèi)。

    “請問,你剛剛可看到太子殿下往哪兒去了?”

    夏蒔錦進(jìn)宮次數(shù)雖不多,卻次次都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是以宮里的禁衛(wèi)有不少都認(rèn)得她,也知太子殿下對這位小娘子是一片真心。

    故而當(dāng)下那禁衛(wèi)也不敢隱瞞,趕緊指明方向:“太子殿下適對騎馬往北面林場去了!”

    “有勞?!毕纳P錦致謝后,便也往北面的林場走去。她騎不了馬,但想來段禛這會兒也不是去射獵的,應(yīng)當(dāng)走不了太遠(yuǎn)。

    此時的段禛,已然到了紙條上所說的那個小湖,他翻下馬背,縱目四望。

    這個湖很小,沿岸繞行一圈兒也就百余步,景物都是一目了然,是以段禛確定了夏蒔錦并不在這兒。

    奇怪的是夏蒔錦雖離席比他早一點(diǎn),卻必然是走著過來,可他騎馬追來的一路上,卻未看到她。想到這里,段禛不免有些擔(dān)憂起來,生怕萬一她遇上小野獸之類。

    雖說虎狼豹子這類的猛獸并不會出現(xiàn)在林淺區(qū)域,可即便碰上個狐貍,估計(jì)也能將她嚇不輕。于是段禛復(fù)又翻身上馬,打算調(diào)回頭再去找?guī)兹骸?/br>
    然而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嬌滴滴的:“殿下!”并著急促的腳步聲。

    段禛高踞馬背上回頭,見朝自己跑過來的竟是段瑩,不由眼中泛起失望情緒,“怎么是你?”

    段瑩在馬上站定,喘息略為急促,“殿下以為約您的是夏娘子么?”

    “是,不然孤不會來赴這個約?!倍味G答得倒也直白,根本不管這話有多傷眼前人的心。

    不過段瑩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苦笑一聲,“真是可憐啊……”

    “你在說誰可憐?”

    “我。”段瑩揚(yáng)起臉來,仰視著馬上的男子:“殿下初來東京那年,我才五歲,隨著母親入宮晉謁時頭一回見殿下。當(dāng)時皇后娘娘為了讓殿下盡快適應(yīng)東宮的生活,召了許多相仿年歲的孩子進(jìn)宮,陪殿下玩藏貓兒。那時年歲小,感情雖懵懵懂懂的,可我記得自己總是殿下走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有一回殿下藏到了一棵樹后……”

    “行了!”就在段瑩認(rèn)真回想著兒時初見的一幕幕時,段禛厲聲打斷了她,令段瑩沉浸在往事里的思緒驟然抽出。

    “孤沒心思聽你說這些?!倍味G夾了下馬腹便要離開,眼見馬兒跑出了幾步,段瑩知道這是最后的機(jī)會了,再不說,一切都來不及了。

    是以她不再端著女兒家的矜持,揚(yáng)聲高喊:“殿下!瑩兒愛慕您!愛慕了您十二年——”

    原本夏蒔錦進(jìn)了林場后正沒頭蒼蠅似的亂找,都打算放棄了,卻陡然聽到有人大聲喊話,只是離得有點(diǎn)遠(yuǎn),她沒聽清那姑娘喊的是什么,只聽見“殿下”二字,便猜段禛就在那邊。

    于是她朝著那聲音處走去,不多時,便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雙男女,男的高踞馬背上,女的立在不遠(yuǎn)處,小聲啜泣。

    夏蒔錦再往前走幾步,便看見了,騎在馬背上的男子就是段禛,而那個小娘子……居然是段瑩?

    她只覺自己好似撞見了什么了不得的場面,趕緊委身到一叢灌木后,只從枝葉縫隙里往外瞧。

    段禛回頭瞥了段瑩一眼,提醒她:“現(xiàn)在再說這種話,未免太遲了。你如今已是和親公主,應(yīng)當(dāng)學(xué)會將小愛化為大愛,去愛大周和西涼的百姓,這才是你身為和親公主的使命?!?/br>
    第95章 成雙(三更)

    段瑩自動忽略了后面的話, 只盯著前面那句“太遲了”,兩眼泛起光芒:“殿下的意思是,若瑩兒早些開口, 殿下就會有所回應(yīng)?”

    “并不會?!倍味G語調(diào)平緩的沒有一絲波動,薄涼道:“不過那時, 你至少還有資格說這話?!?/br>
    說罷, 段禛便又夾了下馬腹, 策馬狂奔而去!

    獨(dú)留段瑩一人站在湖畔, 段瑩躊躇了片刻, 還是疾步追向那馬兒消失的方向:“殿下!殿下——”

    兩人終于都走遠(yuǎn)了,夏蒔錦這才從灌木后走了出來,然而剛走出來, 就聽到又有馬蹄聲傳來!夏蒔錦趕緊又蹲回到灌木后, 心說難道段禛又殺了個回馬槍?

    可她盯著前面看,許久也未等到人出現(xiàn),這時有什么在她后腦勺上輕敲了下, 登時一股不妙的預(yù)感攏上心間,夏蒔錦怯生生的轉(zhuǎn)過頭去, 果然段禛就騎著馬,立在她的身后。

    “別藏了,人都走了。”段禛玩味的盯著她,唇角噙著絲笑。

    夏蒔錦悻悻地站起來, 拍了拍沾到身上的草葉, 不滿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在此路過的?”

    在此路過?段禛不由笑出聲來,心道這小娘子倒真會給自己的偷窺找借口。不過他也沒忍心揭穿她, 只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大概是從你剛接近時。”

    那夏蒔錦就明白了,原來他剛剛特意騎馬繞一圈兒, 只是為了甩開段瑩,再回來抓她。

    是了,就是抓。偷窺被當(dāng)事人發(fā)現(xiàn),這種狼狽難以形容。

    是以到現(xiàn)在,夏蒔錦還在拼命解釋,意圖給自己一個體面點(diǎn)的臺階:“其實(shí)我是找你有正事,才一路跟來的,誰知看到你佳人有約,我若貿(mào)然上去只怕要攪了你們兄妹二人的好事,這才只好先避身在樹后?!?/br>
    段禛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是信了她的說辭:“是佳人有約,不過可惜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佳人?!?/br>
    說完,一改遺憾的表情,突然滿意地笑了起來:“不過我以為的那個佳人,現(xiàn)在也來了?!?/br>
    聲音落地,就見段禛俯低了腰身,長臂一撈,箍住夏蒔錦的細(xì)腰就撈上了馬背!

    兩腳突然離地,又突然懸空搭在馬背上,夏蒔錦這廂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人已被馬兒馱著跑出幾丈遠(yuǎn)了!

    林間野影快速從眼尾劃過,風(fēng)呼呼灌在耳畔,夏蒔錦伸手擋著自己的臉:“段禛!你想做什么?!”

    因是抵著風(fēng)聲,她極力高喊,飄到段禛耳邊時依舊有些軟綿綿的。

    可段禛就在她的身后,他一低頭,聲音近乎是貼著她的耳畔響起:“帶你騎馬!你不是從小就想騎馬么?今日我便帶你騎個痛快!”

    “可是、可是這太快了!”

    “不快怎叫馳騁?”

    “我害怕!”夏蒔錦終是喊出在心底掙扎了好久的三個字來。

    這三個字倒是果真說動了段禛,他勒住韁繩,將馬停下,二人下馬,段禛放蕩不羈地在林場深處大笑幾聲。

    而后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來,認(rèn)真的看著夏蒔錦:“對了,你剛剛說找我是有正事?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