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98節(jié)
張葉君聞言一怔,猛然想起陛下曾經(jīng)為不負(fù)徐州之民,孤身犯險,立于軍前。 薛玉霄感嘆道:“所以我說……這人膽子很大?!?/br> 張葉君怒意頓時消散,她重新坐下,道:“陛下,此均田之令極為容易毀壞,要是嚴(yán)苛按照律法行事,不免刑上士族高門,于禮不合。” 如今尚且講究“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是為了“勵節(jié)”而設(shè),保持高官仕宦之族的人格尊嚴(yán),來籠絡(luò)她們,使之效忠。 薛玉霄閉眸在腦海中思索片刻,把歷朝歷代對于均田制的考量過濾一遍,道:“將士族的家仆、部曲,奴籍之人,也加入授田的名額當(dāng)中,以安定士族。不過要立下規(guī)定……” 她抬眸坐正,在張葉君手中寫了一個數(shù)目:“就按照這個數(shù)額作為限制,不允許大族為了得到土地而不斷買賣奴仆,有這樣的眼前利益,必有人聞餌而上鉤,順應(yīng)朝廷,則地方聯(lián)結(jié)之盟,不日將土崩瓦解,甚至對你倒履相迎?!?/br> 張葉君面色微頓,先是露出一絲喜色,很快又道:“但這樣豈不是讓真正貧苦百姓分不到更好的土地了?”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啊?!毖τ裣鲚p輕一嘆,“愛卿為民之心過重,遇事必爭,需要緩一緩脾氣才是?!?/br> 張葉君還欲再言,忽聞殿外有一宮侍叩門,跪地稟道:“陛下,鳳君請您早日安寢,明日是大朝會。” 薛玉霄掃了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衣衫,張葉君立即抓住她的袖子,道:“陛下,我們還沒有說完……” 薛玉霄指了指她肩上傷痕:“別急,你養(yǎng)好了傷再來見我?!?/br> 張葉君性情不容忍耐,當(dāng)即要開口說自己傷勢無礙。薛玉霄卻沒有聽,擺了擺手,命人送張葉君出宮。她送至殿外,看著這位欽差被裝上馬車送回去,轉(zhuǎn)過頭,在宮侍身邊見到裴飲雪。 裴郎穿著一襲錦緞長袍,暗紋在月色下流光溢彩。他走過來幾步,低聲道:“算不算是我為妻主解圍?” 薛玉霄頷首,勾唇道:“裴郎之名甚是好用。我十分喜歡——”她說著,抬手?jǐn)堊∨犸嬔┑暮笱?,埋頭壓在他肩膀上,困意又像潮水一樣涌來,“若非是你催促,我還沒有借口回去睡覺,張葉君哪里都好,就是太急了些,她那傷口連夜回京迸出血跡,自己居然不察。” 裴飲雪低語道:“此為忠直之士,妻主自然愛惜?!?/br> 薛玉霄的手從肩膀上攀上來,捧住他的臉頰,忽然抬首封住他的唇rou,將余下的聲息吞入口中。 侍奉的宮侍默默退開數(shù)步,垂首盯著地面。裴飲雪渾身一滯,攥著她的衣袖,在被掠取的氣息中破碎著吐出幾個字:“……明日……真是大朝會?!?/br> 薛玉霄定住,不情不愿地停下來,指節(jié)抵住裴郎的下頷,在他的唇角咬了一口,附耳輕聲道:“我既睡不夠覺,又睡不夠鳳君啊。” 始知身是太平人(2) 第88章 大朝會結(jié)束后,薛玉霄回去補(bǔ)覺,補(bǔ)完睡眠又把裴飲雪拖進(jìn)被子里——就像是將一只不那么愿意進(jìn)被窩的小貓咪拖進(jìn)來一樣,薛玉霄很微妙地在這種“強(qiáng)迫”當(dāng)中感覺到莫名的樂趣。 裴飲雪往日還知道規(guī)勸幾句,這次被重新拖進(jìn)被子摁住之后,慢慢失去了反抗之力。他仰頭任由薛玉霄貼過來,埋首貼蹭,展臂環(huán)住她的同時,感覺到喉結(jié)下方輕微一痛,被素凈雪白的齒尖啃出一道飛花般的殘紅。 裴飲雪臉上出現(xiàn)一種很少見的微怔情形,隨后反應(yīng)過來,道:“會被看見……” 薛玉霄對著齒印親了親,抬手按住他的后腦不允許對方避開,一派認(rèn)真神情地開始說胡話:“眾人看見了也不會說什么的。你今天怎么這么乖乖的,這么順從的夫郎就是會被我親壞掉的?!?/br> 裴飲雪默了一瞬:“難道還能逃出妻主的手心么。” “聽起來我很是罪大惡極呀。”薛玉霄笑瞇瞇地道,“反抗不了所以就順從了,真是有失君子風(fēng)度?!?/br> 偏偏在不需要的時候講什么君子風(fēng)度。 裴飲雪居然還真的吃這一套,愈發(fā)有些愧疚起來,他抓住薛玉霄的手想要掙脫逃走——天尚未黑,現(xiàn)下要做些什么很是不合禮法。裴郎還沒挪到鳳榻外側(cè),又被薛玉霄扣著手腕摁回來,埋在他身前狂風(fēng)驟雨一樣的吸了幾口,清幽梅香盈滿肺腑,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驀然從大腦某個間隙里溜出來一句話:“……好裴郎,你是一只可愛的充電寶。很好用的那種。” 裴飲雪的肌膚上又多了幾個印子,還被這突兀的形容震了一下,忽然正色問:“那是什么?” 薛玉霄正要解答,珠簾外的侍奴稟道:“陛下、鳳君,崔醫(yī)官來請平安脈。” 七郎的官職一直未曾取消,此前那些醫(yī)署里的證據(jù)也是請他幫忙得到的。崔七依舊按照醫(yī)署安排來請平安脈,雖不是日日都來,但也很勤快,并且還與薛玉霄約定好對京中醫(yī)館義診的扶助之事。 許多惠民之策,都是由三人共同商定的。兩位郎君雖然是內(nèi)帷男子,卻俱是出挑有才之人。裴飲雪心有七竅,能顧全大局,崔七云游四方多年,最了解民生所需。他近日在京兆諸多醫(yī)館坐診,行蹤不定,唯有規(guī)定的請脈時間雷打不動,似乎照顧裴飲雪這件事對他來說,也形成一種對三jiejie的關(guān)心和報答。 薛玉霄還沒說話,身下觸之冰涼的鳳君千歲就已經(jīng)如同游魚一般從她懷中逃走了。 裴飲雪倉促地整理衣衫,將衣領(lǐng)略微拉高,攏起被她撫摸得松散了一些的長發(fā),開口道:“請七郎稍待?!?/br> 侍奴垂首稱是,出去傳話了。 三人相識于無名之時,彼此皆有深厚友情,并不需要顧忌太多。薛玉霄留在內(nèi)室,與裴飲雪一同見他。 崔七一身道袍入內(nèi),沒有讓侍奴撩開簾子,而是快步過來,自行伸手撥開珠簾,他如今進(jìn)入皇宮大內(nèi)也不常穿公服了,來去極為自如。珠簾動蕩碰出的鳴玉之聲里,七郎撩開道袍入席,沒有見禮,開口就是:“三jiejie,荷花池里的蓮蓬能不能摘?我想做豬骨蓮蓬湯?!?/br> 薛玉霄一聽是這種事,無奈道:“不歸我管啊?!?/br> 崔七馬上轉(zhuǎn)過頭看裴飲雪,眼眸黑白分明,亮晶晶的,一片期待之意。 裴飲雪料理后宮瑣事,自然對宮內(nèi)用度了若指掌。他知道七郎惦記那池子很久了,先是惦記里面的魚——說鯉魚雖好看,卻非最為鮮美之物,應(yīng)放幾條魴苗兒進(jìn)去,也不知京兆這氣候能養(yǎng)好鱸魚否?裴飲雪想到后宮常常有官員內(nèi)眷過來拜會請安,誥命郎君到時候一看這池子全是鮮嫩吃食,成何體統(tǒng),于是沒有同意。 又?jǐn)?shù)日,就在薛玉霄跟眾卿圍獵之前不久,崔七又惦記起盛放的荷花,感嘆說這荷花可真好看,要是能做成荷花鮮餅、加糖做點心,就更好看了。裴飲雪那時一邊看賬本算數(shù),一邊頭也不抬地道:“要是進(jìn)了你的肚子就更好看了?!?/br> 七郎這才偃旗息鼓。沒過多久,荷花池的蓮蓬才結(jié)了這么點大,他果然繼續(xù)眼饞起來。 裴飲雪輕聲一嘆,道:“終究還是落進(jìn)你手里了……想摘就摘吧。不然到了秋日,也不過是扯破殘荷、收盡敗藕,徒然浪費(fèi)而已。” 崔七十分高興,點頭道:“謝謝裴哥哥。宮內(nèi)有人精心照料,氣候宜人,外面賣的都沒有這么好。謝謝哥哥時常把宮內(nèi)廚房借給我用,我第一次見鑲白玉的菜刀。” 薛玉霄忍不住低聲問:“為什么菜刀還要……” “廢帝留下來的。”裴飲雪目不斜視,悄悄回,“我也不懂謝氏的審美品味。” 崔錦章一點兒也沒在乎兩人說悄悄話,語氣愉悅,繼續(xù)道:“那些廚子做飯都敷衍,不怎么樣。讓三jiejie再給我一份俸祿,我洗手做飯又可以賺盤纏錢。你們知道的,像我這么厲害的廚郎也不多見?!?/br> 他說著,又補(bǔ)充,“像裴哥哥這樣進(jìn)步神速的也不多見?!?/br> 薛玉霄轉(zhuǎn)頭看去:“忙成陀螺還有工夫?qū)W做飯?” 裴飲雪瞥了她一眼,自覺很有道理:“為滿足陛下挑剔的口舌之欲,豈能錯過良師?” 薛玉霄莫名感覺被說了一句,摸摸鼻子。 崔錦章放下醫(yī)箱,從里面取出診脈的器具。裴飲雪忽然發(fā)覺他方才口中用詞,不由追問道:“盤纏?你要離京了嗎?” 崔錦章動作頓了頓,轉(zhuǎn)頭看了薛玉霄一眼,在她的面容上停駐片刻,長嘆道:“是啊。我不能因為京兆繁華,就永遠(yuǎn)都留在皇宮之內(nèi)……這里占地雖廣,卻不如天下的千山萬水,富貴榮華,也比不上采詩官的吟唱、漁婦的歌聲、樵者的山謠,我正該去與那些山林老友們相會,而不是久久懷戀溫柔塵世。” 不待裴飲雪接話,七郎馬上又說:“但若不出意外的話,我每年都會回來一次的。我記掛著裴哥哥和三jiejie的身體,你們是國之柱石,不可有失,雖然人命沒有高低貴賤,事卻有輕重緩急、孰重孰輕,我是明白的,你們放心吧?!?/br> 裴飲雪道:“我不是擔(dān)心你一去不還,而是……” 他雖然知道崔錦章曾向薛玉霄示好,然而此事已過。何況崔七如此真誠之人、從不掩飾,縱然有仰慕之意也是正大光明的。君子之交,向來就是這樣光明磊落。 崔錦章接過話來:“我知道哥哥是擔(dān)心我孤身行路,難免危險。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日子可曾定下嗎?”裴飲雪知道他極有主見,再勸也無益。 崔錦章說:“早則八月,遲則十月,等到吃完京兆的螃蟹……總要吃了再走吧!” 裴飲雪啞然失笑。 七郎轉(zhuǎn)過頭,在診脈之前似是想起一事,忽道:“對了,我有一物要交給三jiejie。” 他說著埋頭在醫(yī)箱里翻找。璞玉渾然帶來的負(fù)面效益就是略有些丟三落四,崔錦章將醫(yī)箱翻了個遍,找的都有點出汗了,才在隔層底部取出一個小藥包,伸手遞給薛玉霄。 薛玉霄接過此物,聽他道:“這是我改進(jìn)過的煉丹之物,比之前的炸得更響,威力更大。包著它的紙張內(nèi)側(cè)寫著配方……切記小心,遇明火會很危險。” 薛玉霄道:“此物我要是用在戰(zhàn)場上,恐怕殺傷力會很強(qiáng)。若有生靈因此死傷,七郎可會怪我?” 崔錦章還真的被問住了。他噎了噎,看著薛玉霄溫柔可親的面容,神情略微有些糾結(jié),好半晌才重新堅定,認(rèn)真道:“請三jiejie謹(jǐn)慎取用。再者說……醫(yī)書上曾寫,三國時猛將曾為流矢所傷,箭矢有毒入骨,所以破臂刮骨療毒。如果是你的話,破臂流血,當(dāng)為根除禍患,清理余毒,若天下之頑疾因此重獲新生,我不僅不會怪你,還會代百姓拜謝三jiejie恩德?!?/br> 薛玉霄知道七郎素為蒼生之心,點頭許諾道:“我會小心使用的。” 聊到此時,宮侍再度稟報,說定戰(zhàn)侯拜見陛下。 近來李清愁正在研究火箭和弩車之術(shù),這回來得正是時候。薛玉霄也當(dāng)即起身前往,免得他們男人之間說一些私底下的隱秘之言,礙于她在跟前不好傳達(dá)。 薛玉霄走后,崔錦章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轉(zhuǎn)過頭啪嘰一聲倒在裴飲雪面前,語氣受傷道:“胸懷大志者,何苦懷戀溫柔之鄉(xiāng)……” 裴飲雪輕咳一聲,倒沒有生氣,說:“不怪你,只怪她長了一雙具有欺騙性的眼睛,淑質(zhì)艷光,穆若清風(fēng),連看窗外的鸚鵡都婉然多情。” 崔錦章重新振作,道:“因為那是裴哥哥窗外的鸚鵡,這才愛屋及烏耳。若是他人窗下的鳥雀,三jiejie才不會多看呢?!?/br> 他說著湊近了一些,照常給裴飲雪把脈。崔七郎不怎么安分,平日里一邊把脈還要一邊說話閑談,然而這次卻沒有,摸了沒一會兒,突然閉上嘴,目光嚴(yán)肅地看了裴飲雪一樣,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怎么了?”裴飲雪問。 “奇了?!贝掊\章喃喃道,“你們終于不是知己之交了?” 裴飲雪:“……” “不過知己之交究竟是什么姿勢啊?!彼^續(xù)自言自語,“師父留下的書籍中卻不曾載寫記錄……” 裴飲雪示意讓周圍的宮侍都出去等候,略微提高聲音,試圖把他從房中術(shù)的思考里叫醒:“崔錦章?!?/br> 崔錦章反應(yīng)過來,又道:“這姿勢效率倒高。因為時間尚短,為醫(yī)者不能妄下結(jié)論,這幾日請戒一戒飲食,不可吃寒性之物,我天天過來看著你,大概再有十天,我就摸得確切了?!?/br> 裴飲雪心弦一緊,問:“怎么這么勞煩,是不是我那病的緣故?” 崔錦章?lián)u頭,露出一個很欣慰的笑容,立刻又板起臉嚇唬道:“還要更嚴(yán)重呢?!?/br> 釵鈿墮處遺香澤(1) 第89章 李清愁為朝堂新貴,更兼與薛玉霄有出生入死之情,縱然未曾金蘭結(jié)義,朝內(nèi)諸卿亦尊之敬之,無人敢以李清愁的出身而輕視鄙夷于她。 她的戰(zhàn)功煊赫,聲名已漸漸越過兩位將軍,幾乎成軍府首屈一指之人,近來又定下與袁氏公子的婚姻、加官進(jìn)爵,喜事重重,名望只在薛玉霄之下。但她本人雖然一身富貴榮耀之極,行事作風(fēng)卻絲毫未改,薛玉霄與她見面時,她正翻看薛玉霄遺落在案上的策論。 薛玉霄入內(nèi),她尚未察覺。李將軍一身簡樸衣袍,袖口破了不曾縫補(bǔ)。她一貫以江湖女兒自居,身邊的侍從也大多豪放,袁意尚未過門,自然繡線衣角破而不知,仍在案前駐足凝視。 薛玉霄倒是發(fā)覺,她伸手捉了一下絲線崩裂的袖擺,隨意道:“脫下來讓宮侍給你補(bǔ)一補(bǔ)?!?/br> 李清愁的神思仍凝聚在策論之上,聞言只是木木地、下意識地伸手脫下外袍,衣衫剛過臂彎,忽然醒轉(zhuǎn):“嬋娟……陛下?!?/br> 她扭頭看過去,薛玉霄已近在咫尺。 “這聲陛下叫得很好,多叫幾聲,免得當(dāng)眾口誤,又喚我嬋娟之名,臣工面前對你太過親厚,恐怕其他將軍心中對你不滿。”薛玉霄微笑道。 李清愁道:“只有我對諸多酒囊飯袋不滿的份兒,再者說,人不遭妒是庸才,眾人妒我,豈是我的過錯?” 薛玉霄笑著接下去:“這話出于你口中,李將軍真是揚(yáng)眉吐氣啊?!?/br> “人生二十余年,如今成家立業(yè),正是打馬觀花之時。”李清愁繼續(xù)脫下外袍,旁邊的少年宮侍上前接過,遞去暖閣縫補(bǔ),“火器機(jī)弩之營,我已經(jīng)囑托桓二組建?;付娏四憬o的燃爆之物,大為震驚,很感興趣,不過雖然招夠了人,大家卻都沒有見過這幾樣?xùn)|西,聲勢又大,還要給火機(jī)營請一個老師才行?!?/br> 薛玉霄將崔七給的藥包放在案上:“火藥,新的,拿這個再去研究?!?/br> 李清愁眼前一亮,展開看了看內(nèi)容之物,掃了一眼記在內(nèi)側(cè)的配置方法。她過目不忘,瞬息之間已然記下,道:“這到底是你身邊的哪個神仙?原本裴……鳳君春耕時幾次出宮恤農(nóng)、勸誡農(nóng)桑,兼以督促水利,建設(shè)了幾種聞所未聞的灌溉之法,已經(jīng)讓我驚詫不已。這又是……” 薛玉霄笑而不語,隨手給她斟茶。李清愁卻有點急于求知,道:“既然你明白火器機(jī)弩的使用,不如親自到營中教導(dǎo)眾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