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一雙大眼睛簡直和珠彌古麗一模一樣，烏黑明亮，濃密睫毛像把小扇子撲閃，引人憐愛。

    他躲在珠彌古麗背后，探頭打量面前的生面孔。

    阿依努爾看著他怯怯的模樣，突然平靜下來。

    快中午了，陽光穿過厚重云層直直射在綠毯上，終于有了些熱意，熙攘人群才躲進篷布下避暑。

    帕勒提終于騎著摩托車載著曼月孜姍姍來遲，看著他又驚又喜，道：“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約丹納朝阿依努爾看了眼，“送她過來?！?/br>
    原本昨天她被羊踢了，瑪依拉準備自己去，但他覺得，她還是出來走走為好，就提出送她過來。

    很快新郎新娘就坐著婚車到了，迎接人群舉起禮花棒，繽紛彩帶漫天飄灑。

    新娘穿著白色襯裙，上身是紅色緞面褂子，頭上的尖頂帽綴著銀飾，隨著步伐動作搖晃，明艷照人。

    新郎則是黑色西裝，麥色臉龐深邃英挺。

    曼月孜拉著阿依努爾擠進人群，專心致志地觀禮，眼里滿是艷羨向往。

    大概每個女孩參加婚禮時都會想象一下自己的婚禮，也許，還會在腦海里描繪一下那個人的形象。

    終于接近尾聲，一婦人挽著新娘唱贊歌，接著要告別父母，新郎新娘騎上馬離開，人群收起錄像的手機四散開來，準備落座吃午飯。

    桌上的羊rou尤其大塊，幾乎是整只羊腿端了上來。約丹納知道阿依努爾早上沒吃多少，正要抬手切rou，她碗里已經(jīng)落下了一大塊骨頭。

    帕勒提說：“給，多吃點rou?！?/br>
    “謝謝哥哥?！?/br>
    阿依努爾道謝，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他粲然一笑，“我們阿依努爾還真是越大越客氣，我都覺得生分了?！?/br>
    她抬頭微微笑著，略帶靦腆。

    曼月孜則帶著興味碰碰她肩膀，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約丹納一頓，黯然收回手，余光中總能看到他給她夾菜，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這樣的情形在夜幕降臨時愈演愈烈，溫度降得很厲害，冷風(fēng)刺骨，客人們大多進了了熱氣騰騰的房間里喝茶聊天，只剩下些愛熱鬧的年輕人圍著篝火堆唱歌跳舞，熱鬧非凡。

    一個年輕男孩拿出把冬不拉，席地而坐彈了起來，嫻熟技法引得小伙子和姑娘們熱情喊叫，情緒高漲。

    很快又來了個中年男人，坐在人群稀疏處彈電子琴，黝黑又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被噼里啪啦響的篝火映得通紅。

    于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出。

    曼月孜眼睛一亮，拉著阿依努爾走上前，想要和著琴聲唱歌。阿依努爾興致不高，一番推拒也只答應(yīng)陪她站一起。

    這樣沒趣，曼月孜索性也不唱了，讓后面一個比兩人還要稚嫩的小姑娘上前。

    只見那姑娘往電子琴邊一站，雙手提著裙擺左右晃動，清亮嗓音卻穩(wěn)如直線。

    站在一旁聽了會兒，曼月孜又拉著鉆進人群里跳舞。

    人群正中就是一身華服的新郎和新娘，郎才女貌，起舞翩翩。

    一曲畢，曼月孜開始攛掇阿依努爾找一個男舞伴，并積極物色起來，“你看那個站在外圈的男生，又高又帥，你去找他跳舞，順便認識一下。”

    阿依努爾只瞥了眼，拒絕了，說：“我不想跟不認識的人跳舞?！?/br>
    恰巧這時一個高高的男生走近，邀請曼月孜跳舞，眼見她走了，阿依努爾也準備退出來。

    約丹納坐在篷布下，敞開的視野中人來人往，倒顯得角落里干坐著的人格格不入。

    “吃點東西吧。”

    大概是主人家，端來一盤油果子和喜糖，給他倒了杯奶茶，好奇問道：“你怎么不去跳舞?。俊?/br>
    約丹納一愣，回答道：“我不會跳?！?/br>
    小時候僅有的一次印象深刻的舞會大概是他讀初一時，阿依努爾干什么都想拉他一起，見他不會跳，她自告奮勇說教他，結(jié)果自己放不開，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孩子盯著自己笑，甩下阿依努爾落荒而逃。

    后來再沒跳過。

    四面敞開的篷布下寒風(fēng)刺骨，他拿起熱騰騰的奶茶暖手，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啜飲起來，一杯奶茶很快便見了底，他隔了會兒就又添了杯。

    女主人家又出現(xiàn)了，她剛剛從眾房間里穿梭回來，手上提著空空如也的茶壺。

    “進去坐吧，外面太冷了，而且你又不跳舞。”

    轉(zhuǎn)頭看了眼跳舞的人群，阿依努爾正在和一個男生說話，她嫣然一笑，把手遞了過去。

    等轉(zhuǎn)了個圈他才看到那人的正臉，是帕勒提。

    他回過頭，主人家盛情難卻，只好起身，撩開氈房帳簾，鉆進了個安靜些的房間。

    里面很是暖和，寬大炕上坐著一群人，男男女女圍坐一團，有一個頭戴圓頂帽，胡子花白的老人正在拉手風(fēng)琴，大家傾耳細聽，時不時抿一口酒。

    看到個高大俊俏的年輕人進來，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邊沖他笑邊給他挪出了個位置。

    空氣里滿是燥熱酒氣，約丹納蹙了下眉，見狀也只能走到人群中坐下。

    “喝杯茶吧?！迸赃呉粋€戴著粉色頭巾的中年女人遞給他一杯茶。

    “謝謝?！奔s丹納忙伸手接過，再不說其他。

    大家見他只是靜靜坐著，很快就收回注意力，和身旁人低聲談話。

    他枯坐了會兒，悠揚的手風(fēng)琴聲入耳卻是冷清孤寂，心中只是后悔，她這么大一個人了，自己來參加舞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必總是跟著她。

    實在無趣，借口上廁所，他溜了出來，站在兩間氈房之間望過去——

    阿依努爾和帕勒提相對而立，錯身挽手轉(zhuǎn)起圈來。

    帕勒提占主導(dǎo)位置，帶著她動作，沒一會兒又掉轉(zhuǎn)方向，和她同向踢起腿。

    荷葉裙擺隨著轉(zhuǎn)圈動作如波浪涌動，胸前的兩根辮子也騰空甩動著，眉目流轉(zhuǎn)，顧盼生姿。

    帕勒提雖然平常有些不著調(diào)，此刻在跳舞的人群中格外挺拔。

    他們，看起來，很相配。

    表白還得醞釀下，別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