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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仆人[重生] 第36節(jié)

    這?個撐傘走進冬星的艷麗女子, 上一世曾在艾姆霍茲的舞會上,打開扇子遮住下半張臉,盯著維恩, 媚眼如絲, 緩緩移動扇面五次。然后在他走近時, 將一塊帶著香味的手帕塞在了他的西服口袋里。

    也是這個女人在他窮困潦倒, 走投無?路的時候, 通過沃森公爵聯(lián)系上他, 派侍女將他從后門領到屋內。原本?說好的兩百鎊變成?了兩鎊, 還換成?了四十枚銀光閃閃的先令隨意地拋在地上。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卻沒換到一天的醫(yī)藥費。男仆們亂棍打在他身上,想要驅趕他時, 他正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去夠衣柜底縫里的銀元。

    哈特格林伯爵夫人總是?穿著純黑的綢裙, 頭?戴黑紗出?席各種場合,這?幾乎成?了她的標志, 年輕, 富有,美麗, 喪夫, 簡直是?最完美的情人。被這?樣的女人示愛,也讓維恩洋洋得意過一段時間。

    但是?現(xiàn)在他像條狗一樣被打得鼻青臉腫丟到門外, 修長的腿蜷曲著,鼻血倒流, 黏住散下來的黑發(fā)?。他沒有口袋, 硬幣只能緊緊抓在手里, 他掙扎著爬起來,嘴里還叼著兩個, 屈辱的淚水模糊了視線,讓他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砸在地上,然后不管不顧地發(fā)?一通瘋。

    但是?他不能。

    四十先令雖然解不了燃眉之急,但至少可?以買一些鎮(zhèn)痛的藥物,讓孩子睡上一個好覺。

    他慢慢吐出?帶著血水的硬幣,擦干凈,雙手捧著,深吸了兩口氣,緩緩抬頭?,臥房窗簾已經拉開,哈特格林伯爵夫人露出?半邊身子,好像靠在誰的身上,笑意吟吟地望著他。

    維恩瞇起眼睛,依稀能看見搭在哈特格林腰間的那只大手拇指上的翡翠戒指。

    坎森公爵。

    維恩不敢盯著,立刻垂下頭?,眼神逐漸清明?! ∧翘煳钑Y束,他隨著安塞爾上樓換衣服,看著戀人一無?所?知,平靜柔和的神情,他忍不住說了手帕的事,以期待看到安塞爾因他而?吃醋的模樣,沒想到安塞爾毫無?反應,自顧自地解著扣子。

    維恩有些不甘心地又重復一遍,這?回安塞爾停了下來,偏過頭?微微皺眉,眼神探究,輕聲問道:“你覺得她為什么喜歡你?”

    維恩一下愣住了,以為安塞爾是?在諷刺他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安塞爾的話更有深意。

    她向他示愛,只是?因為他是?安塞爾的情人。

    那個男人沒有弱點,而?他滿身漏洞。折辱他就能臟了安塞爾的名字,血污與泥漿都會通過他的手與唇涂抹在那座白玉雕像上。

    不,不會的。

    維恩一瘸一拐地轉身向著遠處的大路上走去,陽光將他的影子投在身前,瘦長怪異。

    等挺過這?一陣子,等三個孩子的病好起來,等他從西印回來……維恩迷迷糊糊地想著,心如刀割。

    我就和他分?手。

    哈特格林伯爵夫人一走進冬星,就感覺被灼熱的視線死?死?鎖定。

    她慢條斯理地收著傘,眼神悄悄向那里瞥去,只見一個身穿襯衫馬甲,身材高挑的年輕人出?神地望著她。

    艾姆霍茲莊園有一部?分?制衣的產業(yè),仆人的制服版型都極為雅致,配上維恩出?色的容貌,不熟悉的人一眼看過去還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子。

    門上風鈴又響了一聲,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方臉,蓄著小胡子,淺黃色的眼睛極為靈活,才一個呼吸間就繞著眼眶轉了一圈,他撐著傘當?拐杖,拇指上戴著翡翠戒指。

    科林見又是?一個大客戶,眼睛亮了,就要湊上去,突然發(fā)?現(xiàn)之前進來一直沒說話,到處亂看的客人搶先一步。

    “兩位,有什么需要?”維恩上前一步,輕輕開口。他刻意模仿安塞爾的霧都貴族發(fā)?音,又在里面揉了些法語的小舌音。如果不去考慮他的口吃,在語言方面,他一直有些天賦在。

    哈特格林現(xiàn)在才剛剛嫁給莫羅伯爵,看起來比上一世更加張揚,上下打量了一下維恩,“你們這?里有什么服務?”

    維恩露出?最有魅力的笑容,微微欠了欠身,語氣委婉動聽:“夫人的氣質如此獨特,先生?的身份又如此尊貴,大廳的款式恐怕都配不上,我們上樓聊一聊定制如何?”

    兩人被恭維的話說得心情不錯,點點頭?,跟在維恩身后,科林有些著急地想要攔住他們,卻看見維恩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抖了一下。

    休息室的鑰匙還沒有上交,想著留個冬星三人組的紀念,沒想到卻在這?里派上用場。

    科林被維恩突然矜貴起來的氣質唬到,一時不確定這?是?不是?新來的老板,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得抓耳撓腮跟在后面,盤算著要是?鑰匙打不開,就立刻報警把這?個裝神弄鬼的家?伙抓起來。

    維恩帶著兩人上到二樓,打開休息室的門,側身讓他們進去。

    科林見他真的打開了一個裝修精美的小屋,一時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站在樓梯口。

    哈特格林伯爵夫人想也不想率先走進去,沃森公爵猶豫了一下,看向維恩,露出?禮貌的微笑:“無?意冒犯,但您的口音有點像是?法國人。”

    “是?的。”維恩笑著答道:“我剛從國外回來,表哥讓我接管幾個產業(yè)練練手?!?/br>
    沃森公爵半信半疑,試探道:“這?個冬星,現(xiàn)在應該是?艾姆霍茲旗下的吧?我來霧都之前,也和他們合作過幾次,我怎么不知道艾姆霍茲當?家?的有什么留學在外的表弟?”

    維恩臉上的笑容不變,十分?冷靜:“那等您下次來莊園做客,就知道了。”

    維恩如此坦然自若的態(tài)度,打消了沃森公爵的疑惑,他走進去,坐在沙發(fā)?上。

    維恩背對著他們,手搭在門把上,正想關門,一抬眼,與門外目瞪口呆,滿臉疑惑的科林四目相對。

    “對了,還沒有請教,您的名字?!蔽輧鹊奈稚敉蝗幌肫饋砹?,開口問道。科林也是?好奇無?比。

    維恩垂眸,綠色的眼睛冰冷,如同?蛇瞳一般,但聲音依舊含笑:“維因?!?/br>
    “維因·艾姆霍茲?!薄 ∷呎f著,邊緩緩將門關上。上過油的門軸悄無?聲息。

    科林被他的神情嚇到,撲過去,卻只來得及在門完全閉合的瞬間,看見已經徹底轉過去的挺拔背影。

    劇場包廂里,愛情喜劇告一段落。

    威廉一下從劇情里抽離出?來,側身靠在桌上,單手撐著下巴看著面前垂眸的漂亮少女,另一只手抓起果盤里剝好的堅果在指尖把玩,天藍色的眼睛里滿是?笑意。

    “怎么了?”黛兒將絲綢手套放在一邊,露出?白嫩的手,熟練地使用雕花的工具剝著殼,一顆一顆地碼在果盤里。看到威廉看她,柔聲問道。

    “沒什么?!蓖畬怨麃G進嘴里,擦擦手,半起身動作輕柔地幫她分?開她遮住眼睛的劉海,掛在兩邊耳朵上,“就是?在想以前怎么沒覺得,你和我興趣這?么相投?早知道,也不用拉著安來看他覺得無?聊的話劇了。”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也不遲呀。”黛兒抿著嘴,甜甜一笑,好像因為他的舉動,害羞極了。

    自從上次她幫過維恩之后,維恩也很守信用的,二話不說將威廉的喜惡全賣了個干凈。

    后來威廉又來了府上幾次,制造了幾次獨處機會,很尷尬地聊了幾次天,兩人突然就對上線了。

    也許是?無?聊,也許是?被她高超的演技迷惑,也許是?想回西印駐守前再風流一把,威廉開始追求她。她就配合著扮演清純甜美的小白花,黑色的衣服和指甲油都收了起來,換上蕾絲帽和雪白長裙,總是?在威廉的余光中,滿眼癡迷地看著他。

    “好了,別剝了,我來吧?!蓖粗靸菏种械牡窕ㄐ〉稁状我驗榱Χ炔粔?,在栗子殼上一劃而?過,只留下一道白痕,擔心她傷到自己?的手,連忙阻止。

    黛兒乖巧地點點頭?,將手上最后一個剝完,這?一次她沒有放在盤子里,而?是?笑著直接送到威廉嘴邊。

    威廉笑容僵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在黛兒清亮烏黑的眸子注視下,這?個風流不羈的貴公子突然純情起來。若不是?劇場燈光昏暗,定能看到他飛紅的臉頰與耳朵。

    他想用手去接,卻被黛兒笑著拒絕了。

    他暗暗在心里詫異,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盯著黛兒沒戴手套的手上,指節(jié)纖細,指甲圓潤,指尖泛紅。終于是?強定心神,低頭?湊了過去。他努力地分?開雙唇,用牙齒快速咬住,盡可?能地避免失禮的接觸。

    黛兒彎著眼睛看著他幾乎沒嚼就吞下去,剛想開口,威廉猛地捂著臉起身:“失陪一下……”

    他有些不舒服,心臟一會快一會慢,好像隨時會罷工似的。指尖的花香黏在他的鼻腔,一路鉆進他的肺里,滲進他的呼吸與血液。

    話音未落,他已經跑出?了包間,輕輕帶上了門。

    黛兒目送他從樓梯上跑下去,眼神回歸一貫的冷淡,視線落回再次拉開帷幕的舞臺。接下來這?場是?威廉最喜歡的男女主互訴心意的橋段,他聽了無?數遍,斷句換氣都了如指掌,來的路上甚至還在馬車里給她清唱了一段。

    演員上場,男女聲交錯演唱,纏綿悱惻,情深意切。觀眾席上傳來一陣欣慰的輕呼。直到兩人相擁而?吻,舞臺上炸起禮花彩帶,威廉都遲遲沒有回來。

    黛兒手指拈起一葉薄荷放在舌頭?上含著,黑亮的眼睛好像無?機質的礦石,嘴角終于緩緩勾起笑容。

    第54章 維恩(五十四)

    “維因?”安塞爾系著白色圍裙, 一手拿著調色盤,另一只手舉著畫筆,在固定好的亞麻布上有一筆沒一筆地?畫著, 金色的頭發(fā)?盤起收在白色的帽子下。坐在高腳椅上, 腳踝從絲綢闊腿褲中露出來, 顯得隨性無比。  維恩身上披著幾塊純白的棉布, 在不遠處的臺子上側身臥著枕著枕頭, 充當模特。聽到安塞爾的聲音, 立馬抬起頭, 眼神明亮,開心地應道:“嗯!哥哥!”

    安塞爾似乎是被維恩乖巧的樣子逗笑,彎著眼睛, 手上繼續(xù)畫著:“怎么突然想到, 連名字都換了?”

    “那是因為……這畢竟是個假身份嘛,我要是真沉溺其中就不好了。但是如果把?名字都改掉, 他們喊我維因的時?候, 我就會一下反應過來,一切都是做戲, 也就不會分不清現(xiàn)實了?!本S恩有些羞澀地解釋, 一不小心動了一下,胸前整塊布都滑了下去, 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上面還沒有徹底洗掉的墨水印子。

    維恩嚇了一跳,連忙扯住擋在胸前, 羞得抬不起頭, 現(xiàn)在只要他洗澡的時?候看?見若隱若現(xiàn)的字母, 立馬會回想起來擦拭皮膚的刺痛感與?那天在書房里瘋狂的一切。

    扣緊的十指,扎起的長?發(fā)?, 汗?jié)窕伒氖指?,自上而下投射下來的混濁渴求的眼神,一貫溫柔者的強勢掌控,平素禁欲者的忘情放縱。

    他胡思亂想,面紅耳赤,卻?只聽見安塞爾輕笑一聲:“你還挺清醒的嘛?!?/br>
    維恩抬頭望他,只見安塞爾淺淺笑著,手上的畫筆一刻不停,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敷衍摸魚已?經暴露了。

    維恩皺起眉頭,一聲不吭地?拽著衣服,翻身下臺,踮著腳貓著腰悄悄走到他的面前。

    安塞爾毫無察覺,畫得正開心,突然畫板頂端出現(xiàn)了一團蓬松的黑發(fā)?。

    安塞爾愣了一下,頭發(fā)?慢慢升高,最后露出維恩綠色剔透的眸子委屈巴巴地?扒著畫板頂部,聲音悶悶的:“您是在畫我嗎?為什么我動了,您都沒發(fā)?現(xiàn)?”

    安塞爾有種錯覺,他下一秒就要像珍珠一樣開始啃畫板了,一時?被可愛地?倒吸了一口氣?。

    “當然,當然在畫你?!?/br>
    “是嗎?”維恩故作兇狠地?瞇起眼睛,露出整張臉:“那我來檢查一下?!?/br>
    他的腦袋又往前湊了一點,垂下眸子去看?畫布,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顫動著,擋住眼睛。

    他倒不是真覺得安塞爾在畫別的,只是有些?好奇,借此撒個嬌罷了。但當他真的看?清那幅畫的模樣時?,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彩色。

    粉、白、橙、黃、紫、紅、藍……

    五彩斑斕的花朵以水流般的柔順姿態(tài),組成一片海洋,洋洋灑灑布滿整個畫布。

    哪怕是倒著,他也能看?出,畫的中央那個黑色頭發(fā)?側身安睡的人是他。和現(xiàn)實鋪著毛毯的實木臺子不同,他在畫里睡在最明媚的春光之?中。

    他眼睛用力眨了幾下,止住落淚的沖動,然后慢慢地?又縮回畫板后面,微卷的前劉海與?睫毛蹭上了一些?彩色的顏料。

    他只露出一雙眼睛,有些?懵懂地?抬眼看?著安塞爾,突然彎起眼睛笑了起來,其?中的光彩竟然要將整幅畫蓋住,語氣?雀躍天真:“嗯!檢查過了,畫的是我!”

    安塞爾忍不住湊過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維恩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抱著他的脖子,隔著畫板相擁,眼角帶著晶瑩的淚珠。

    他從來沒有見過安塞爾畫這種色彩艷麗的畫,前世?安塞爾偶爾也會給他畫像,但都是那種很傳統(tǒng)的肖像畫,顏色偏灰,飽和度很低,威廉嘖嘖稱贊說?是什么很出名的流派,維恩聽了覺得很厲害,便也喜歡,動不動擺出一個他覺得很優(yōu)雅的姿勢,笑著問安塞爾這個適不適合畫。安塞爾每次都會揉揉他的腦袋,笑容溫柔地?幾乎要化為水。

    他還記得他們分手的那個雨夜,安塞爾帶著一個小小的提包,似乎是想給維恩看?的,卻?剛下馬車就被威廉領到了他醉生夢死,選擇墮落的公館。

    過度勞累、愛人背叛加上大病初愈,安塞爾甚至沒有聽完維恩反咬一口的詭辯,便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維恩渾身是泥地?攔了馬車把?他送回莊園。

    夫人本來就恨維恩將他的兒子變成了一個不虔誠的信徒,又知道了他在外面干的勾當,連門都沒讓他進。

    維恩頂著大雨蹲在府邸墻角,他想等確定安塞爾沒事之?后再走。

    這一等,就是一個晚上。期間?宅子的門打開了一次,黛兒如同一個黑色的幽靈出現(xiàn),維恩渾身濕透,睫毛往下不停地?滴著水,整個人瑟瑟發(fā)?抖,他失魂落魄地?看?向少女,模樣凄慘無比。

    黛兒面無表情地?將一把?傘丟到他的腳邊,然后轉身關?門。

    如果是別的仆人給他遞傘,可能是出于自己的同情心,可黛兒的話,那只能是夫人的命令。

    維恩有些?感激地?撿起傘,卻?沒有撐起,反而像溺水的人抱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昏昏欲睡。

    天快亮的時?候,雨也停了,維恩幾乎是坐在水坑里。他聽到安塞爾臥室的位置傳來爭吵聲,他從夢中驚醒似的沖到面前的空地?,伸長?脖子,望眼欲穿地?盯著那扇緊閉的窗戶。

    爭吵聲越來越大,夫人尖利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窗戶忽然打開,那個手提包被扔了出來,在空中,打開的包里的裝的滿滿當當的紙張全?飛了起來,盤旋著落下,幾乎要將維恩淹沒。

    安塞爾追到窗口,大半個身子探出窗臺,搖搖欲墜地?試圖抓住提包,卻?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