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個弱柳扶風(fēng)的丞相大人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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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加冠,用金還是用玉,這件事是商瑯與禮部那邊商討的。 玉質(zhì)溫潤,君子端方。 商瑯選擇玉冠的時候,顧嶠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還笑了一聲。 那個時候兩個人恰好在下棋。 明明他這一手棋是商瑯親自教的,顧嶠與商瑯行棋的時候卻是截然不同的路數(shù)。 商瑯性格溫和,慣愛韜光養(yǎng)晦,蟄伏其中,瞧著無辜,卻總會在顧嶠以為自己要贏了的時候,用一枚棋子輕易地扭轉(zhuǎn)戰(zhàn)局。 而顧嶠就不同。比起商瑯那溫吞的性格,帝王天生便是具有掠奪性的,在棋盤上也是大開大合,頗有金戈鐵馬之勢,盡數(shù)是明謀,卻偏偏銳利得很,讓人束手無策。 他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商瑯為什么會覺得他適合這般君子的白玉冠。 不過既然是丞相大人喜歡,顧嶠也不可能拒絕,當(dāng)即揮手讓人按照商瑯的意思尋了和田玉來雕冠。 尋的是大桓雕刻技術(shù)最純熟的玉工,結(jié)果也很讓顧嶠滿意,不過再商瑯念完那些祝詞將玉冠抬起來的時候,看著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顧嶠莫名地覺得,這玉色還是更襯商瑯。 玉冠落在自己頭頂?shù)臅r候,顧嶠忽然意識到,商瑯?biāo)坪鹾芟矚g白玉。 先前送他的狼毫,筆管都是白玉雕刻,包括今日這頂玉冠。只不過商瑯本人身上,除了腰間那一枚作為自由出入宮的令牌的白玉佩之外,顧嶠不曾見過任何玉石出現(xiàn)在丞相大人的身上。 若非這幾次送他的東西都是白玉,他或許還察覺不到這一點。 緊跟著玉冠落下的是商瑯的一雙手。 久病的人大概是天生就會比別人身上涼一些,眼下不過是雙手落在了他發(fā)間,顧嶠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來自那雙手上面的冰冷寒意。 與溫涼的玉格格不入。 不過這種情況下商瑯也只是在為顧嶠梳理散落下來的發(fā)絲的時候才能碰到少年的皮膚,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沒什么感覺的,只偶爾會被冰上一下。 那雙手在他的頭上折騰了許久才放下來。 顧嶠抬眼,恰好與商瑯沉靜的目光對上。 加冠之后,就是賜字。 顧嶠實在是太好奇,商瑯會給他起一個怎樣的字了。 “嶠”字本身便是高而陡峭之山峰,雖然不知道當(dāng)年他父皇是如何想著給幼子起出這樣的名,總之是同顧嶠自己這鋒銳難當(dāng)?shù)男宰右矘O為貼合。 字與名相關(guān),商瑯是要將這樣的鋒銳給壓下去,還是說使其更勝? 他很期待商瑯的選擇。 商瑯與他目光相接的時候,眉眼間似乎漾出了笑意來,只不過很淺很淡,以至于顧嶠都懷疑那是個美好的錯覺。 他在之后聽見了商瑯開口,說出來那個被他瞞了很久很久,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選擇出來的表字—— “燃犀”。 燃犀溫嶠。 那一瞬間顧嶠就在想,是不是將那支白玉狼毫送給他的時候,商瑯就已經(jīng)想到今日之事了? 牛渚燃犀,商瑯用這一個表字明明白白地表達(dá)了他的立場:洞察jian邪,懲惡揚善,還世間清平。 他希望顧嶠身上銳利的光芒燃得更勝一些。 少年帝王眉眼間驟然染上了愉悅的笑意,直起身來,轉(zhuǎn)身揚手,看著朝臣跪拜敬賀。 而商瑯就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哪怕兩個人沒能成功的并肩,但至少如今,他已經(jīng)能讓商瑯與他站在同等的為止。 他是天下名副其實的主人,便能傾盡所有來護心上人周全。 加冠之后還要入告太廟,這一次便不用百官隨行了,只有商瑯和顧嶠兩人,坐上了去太廟的馬車。 理應(yīng)君王獨駕,但是顧嶠還是在這樣的小細(xì)節(jié)上破了舊日的規(guī)矩,將商瑯拉到了他的馬車上來。 畢竟商瑯?biāo)悴簧纤麌?yán)格意義上的長輩,這一次帝王的冠禮本身就特殊,不知道零零散散參考了多少前朝的習(xí)俗,又填補了許多新的東西,早就不能算是個與大桓過去規(guī)矩嚴(yán)絲合縫的典禮了,對此禮部也就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帝王之典開銷極大,一輛馬車也是不少的錢,能省下來,禮部尚書還能免于跟戶部那群成天嚷嚷著沒錢的官員瞎扯皮,順著免去了不少的功夫。 因為此,禮部尚書對于帝王的行徑半點反對也沒有,甚至還怕人后悔,直接給敲定了下來,說什么也不改了。 顧嶠樂得自在,眼下正心情愉悅地與丞相大人同處一輛馬車當(dāng)中,因著路途稍有些遠(yuǎn),還與商瑯閑聊了起來:“先生如何會給朕選擇這樣一個字?” 顧嶠興致盎然地看著他,商瑯神色依舊平靜,只在開口的時候帶了些笑意:“陛下聰慧,想必已經(jīng)猜出了?!?/br> 答案兩個人心知肚明,顧嶠沒打算自問自答,便悄聲朝著人身邊蹭了一蹭,然后借此機會問道:“相識這么多年,朕還不知道先生的字?!?/br> 商瑯臉上的笑意在聽到顧嶠這一問題的時候就rou眼可見地淡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但為了能成功得到答案,顧嶠根本不打算給丞相大人拒絕的余地,接著抿唇,委屈巴巴地補充道:“朕的字是先生親口相贈,其意如何先生再熟悉不過。禮尚往來,先生也應(yīng)當(dāng)告訴朕才是?!?/br> 這一番話半點因果都無,除非顧嶠拿出帝王的身份來壓迫商瑯,否則丞相大人都沒有什么被迫告知的理由。 顧嶠小孩子的那一面在登基之后就被盡數(shù)掩藏了,只偶爾會在商瑯面前軟化一些,難得有像今日這樣無理取鬧般的撒嬌。 讓商瑯忍不住地露出一個笑來。 今日是萬壽節(jié),是帝王的及冠禮,也是少年單純的生辰。 在這樣的日子里,商瑯于公于私都不會拂了顧嶠的面子,聽到他這一番話之后就坦然地松了口:“臣的表字沒什么獨特之處,是為——‘月微’?!?/br> 玉石璆鏘,朗月疏微。 清泠泠的一個表字,也的確與人相配。 只不過…… 顧嶠想著商瑯入京時候的年紀(jì),忽然有一個想法:“先生的表字,莫非是朕的父皇所起?” 第13章 生辰禮物 商瑯及冠的時候已經(jīng)入了京,京中又沒有什么他的長輩,探花郎當(dāng)年一心做學(xué)問也不曾拜過師,若是有表字,那么先帝來給他取的可能極大。 顧嶠方才問出的時候是帶著遲疑的,畢竟先前商瑯及冠的時候并沒有行冠禮,若非顧嶠意外地知曉了那是他的生辰,這人甚至都打算直接當(dāng)成平常日子得過且過。 所以在得知商瑯有表字的時候,顧嶠是有些驚訝的。隨后想的便是,這表字來自何人。 卻沒想到,商瑯搖了搖頭:“與先帝無關(guān),是臣父母所留?!?/br> “留”。 顧嶠注意到了商瑯說的這一個字眼,眉梢輕輕一挑,但沒來得及問——太廟已經(jīng)到了。 商瑯到底是外臣,沒有進入太廟,而是候在外面。 顧嶠從他身邊擦過去,帶著那一縷沉香的氣息,邁進了太廟。 身后的門應(yīng)聲關(guān)閉,少年帝王抬起頭,借著幽暗的燭火看向中央他父皇的牌位,彎了下唇,跪坐在了蒲團上,沒有拜。 他只是仰著頭,目光落在排位上一錯不錯,隨后嘆了一口氣。 時至今日,他都不明白為什么當(dāng)年他父皇會這么直接地將商瑯留在他身邊,僅僅是因為他是最后的嫡子嗎? 明明在宮變之前,他的皇兄們比他要有作為得多。 入告太廟,本意是及冠之后告誡青年銘記祖輩之志,照理來總會有個長輩待在他身旁說教的。 而這一次只有顧嶠在太廟當(dāng)中,沒有人知道他這“入告”究竟是告了些什么,他也就放松下來,放空了去思索他父皇當(dāng)年作為的種種用意。 他父皇與他母親,說不上伉儷情深,也好歹算得上舉案齊眉,不然哪怕是中宮嫡子,他也不會有當(dāng)年那個稱得上是溺寵的待遇。 但是情愛是一方面,他父皇更多的還是一個著眼天下的雄君,所以他才會有那么多個皇兄——自身也不算太差,總能有一個兒子扶得上墻不是? 顧嶠聰慧,小時候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他父皇如此作為的用意,所以從來沒指望自己會被推上這個皇位。 原先還當(dāng)是商瑯臨危受命,但眼下回頭去想一想,這更像是個很早就設(shè)下的局。 可能在商瑯踏進京都,或者晚一些,在被先皇點作探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今日要成為輔佐顧嶠的孤臣。 不是隨機應(yīng)變,而是命中注定。 不過商瑯的表字竟然不是他父皇所起,這一點倒是讓顧嶠有些驚訝。 但是“月微”這樣清冷的字,也不像是他父皇的風(fēng)格。 “瑯”是美玉,月是清月。 會給兒子起出這樣的名字的父母,怎么看也不像是會選擇放孩子闖進官場這樣清濁不一的地方的人。 商瑯身上,有太多值得他探索的東西了。 先前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情,眼下最艱難的時候已經(jīng)熬過去了,他跟商瑯,還有許多的時間來相處。 顧嶠思及此處,跪直了身子,神色肅正,朝著牌位一拜。 無論當(dāng)年他父皇是怎樣想的,如今將商瑯留到了他的身邊,兩人親密無間、沒有隔閡,就足夠了。 顧嶠恭恭敬敬地施了這一拜,拎著繁重的禮服,推開了太廟的門,迎上商瑯的目光。 “先生,”帝王眸子彎著,沒有再提方才的話題,而是問道,“先生究竟為朕準(zhǔn)備了如何的生辰禮?” 及冠禮過后,就是萬壽節(jié)的生辰宴了。 商瑯聞言只是清淺一笑,沒有直說,賣了個關(guān)子:“陛下待會兒便知曉了?!?/br> 顧嶠對這樣模糊的回答沒有反應(yīng),只是在太廟之前光明正大地抓住了商瑯的衣袖,直勾勾地瞧著他,意有所指:“先生,朕已經(jīng)及冠了?!?/br> 年及弱冠,他已經(jīng)能夠真正地獨當(dāng)一面了。 帝王從太廟走出來之后,心情就很好,商瑯也被他這樣愉悅的情緒所感染,唇角勾出個笑來,輕聲應(yīng):“陛下長大了?!?/br>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還有別的情緒,只不過很淺很淡,顧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人給掩藏過去了。 眼下他們兩個也不能繼續(xù)在太廟耽擱,上了回長生殿的馬車,準(zhǔn)備接著開啟那一場生日宴。 本來這場宴會應(yīng)該辦在夜晚,但是因為冠禮,被顧嶠給提前到了中午來。 等帝王落座之后朝臣就可以落筷了,顧嶠坐在上首也沒閑著,拿著公筷給商瑯布了好幾道菜。 原先商瑯的地位便高,加上今日的身份也特殊,顧嶠跟禮部那一群人唇槍舌戰(zhàn)了一整天,總算是讓人松口答應(yīng)將丞相大人的位置安排在他身側(cè)。 帝王的位置離著朝臣有些距離,也沒什么人敢隨意地窺探這邊,顧嶠便放開了膽子,直接拿著私下里的態(tài)度來對人,筷子夾過了不少菜,但是盡數(shù)都進了商瑯的碗里。 商瑯神色無奈:“陛下不必如此待臣,臣……也吃不下這么多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