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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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瑯沒有多言,只是朝他躬身一拜,便算是贊成了他這般決策。 顧嶠看他那樣子,強撐著露出一個笑來:“辛苦先生陪著朕東奔西走了?!?/br> 商瑯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情緒雜糅得讓顧嶠半點也剝離不得,只聽見他緩聲道:“在其位謀其職,陛下看重臣,命臣為相,臣自然是要以天下太平百姓富足為己任的?!?/br> 很中規(guī)中矩的回答。 所以顧嶠也就更不明白,方才商瑯究竟為何要用那樣復雜的眼神來瞧著他。 不過直接問應當也是問不出來的,顧嶠便暫時放棄,轉而道:“先生覺得,那朱家之人會何時去尋齊尚的麻煩?” 齊尚雖然說是被顧嶠那么三言兩句給直接認命成下一位荊州知州,但是在他們這一次的微服私訪中,歸根結底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一個誘餌。 先前他們已經從百姓口中得知了齊尚與朱家之人針尖對麥芒之事,朱家不可能半點也不盯著齊尚,估計已經知道了他們這一行人出城的事情。 他們不一定能猜出來是顧嶠和商瑯,但也會猜測是不是朝中來的人。 那應當不會坐太久,定然會去尋齊尚的麻煩。他們這間客棧,估計也不會被放過。 但顧嶠實在是沒想到,那群人會來得這么快。 算算時間,恐怕這個時候齊尚也只是剛剛回到自己住處。 他們在上面,清晰地聽到了堂中的吵鬧。 來得似乎還是兵,那掌柜還在好聲好氣地安撫他們,顧嶠轉頭看了眼商瑯,問道:“是朕帶著先生逃,還是直接迎上去?” “自然是迎,”商瑯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朱家難得有如此主動,陛下不若直接將人扣下,審問一番?!?/br> 刺客也就算了,他們怎么都沒想到,朱家當中竟然還會有士兵。 私養(yǎng)親兵,在大桓當中是明令禁止的。不過他們也并不覺得這群人就是朱家自己的親兵:還有極大的可能,是那個知州專門撥出來保護朱家這邊的。 只要不是死士,按著皇室那些審問人的方法,顧嶠還是很相信云暝能從這群人的嘴里撬出點東西來的。 有了丞相大人點頭,顧嶠也不再猶豫,喊來云暝和伏憫,直接派兩個人下去處理人。 他和商瑯仍然是待在屋子里,沒多久就聽見了掌柜的一聲尖叫。 有云暝在,伏憫應當也不會濫殺無辜,那個掌柜叫這一聲,估計是被嚇得。 等外面徹底靜下來,顧嶠這才帶著商瑯走出門去。 云暝已經在帶著伏憫將那幾個不知道是被打暈了還是打死了的士往樓上拖了——迎著堂上一群人驚疑不定的目光。 這客棧當中的人并不算多,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沒見個被嚇得魂不守舍的,反倒是漠然與好奇,好像已經習慣了。 思及此處,顧嶠指甲一下子摳進了掌心。 云暝和伏憫已經將幾個士兵拖了上來,而整個樓上站著的也就他和商瑯。顧嶠垂著眼想事,忽然便看見丞相大人往前走了幾步,卻不是沖著那兩個人,而是順著拖拽留下的血跡,一步步地走下樓去,走到客棧掌柜的面前。 顧嶠雙手搭到欄桿上看他。 那掌柜顯然是還有些驚惶,畢竟丞相大人方才那般面無表情地繞過那群人從染血的樓梯上走下來的模樣實在是太過于駭人,簡直就像是個走下來索他命的修羅。 還是會特別冷靜地收割人命的那種。 掌柜開口跟他說話的時候,牙齒都有點打顫:“這位公子……是有什么事情?” 商瑯沒有直言,而是從懷中掏出了點碎銀——不算很多,至少在這表面足夠奢侈的遂安府主城內應當不至于被人給盯上劫財:“今日之事,掌柜應當知曉該如何?!?/br> 他緩聲開口,聲音清亮,像是初春的碎冰,不算多冷,但親自接觸,還是會冰得一縮。 那掌柜如今就是這般模樣。 丞相大人如今帶著個平平無奇的面具,臉最多只是清秀,算不上有多驚艷,也就談不上什么“以美□□人”。那掌柜完完全全是被他周身氣度給驚到,隨后又被話語威懾,喏喏地一應,也沒敢上手去接商瑯掌心的碎銀子,還是等到丞相大人親手將東西擱在桌子上,這才忙不迭地攏起來收好。 期間商瑯半點目光也不曾施舍給在座的其他人,甚至對堂中那不少的見證者一點封口的意思都沒有,只給了掌柜幾塊碎銀,便施施然地重新回到顧嶠身邊去。 方才丞相大人在下面封口的時候,顧嶠也沒忘了正事,指揮著倆人將這群士兵給拖進了房間中,見到商瑯來,便迎上來,與他一同進到房間中去。 彼時云暝已經倒了幾杯子熱茶給人撲醒,醒過來的人都還在捂著臉哀嚎。顧嶠瞥了眼地上因為劇痛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士兵,又瞧了眼那茶,越看越不對勁,等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立刻倒吸一口涼氣,頓覺痛徹心扉:“云暝你簡直……暴餮天物!” 顧嶠沒那么放心商瑯去吃外面的東西,就連茶也不會虧著人,都是自己帶了些宮中的云霧茶,除了之前坐船的幾次,平日泡的都是這些,包括方才云暝拿來潑人的那些——用來刑訊,白水有什么不好?偏偏要用茶嗎! 第66章 調兵遣將 不過茶水用都用了, 顧嶠痛心疾首,但是該做的正事還是要做的。 顧嶠看了一眼在地上被燙得打滾的士兵,臉色鐵青, 實在忍不住抬腳踹了他們一下。 對方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碰上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物, 立刻不敢動了, 捂著臉的手在微微顫抖顫抖,強忍著痛呼。 朱家的人在遂安府這一片橫行霸道已久,眼下如果當著想著自己是惹到了什么不該惹的人, 極大可能會把罪名推到齊尚身上。更何況他們這幾個本來也就是來尋他們的,顧嶠估計這幾個人已經猜出來了, 他和商瑯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不過現(xiàn)在一來就被收拾得這么慘,估計也不敢在他們面前如何了。 “朱家的人?”顧嶠站在那里,垂眼看著他們,冷聲開口問道。 地上的人被茶水燙了滿臉,顧嶠自然不指望人能說出什么話來, 詢問之后瞧見他們身子一僵,就估計自己是猜對了的。 這些士兵到底與那些專門養(yǎng)起來的暗衛(wèi)死士不同,都是拿著銀餉做事, 加上還可以借著朱家的勢力狐假虎威, 這才會如此效忠于他們, 嘴根本不會有那么嚴。 顧嶠想到這,又踹了他們一腳,冷聲道:“若還想要活命, 便好好答話?!?/br> 他這一看便是一副要親自審問的模樣, 商瑯和那兩個暗衛(wèi)便沒有說話, 都挪到了一旁看著。 躺在地上的那幾個士兵聞言忙不迭地點頭, 之后顧嶠無論問什么他們都配合得很。自然,也是因為顧嶠沒強逼著他們開口,問的都是些點頭搖頭便能回答的東西。 不過也讓顧嶠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朱家這群人,當真是不知道在這地方胡作非為了多少年。 他最后信守承諾沒有對人做些什么,直接將他們給送了出去,至于這群人之后的死活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顧嶠如今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氣的是朱家這群混賬東西在荊州不知道扎根多少年,不知道害了多少百姓,而無論是荊州知州還是身在京都的朱家家主朱五德,都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隱瞞不報,官商相護。 笑的則是——好在先前他們動了那些手段將朱五德給拉到了他們的這一邊來,讓人成為了“世家的叛徒”,這才能盡量早一些知道荊州這邊的事情,早做處理。 “那群人有陛下如此威懾,想必不會再來尋麻煩,”顧嶠正看著那群人踉踉蹌蹌地走出大廳,就聽見身后的商瑯在同他道,“傅小侯爺與子桑公主應當無憂,齊狀元并不會武,如今或許已經落入朱家手中,陛下……欲如何?” “連他們府上的親兵都傷了,再隱忍也毫無用處,”顧嶠開口的時候語氣里多少帶著點煩躁,“只要朕不直接露明身份,那群人至多只會將我們幾人認做什么江湖上面的人,只要他們不直接調兵,便無事?!?/br> 先前顧嶠和商瑯派出去的那兩個北去的替身,可并不是單坐在馬車里就行了的,途中還會或多或少地放出一些行動的痕跡來,讓不知其中真相的大部分人都相信他和商瑯的微服私訪的確是往北方去的,如此多少能掩藏一番他們兩人的真實行跡。 所以就算朱家一直盯著齊尚,一直盯著京都那邊的狀況,也不會立刻就察覺到什么不對。 更何況,荊州與京都相隔甚遠,兩邊傳遞過消息來也得用上許久,顧嶠完全可以在他們主動察覺之前多做一些事情。 “朕讓伏憫和云暝護著先生,此次朕喊上傅翎一同去便好,先生在房中,千萬保護好自己?!鳖檷λ麌诟溃笠矝]去看人的反應,就直接走了出去。 他本意是只想喊上傅翎,卻沒想到先前一直對此事不熱衷的子桑公主竟然主動請纓要加入他們。 他們三個跑到朱家去擄回來狀元郎,多少是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但顧嶠并沒有拒絕。 路上也恰好能問一問,這段時間他們過來的所見所聞。 然后就知道了,傅翎為何會乖乖地待在此處沒有到處去游山玩水——整個遂安府都能稱得上是人間煉獄,干干凈凈沒有饑民的地方已經鮮少,就連那些本應該在這個季節(jié)變得青綠變得姹紫嫣紅的山,都被餓慌了的百姓掏空了,連樹根都不剩。 走出這主城,每一存土地上都堆疊著無數(shù)的饑民。 顧嶠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問其他的任何問題,只是沉默地越向朱家。 少年帝王心頭的火不知道憋了多長時間,還越竄越高,闖到朱家的院子當中,也是半點都沒有收斂,手起刀落之間已經不知道收割了多少的人命。 這一次還是傅翎先反應過來,急忙地將齊狀元給救出來,然后拉著馬上就要殺紅眼的顧嶠離開了朱家。 應當慶幸他們幾個人殺過去的時候朱家主要的幾號人物都還沒來得及見齊尚,他只是被關在了一處牢籠里,顧嶠殺的那些人中間也沒見著幾個重要人物。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他已經算是冷靜了下來,一抬眼就對上了商瑯擔憂的目光,他一愣,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模樣,總歸是剛殺完人,不會好看。怕人擔心,就只好遞給人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后轉向齊尚:“說來,遂安府的知府如何?” 他們只知道荊州的知州是與朱家有關系的,卻對遂安府這地方的那位知府不曾在意過。 顧嶠也是方才在路上的時候,才剛剛想起來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他們去得早,齊尚還沒被怎么折騰,只有身上被麻繩勒得有些狼狽,聽見人問,也顧不上其他了,拱手行禮,答道:“遂安府知府臣知曉,并非惡人,只不過……囿于世家權勢,難以一展抱負?!?/br> 這話說得實在是委婉,好在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傻子,聽他這樣說話已經明白了其中如何:遂安府知府本身雖無大過,但為人太過懦弱,或是說其權勢根本就難以與朱家這樣的大世硬碰,在這遂安府中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 不過……若非貪官,等到他們將事情處理了個差不多,在如今這般一時半會兒擇不出合適的地方官的時候,倒是還能讓人頂上一頂。 顧嶠心中思索著,也就不再去管這個無甚大用的人,一頷首,移開目光:“草包也罷,只要別是個出來攔路的便好?!?/br> “陛下心中可是已有計策?”顧嶠這幾日的情緒算不得好,也就沒有耐心去細談什么,說得話也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這其中去掉一個對政事關注不多的傅翎,也就只有一個商瑯能聽懂帝王的意思了,便直接開口問他。 “嗯,”顧嶠果不其然應聲,“微服私訪是為了避開朱家鋒芒,如今朱家劫齊尚,也能看出來他們半點不將朝廷給放在眼里,如此倒也沒有什么必要再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了?!?/br> “這幾日先給朱家使一些絆子,朕會傳信給贛州知州調兵來,屆時直指荊州知州府邸,而朱家這邊,有勢無權,就只能是個紙老虎,到時候也就不用顧忌什么了,殺無赦便是,”顧嶠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口,又將目光轉到齊尚身上,輕笑一聲,“這些事都得武人來做,便不必勞累齊卿,不過這段時日,齊卿千萬記得,抓緊了時間拉攏民心,朕還等著你日后替朕來好好治理這荊州。” 齊尚受寵若驚地朝著顧嶠行禮:“臣……定不辜負陛下期許?!?/br> 只是…… 齊尚有些欲言又止,顧嶠瞧他一眼:“但說無妨。” “陛下,丞相大人……不也是個文臣嗎?”雖然有了帝王應許,但是齊尚開口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生怕哪里話說錯了觸怒到帝王。 好在顧嶠沒空跟他生這毫無必要的氣,只是含糊地道:“丞相自然有他要做的事情?!?/br> 大概是因為商瑯太過于省心,也太過于了解他,顧嶠都不需要將一些事情給擺到明面上來,丞相大人就知道自己應當做些什么,所以顧嶠每一次安排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略過他。 曾經沒什么人會跟他提及此事,商瑯自己更不會說,也就是齊尚這種看似沉穩(wěn)但說到底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官員會敢在帝王面前提這么一嘴。 商瑯應當是意識到了顧嶠的窘迫,彎了下唇角,主動開口:“安排得太過周密反倒不利于隨機應變,留臣一個閑人,倒也適合在關鍵時候頂上一頂。” 顧嶠聞言,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他,商瑯也不曾避諱,也是在瞧著他,一雙桃花眼里秋水盈盈,顧嶠心尖像是猛地被掐了一下,耳根溫度驟然攀升。 怕被人看出異樣,他輕咳一聲:“便如此吧,齊卿接下來幾日莫要回府,就直接在客棧住下便是,也方便一些?!?/br> 將人吩咐完,顧嶠就拿著“有話同丞相單獨談”的理由遣退了那幾個人,等到門被闔上,他這才又看向商瑯。 桃花眼依舊灼灼。 第67章 夜劫糧倉 “陛下要與臣說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