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個弱柳扶風(fēng)的丞相大人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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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人愿意幫他干活,顧嶠自然是樂意之至,聽見他這話,忍不住笑,“齊尚此人,的確是讓朕有些意外?!?/br> 連中三元已經(jīng)算不得什么,齊狀元這可以是一入仕就當(dāng)上了一州知州,在荊州這樣貧瘠可怖的環(huán)境下還能風(fēng)雨不動地為百姓辦事,當(dāng)真是百年難得。 就連商瑯,當(dāng)年都沒有如此殊榮。還是顧嶠登基之后,才循序漸進(jìn)地一步步讓商瑯走到了如今位極人臣的地方。 “不過有他也好,朕和先生恰好能忙里偷閑歇上一陣子?!鳖檷p嘆一聲,當(dāng)著傅翎的面坐到榻上去,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 先前到還沒覺得,除了趕路痛苦了些,其他對于日夜批閱奏折的帝王來說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自從地動之后,那被埋在廢墟當(dāng)中的幾日,著實給顧嶠帶來不小的損傷,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讓他忍不住地想要躲懶。 而商瑯就更不用說,拖著那樣一副身子幾次奔波,又幾次同他說被魘著了,這副模樣,不虛弱才怪。 “說來……方才朕走得太快,沒有仔細(xì)注意,先生他說自己身體不適,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不適法?”顧嶠忽然想到這,開口問,“是感染了風(fēng)寒,還是其他?” “你那哪里是走得急,分明就是落荒而逃,”傅翎絲毫沒有給他面子,直接拆穿了他,隨后才仔細(xì)想了想方才所見,搖頭,“人瞧著不像有事,只不過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似乎還有點啞。” “他染了風(fēng)寒?”顧嶠一下子坐直身子,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應(yīng)當(dāng)不是,”傅翎被他突如其來的緊張給嚇一跳,也忍不住沉思,“再者,按照你家丞相大人那君子作風(fēng),若真是自己染了風(fēng)寒,喚來旁人過來知會你一聲不就行了?怎么會自己直接跑出來,他就不怕自己過了病氣給你?” 顧嶠教傅翎這么一說也稍稍地冷靜下來。 的確,若商瑯當(dāng)真染了風(fēng)寒,向來都是會躲著不想見他的,在拗不過他之后也會一直堅持著讓他喝一些強身健體的藥,說話的時候也都是盡量避免著面對面。 只要不是風(fēng)寒就好。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于丞相大人染風(fēng)寒這一點十分地緊張。 商瑯自身體弱,無論得了什么其他的病,落在他身上都會無限制地加重,而風(fēng)寒無疑是最容易染上也最難預(yù)測嚴(yán)重程度的一種。 只要不是風(fēng)寒余下的都好說——傅翎方才不都說了,商瑯表面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異樣嗎? 顧嶠暗自唾棄自己的草木皆兵,但等傅小侯爺出去之后,還是沒忍住,喚來了云暝:“替朕去看一眼,先生究竟如何了.” 云暝早就預(yù)料到了他家主子會有這么一遭,在人吩咐之前就已經(jīng)到商瑯的營帳附近探查了一番,眼下聽見顧嶠發(fā)問,就直接道:“商相并無異樣,只是方才與侯爺交談過后,回帳前吩咐人備了一份熱水?!?/br> 備熱水……這是要沐浴? 這是做什么?顧嶠一蹙眉。 且不說眼下才是清晨,商瑯方才不是說他身體不適么,在這種時候沐浴,就不怕受了涼嗎! 第77章 簾幕重重 顧嶠越想越擔(dān)心, 最后還是沒忍住,讓傅翎將他給推到了商瑯的帳前。 “你不進(jìn)去?”顧嶠就讓他將輪椅停在了帳前,傅翎繞道前面想去掀簾, 卻被顧嶠給制住,只能放下手, 偏過頭, 頗為不解地低聲問了他一句。 反倒是顧嶠疑惑地瞧他一眼,說得十分有理有據(jù):“先生他不是還在沐???若我現(xiàn)在進(jìn)去,豈不是會驚擾到他。” 傅翎被他這話給噎到, 失語了好一陣,方才喃喃道:“我還以為……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br> 這一次失語的變成了顧嶠, 甚至都忍不住揚聲辯解:“朕怎么可能是那種人!” 這一次顧嶠的聲音實在是有些大,以至于還沒等傅翎開口說點什么,帳中就傳來了商瑯的聲音:“陛下?” 這下外面這兩個,誰都不說話了。 商瑯開口之后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不知是不是有些心急, 顧嶠屏息聽著,發(fā)覺帳中的水聲都急切了不少,稍候, 身上還帶著潮意的丞相大人穿著一身中衣便撩開了簾子。 大概是沒有想到外面除了顧嶠還會有一個傅小侯爺, 他愣了一愣, 才問道:“陛下怎么來了?” “朕聽聞先生身體不適,擔(dān)心先生?!倍家呀?jīng)驚擾到了人,顧嶠又不愿意去騙他或是如何, 就只好實話實說。 “臣無事, ”商瑯聽見他的回答,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明顯又柔和了不少, 甚至隱約還帶著些笑意,“歇息一番便好?!?/br>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沒出息成這樣,這么多年了都沒有辦法完全忽視掉商瑯這張臉對他的誘惑,看見他這副隱含笑意的樣子,耳朵頓時就熱了,說話也變得輕柔起來:“那……朕便不打擾先生了。先生快些回去,小心染了風(fēng)寒?!?/br> 顧嶠本以為商瑯被他驚擾,聽到他這句話會直接轉(zhuǎn)身回帳中,但沒想到丞相大人在原地頓了頓,卻問道:“陛下可要進(jìn)帳一坐?” 見到顧嶠愣在那里沒有說話,商瑯又補上一句:“陛下還帶著腿傷,既已經(jīng)到了臣帳前,不若就入帳歇息一番。” 顧嶠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轉(zhuǎn)頭示意傅翎給他推進(jìn)去。 傅小侯爺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商瑯就先走了出來,扶住了顧嶠的輪椅,隨后偏頭看向愣住了的傅翎,語氣分外地溫和:“勞煩侯爺了,交給臣便好——侯爺可要一同入帳歇上一歇?” 傅翎再傻,也不至于在這種時候都聽不明白商相這客套話,當(dāng)即擺了擺手:“不必,我還有其他的事?!?/br> 商瑯自然不可能再挽留,只是一頷首,又客套幾句,便帶著顧嶠進(jìn)了帳中。 被撩開的簾子重新垂下,晃了幾晃才靜下來,傅翎站在原地,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看三兩步就能走到的顧嶠的營帳,最后還是“嘖”了一聲。 就顧嶠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跟商瑯修成正果——帶著腿傷還要跑過來看人身體如何,卻還能循規(guī)守禮地靜候在門外連打擾都不舍得打擾,簡直活該喜歡這么多年卻半點結(jié)果也沒瞧見。 也多虧商瑯對顧嶠有著同樣的心思。傅翎輕嘆一聲:不然顧嶠那性子,說不定真的能將這心思藏一輩子。 只不過商瑯先前也夠規(guī)矩的,不知道這段時日是受了什么刺激,從傅翎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總覺得商瑯在面對顧嶠的事情的時候,比之從前多了不少的侵略性,像是終于肯脫下那層溫順殼子,露出獠牙來——哪怕在面對顧嶠本人的時候還是夠純良的,但已經(jīng)不像先前那樣隱忍到半點也表現(xiàn)不出來了。 難道是被這地動折騰一回,便看開了生死,想要及時行樂? 傅翎心有猜測,但不能完全確定。 他如今也夠糾結(jié)的。 身為局外人,他看得多少能比顧嶠要清晰一些,但一開始就算知道商瑯心思不簡單,也只當(dāng)他是在貪顧嶠身上的其他什么東西,譬如權(quán)柄。但這一次之后他才真正地意識到,商瑯是真正心悅顧嶠的, 就連齊尚這段時間看著這對君臣相處,都多少察覺出來了不對,偏偏這倆人還在那別扭著,不知道那層紙什么時候才能捅破了,他也不知道身為顧嶠這么多年的好友,面對商瑯這般的狼子野心,他是應(yīng)該防備著自家在感情上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的小皇帝被人吃死了還是該助他們一臂之力。 罷了。 還是交給這倆人自己吧。 傅翎又是輕嘆一聲,難得有如此多愁善感,便忍不住尋子?,幦チ恕芩麄儍蓚€如何,至少他現(xiàn)在是成了家的人。 傅小侯爺在這思緒百轉(zhuǎn)的時候,顧嶠正大腦一片空白地被商瑯給推進(jìn)屋子里。 商瑯方才沐浴過,那浴桶還沒來得及撤掉,水也尚且熱著,帳中彌漫著些霧氣,不過一切具體的情形都被屏風(fēng)給擋住了——商瑯沒有將他推到里面去,只是在屏風(fēng)外,將他帶到了書案旁邊。 顧嶠瞧著人松開手之后就轉(zhuǎn)頭去給他倒茶,嘴張了張還是沒有拒絕,接過之后才來得及問:“朕到此處來,豈不是打擾了先生歇息?” 方才還說讓人好好歇息,轉(zhuǎn)頭聽了商瑯的話進(jìn)到帳來,卻還要麻煩人忙碌,顧嶠再如何想要跟商瑯多待,此時都忍不住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這里。 “怎會?”商瑯坐到了他身邊去,看向他的時候,桃花眼中還帶著笑意,與平日里那副溫順恭謹(jǐn)?shù)臉幼硬⒉煌?,倒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臣身體并無大礙,況且,有陛下關(guān)心——如見良藥?!?/br> 顧嶠:“!” 欲蓋彌彰地抿了一口茶,他現(xiàn)在也顧不上去想為什么商瑯這樣的人會說出這樣曖昧粘糊的話來,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徹底燒起來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就已經(jīng)不是尋常君臣,但是今日種種,好像也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平日里的那樣距離。 顧嶠總覺得不太對勁,卻根本深思不能,只能一遍遍地抿著茶,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那茶盞畢竟小,沒一會兒就被他給喝完了,無可奈何地放下之后商瑯自然而然地接過續(xù)上,顧嶠瞧著他動作,總算從混亂的思緒里面掰出一點邏輯來,開口問道:“先生想要先回京都一趟,還是直接到江南各州再逛上一逛?” “先回京都,”商瑯回答得毫不猶豫,目光移到了顧嶠的腿上,“陛下的腿傷,總要早些治愈才好?!?/br> 這樣的傷,越拖下去就越容易出問題。何況若不治好,顧嶠行動不便,商瑯怎么可能放心人坐著輪椅四處奔波? 這回答在顧嶠的意料之中。 撇去方才的那些不想,顧嶠總算覺得兩人之間的相處狀態(tài)回到了原先的樣子,也讓他自在不少,剛剛被倒?jié)M的茶杯就這么被帝王隨手?jǐn)R置在側(cè),空下來的手扯住商瑯的袖子,顧嶠道:“希望京都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朕來親自決斷,這般我們還可多留在外面一段時日,等到近年關(guān)的時候再回京便是?!?/br> 顧嶠并不是一個喜歡長久待在一個地方的人,且不說他兒時跟著傅翎滿京都地逛,就是登基以來,也是有時間就往宮外跑。 只不過他先前一直留在京都當(dāng)中,從未出來過,眼下難得跑出來一趟,雖然是為了正事,路上還瞧見這么多民間疾苦,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四處逛逛。 “微服私訪”實在是個絕妙的理由。若是要顧嶠知曉究竟是過去哪位帝王想出來的這般緣由,他一定要稱他一句“千古明君”。 商瑯也是看出來了皇帝陛下這已經(jīng)野了的心思,無奈地笑了一聲:“京都基本上已經(jīng)安定下來,世家不成威脅,有諸位尚書在,陛下也可安心?!?/br>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顯然就是支持顧嶠在大桓各地跑了,少年帝王當(dāng)即露出一個笑來,隨后又在想:“只有那幾人也不可,朝中還是缺少些青年才俊,只看日后這些進(jìn)士如何了,若還有同齊尚一般的人才,那再好不過?!?/br> “大不了,朕早些去宗族當(dāng)中走上一走,瞧一瞧有沒有什么合適的孩子過繼過來,早日將儲君給養(yǎng)起來,朕也好早日退位做個閑散的太上皇?!?/br> 商瑯聽見他這話,心神一動,但還是記著一個臣子的本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問了一句:“陛下要過繼宗族子弟,是……不欲立后么?” 顧嶠推諉過朝臣許多次,但明面上還從來沒有跟旁人說過這般的話,連在商瑯面前都少提。 “嗯,”他輕輕應(yīng)一聲,靠倒在椅背上,“若是為了牽制朝中勢力而納妃立后,朕覺得著實不必。若論真心……至少如今,沒有什么人,是朕想要立他為后的?!?/br> 至于商瑯,顧嶠先前的確是想過,如果有朝一日能心想事成,一定要讓人當(dāng)自己的皇后。但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這般只會限制他施展才華,到還不如將人留在前朝。 不過,帝王說這一番真話,落到商瑯耳朵里毫無意外地成了另一番意思。 第78章 一晌貪歡 少年帝王說的這一句話簡直沒心沒肺到了極致, 商瑯指尖掐進(jìn)了掌心,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慶幸帝王的心里壓根沒人,還是該苦惱他心里從來都沒有這些情情愛愛, 他想要下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心思, 商瑯又做不到跟那群朝臣一樣去規(guī)勸顧嶠什么, 最后也就只能壓下滿心苦澀,沉默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兩人沒有在一起待太久,顧嶠還憂心著商瑯的身體, 雖然丞相大人到最后也沒同他明說,瞧上去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事, 但顧嶠還是選擇了先行回去,讓商瑯自己好好地休息。 遂安府這邊的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發(fā)展,朱家已經(jīng)徹底倒下去,街上也漸漸地恢復(fù)了點地動之前的繁華模樣,顧嶠跟商瑯逗留了幾日, 一直等到贛州知州給他們來信,說已經(jīng)生擒了荊州知州,來問他們的意思, 兩個人這才帶著齊尚離開了遂安府。 至于子?,幒透掉岫? 已經(jīng)打算在荊州地界逛一圈之后回南疆了, 顧嶠便也沒有多管。 這段時間他們的所作所為,百姓們都看在眼里,因此臨走那天, 遂安府的知府甚至親自帶著主城當(dāng)中的百姓過來給他們送行。 顧嶠自始至終都沒有暴露過身份, 生怕百姓們敬懼, 因而到臨走的時候, 遂安府的百姓也都只是喚他公子,但對他熱情半點也沒比齊尚和商瑯這兩個少。 地動和朱家多年的壓迫,讓這些百姓過得艱難至極,也就拿不出什么太好的東西,但都盡所能地抱著自家親手制成的竹籃或者什么小玩意兒往他們馬車上塞,甚至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少女直接往顧嶠的懷里丟手帕,雖然到最后顧嶠都讓云暝一一還了回去,但身上還是染了不少的脂粉香氣。 本來齊尚不該與帝王同車駕,但是要準(zhǔn)備兩輛好馬車實在太難為百廢俱興的遂安府,顧嶠也沒想讓他們多耗費,就干脆選擇了三人同乘,不過齊狀元怎么也不敢靠著這倆人太近就是了。 馬車內(nèi)空間狹小,顧嶠方才身上染著的脂粉味太弄,沒多時就散得滿車廂都是,他蹙著眉,一邊撩開了簾子,一邊又不動聲色地挨著丞相大人近了些,嗅著后者身上的沉香味道,方才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丞相大人身上的沉香里面加了什么安神的成分,心緒平靜下來之后緊接著就是困意,顧嶠原先還惦記著馬車中有個齊尚在,但很快就沒了精力去思考,沉沉地睡了過去,恰好靠倒在商瑯肩膀上。 后者順勢伸手扶住他,甚至還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人躺得更舒服一些。 坐在遠(yuǎn)處角落里的齊尚瞧見這一幕,立馬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坐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生怕自己再看見點什么不該看的東西被帝相兩人給滅口。 商瑯安置好顧嶠之后也抬頭看了齊尚一眼,看著齊狀元十分知禮數(shù)地沒有亂瞄,也就大度地沒有再多管,由著顧嶠靠在自己身上,自己開始閉目小憩起來。 馬車當(dāng)中一時間安靜得過分,一直到顧嶠從睡夢中醒過來,才添了動靜。 意識到自己是靠著商瑯?biāo)^去的一瞬間,顧嶠第一反應(yīng)就是臉熱,然后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齊尚,差點連滅口的理由都給人編好了,但是瞧著他那副試圖把自己塞進(jìn)角落假裝不存在的樣子,還是沒有干出這種太過殘暴的事情來。 畢竟讓齊尚與他們同乘,是顧嶠自己選擇的,他自己一時不慎,倒也怪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