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禮 第95節(jié)
從政事堂出來的?柳安抬頭?看見黑壓壓的?云,心想?著,或許這?就是自己覺得喘不?過氣的?原因。 政事堂還是有些高,站在上面覺得下面的?臺階很長,或許陛下就是因為?皇宮的?臺階太?長了,以至于他站在高處不?能看清下面的?人。陛下是個好皇帝,知道憂心百姓,卻不?是個圣賢君主,從不?信任自己的?臣子。 他忽然覺得很可笑,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錯,他竟然開始對這?個皇帝生出期待。 或許是他不?夠狠,做不?了亂臣賊子,下不?去狠手直接換個皇帝。 如此想?著,他又想?到了太?子,搖了搖頭?,太?子和陛下太?像了,謹小慎微,恐怕會成為?陛下的?樣?子。 …… 天色漸晚,盧以清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將軍府上留了一下午。他們最終還是決定先看看七皇子和三皇子那邊的?動靜。只要陛下現(xiàn)在沒有易儲君的?意?思,等陛下殯天后?,太?子自會順利即位。到時,三皇子和七皇子必定會同時動作?;蛘咚麄儠认率昼P除一方。畢竟在他們眼中太?子是最好處理的?。 所以他們就算是有什么打算,更要小心翼翼的?。 盧以清以為?禁軍若是能握在手里,恐怕有大用處。 此言是真的?,但是如何收攬禁軍?皇家親衛(wèi),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可正因為?是皇家親衛(wèi),他們或許愿意?拼死護著太?子?!北R以清道。 王凌搖了搖頭?,“禁軍會抵擋,但不?見得會拼死抵抗。就算是換了一個皇子繼位,也還是他趙家的?人。” “除非……柳相愿意?幫太?子?!?/br> 話音的?最后?又落在了柳安身上,盧以清不?大清楚柳安在朝中地位究竟如何,今日一聽,還是不?能小瞧了自己的?夫君。 柳安到底是聰明的?,當年父親若是和他走一樣?的?路子,恐怕也不?會有后?來的?事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改回去了?!北R以清起身道:“回去,看看柳相是否回來了?!?/br> 眾人雖沒說?什么,但也都聽出來言外之意?。盧以清要試一試。 “聽聞,丞相對夫人極好?”角落的?那個老者問了一嘴。 盧以清心里清楚,他不?是在關(guān)心自己過得好不?好,而?是考量著自己在柳安心中的?分量,最終能不?能蹙成這?件事。 她淡淡一笑,“極好,但,夫婦不?同心?!?/br> 有些改說?清楚的?,她已?經(jīng)說?過了,顯然,這?些人還要再聽自己說?一遍才?愿意?相信。 盧以清正準備出去時,老者們又祝福她要小心些。 還有人道:“阿竹勿慌,若是真有人想?要害你,這?一次就算是拼了老命,我等也會護著你?!?/br> 一腳已?經(jīng)出去的?盧以清轉(zhuǎn)過身來,拱手一拜。再抬眼,面前的?人都是能喚她‘阿竹’的?長輩。 而?她清楚,這?一切都是父親用一生換來的?。 從將軍府出去后?,一路上盧以清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了長安街上,她想?下去走走,一直沒有說?話的?念念有些猶豫,今日周禾也不?再,萬一出了什么岔子…… 可夫人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就是要下去。 熙攘的?人群中,極少有人能注意?到盧以清。日子漸熱了起來,戴面紗的?小娘子不?在少數(shù)。于此,盧以清便也算不?得顯眼了。 她心中很亂,從前聽的?政事都是父親口?中的?政事,總讓她生出一種萬千事件都好解決的?感?覺,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擁有那種感?覺不?是她覺得事簡單,而?是父親覺得簡單。 盧以清正沉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一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回頭?見來人,愣在了那里。 …… 丞相府的?大門是被一腳踹開的?,可里面的?人卻絲毫沒有動的?。 敢這?樣?做的?,除了他們丞相還能有旁人? 周禾收起笑意?,這?時候應當去為?丞相寬心了! “夫人呢?”見周禾自己跑了過來,柳安收起了笑容。 周禾一瞧這?黑臉,就知道事情不?對,便道:“夫人還在外面,要不?,屬下去找找?”他就等著丞相點?點?頭?,讓他有理由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用了?!必┫嘁痪湓?,周禾心如死灰。 “丞相今日是遇上了什么事?”周禾試著問。 柳安嘆了聲氣,告訴王津沒用,但周禾還是能聽懂的?,“亂糟糟的?蒼蠅叫個不?停?!?/br> 此言一出,周禾便知道丞相指的?是誰。 他道:“丞相何不?換個路子想?想??” “換什么路子?”柳安轉(zhuǎn)過頭?。 “這?種蒼蠅若是去打,片刻是打不?完的?。若是真的?一舉鏟除,恐怕以大雍現(xiàn)在的?兵力是不?夠的??!敝芎烫Я颂а?,“可邦交之策自古便有,丞相何不?試試?” “邦交之策?!绷仓貜土艘槐橹芎痰?話,而?后?沉思片刻。 “屬下知道,自從大雍立朝從未有過邦交之策,但前朝還是有過一段時間的?。雖說?前朝的?邦交,以公主的?和親為?主,贈予物品以示安撫,但休戰(zhàn)的?那些年間換來了一些百姓和士兵喘息的?時間。大雍若是打不?動了,何不?緩上一緩?”周禾道。 周禾清楚,這?個想?法不?會被任何一個大臣提起。不?是因為?他們想?不?到,而?是他們太?清楚當朝報陛下的?心思了,不?敢言。 “陛下他……”柳安欲言又止,不?止是陛下,就連他自己竟然也從未想?到這?一點?。柳安生在疆域之地,自幼被父親教導的?便是要用命守著大雍的?江山社稷,大雍乃是大朝,決不?能向這?些蒼蠅低頭?! 可今時的?柳安早已?不?同當時,為?了大雍的?百姓,有些時候變動一下未嘗不?可。 周禾拱手道:“陛下不?想?無顏面見大雍的?先皇們,但陛下若是執(zhí)意?如此,日后?的?大雍真能長久嗎?” 這?句話無疑是在挑戰(zhàn)皇權(quán),這?話旁人說?給陛下是沒命,但若是換了丞相或是言官,就不?一樣?了。 “鄭干瑜,會為?了社稷考慮的??!敝芎痰?身子又往下了些。 “哈哈哈哈?!绷泊笮Γ爸芎贪≈芎?,你沒有為?官,是大雍的?損失?!?/br> “丞相謬贊,屬下不?過是有些歪門邪道。” 他口?口?聲聲的?歪門邪道,是一個個在朝許久的?人,被固化了的?臣子們所想?不?到的?。但卻都是他們年少時,圣賢書上一句句列出來的?。 柳安心中的?一個結(jié)忽然被解開了一樣?,格外舒坦,“好,明日我就去找鄭干瑜!” 周禾見丞相如此高興,自己也舒了一口?長氣。 “走,我們?nèi)ソ臃蛉恕!绷残χ鹕怼?/br> “得嘞!”周禾也挺直了身子。 這?番舉動讓柳安有些意?外,“從前倒不?見你這?樣?高。” 周禾笑著撓頭?,“夫人說?,要直起身子做人?!?/br> “夫人說?的??” “嗯,在屬下跟著夫人的?第一日?!敝芎痰馈D侨?,夫人坐在那里告訴他要挺直身子做人,還給了他一碗湯,說?體寒的?人還是要多注意?些。不?過后?來的?這?些他都沒告訴丞相。 柳安不?意?外,他勾著嘴角,“我以前不?喜歡讀書,盧相日□□著我看書。有時候我會躲在一個墻角,似乎這?樣?就沒人找得到我了??捎刑煲估?,我看見一個小身影提著燈走了過來,剛準備跑開,就聽那人說?,小貓別跑?!闭f?到這?里,柳安笑了出來,“她早就知道是我了,卻不?敢喊安哥哥,怕被旁人知道了我躲在這?里。她另外一只手還抓著一塊糕點?,一個兩歲多,剛學會說?話和走路一年之久的?孩子怎么就能有這?么多心思呢?” “我吃完后?,她便安靜坐在我身邊。我見她有些倦意?,問她為?何不?走,她說?她怕黑,若是走了要帶著燈的?。可沒了燈,我會怕的?。”柳安說?著,似乎回到了那段歲月里。 無人知道,那盞燈究竟照亮了他多久。 周禾聽著丞相和夫人從前的?事,心中有些酸楚。都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人罷了。 “夫人一直很好?!绷驳溃皩λ腥硕己芎?。” 周禾抬眼看了看丞相,點?了點?頭?,“確實是?!?/br> “走吧,再不?走,夫人就要回來了。”柳安笑著說?。 兩人尚未走出后?院,王津也來了。 不?知為?何,柳安現(xiàn)在一看見王津便生出一絲緊張,他總能帶來一些壞消息。 “丞相,孫公公來了,陛下宣您進宮?!蓖踅虻馈?/br> 柳安剛要發(fā)泄心中的?不?滿,便看見了滿頭?大汗的?孫恩德。 “哎呦,丞相,快跟奴走吧!皇上快要將整個御書房給砸了!”孫恩德焦急的?模樣?讓柳安心頭?一緊。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柳安問。 孫恩德道:“江南之地爆發(fā)了蝗災!” 柳安眉頭?緊蹙,“什么!” “來宮中請罪的?上官將軍和不?良帥正要走,就碰上了這?事兒,陛下一急之下問二人的?意?思,丞相您也知道,習武之人能說?出個什么,陛下就急了!” “快走!”柳安太?清楚了,他去晚一步,上官青青就要守寡了。 第72章 七二章 盧以清沒想到還能在街上碰見鄭淮之, 長安城這樣?大,單是小街就有九條,怎么能就能在人海中再碰上? “夫人?!编嵒粗曇艉?淡, 但從這聲音中,盧以清卻聽出了另一種情緒。 “夫人就當是讓我心中有些慰藉,可否?”再說這句話時,鄭淮之聲音已經(jīng)有些微顫。 盧以清垂下頭, 她清楚為了自己的安危,應該轉(zhuǎn)身離開。 “在下沒有任何心思?,只是有一場做了多年的夢, 想要問問夫人可知這夢是何含義?!?/br> “恐怕不?能讓公子如愿了,我不?會解夢?!北R以清還是說出了這話。 “嗯。”鄭淮之放開了手, 自嘲般笑了笑,“是我唐突了,還請夫人見諒。” 聽到這話, 盧以清知道自己該走了,可雙腿像是黏在了地上,有些不?聽使喚。 正是因?為她的猶豫, 鄭淮之又道:“夢里的太陽照的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我看見一個倩影, 想要去追,走著走著,便下起了雨。那雨好大, 天都黑了,夜里的長安靜悄悄的, 只有雨聲在擾人。雨水濺濕了我的衣裳,不?, 是直接淋濕了我??晌抑啦?能停,我若是停下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赡且沟挠晏罅?,我漸漸睜不?開了眼,跌倒在地上。后來……后來我醒了,還是躺在自家的榻上,他們都說前一日根本沒有下雨,我也沒有出門??!?/br> 隔著面紗,盧以清的淚從眼角滑到鼻尖,那不?是什么旁的時候,而是柳安帶她逃走的那一日。 沒有一個人,沒有人敢靠近丞相府,任誰都怕同丞相府沾上什么關(guān)?系。 可她藏在柳安的懷里,淚眼模糊中看見了一個身影,拼命的往她和柳安的方向追。那個身影倒在了雨夜中,當?時盧以清沒有去想鄭淮之的安危,那是她成為一個孤兒的第一日。 鄭淮之笑了笑,“我不?為難夫人,只想知道……夫人這些年好不?好?” 盧以清微微點頭。 “好!夫人過的好就行?。”鄭淮之說完本想走,又轉(zhuǎn)身道:“夫人在長安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在下一定竭盡所能?!?/br> 盧以清仍舊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