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禮 第100節(jié)
“我還能等他讓我進來?我再進?”王澤循聲看去,柳安已經(jīng)走?了過來?。柳安穿的很是單薄,即便是走?在烈日下也沒有急著步子,帶起的風吹著衣擺,瞧著他像是不熱一樣。 王澤嘿嘿笑了,“柳相,可真是蓬蓽生輝!” “少說?這些沒用?的,和我出去一趟?!绷仓苯颖砻鱽?意。 王澤扯了扯嘴角,他心中?自然是不愿的,這么熱的天出去了和送死一樣??伞闪嗳羰钦嬉鋈ツ挠胁蝗サ牡览恚螞r柳相想要見自己?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如?今人都親自到府上?了。 “不想去?”柳安見王澤有些猶豫,便問。 “哪里的話,柳相要我去,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王澤也是在所不辭!”王澤忙笑著說?。 現(xiàn)在說?出來?不想去和找死有什么區(qū)別。 柳安嘆了聲氣,“上?刀山下火海,如?今的長安可不就像是個火海?!?/br> 鄭芮道:“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br> 柳安搖了搖頭,“上?天要難為大雍了?!?/br> …… 馬車走?在大道上?,無人的路上?自然談不上?擁擠,可馬車卻?不能疾馳。就連前面的馬匹都殃殃要死的樣子。 “丞相這是準備去哪里?”方才柳安直接拽著他出來?,甚至沒說?清要去哪里。 “見你岳丈。”柳安道。 “岳……岳丈!”王澤的雙眼瞪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他哭喪著臉道:“柳相、流相我可是去不得的!放過我吧!” 柳安見他這幅樣子就想笑。 “你一個禮部尚書怕一個御史大夫?”柳安有些不可置信,若說?是怕御史大夫彈劾他也就算了,鄭干瑜可絕不會彈劾自己?的親女婿的。 王澤嘆聲氣,“柳相您是不知道,次次見面岳丈都要訓說?一番才行?!?/br> “你又沒什么錯,有何可訓說?的?” “我還沒錯?”聽到這話,王澤像是尋到了知音,“也就柳相心善,覺得我沒做過什么錯事!” “柳相您也知道我岳丈是個直性?子,又什么都敢說?。岳丈便覺得我總是躲避的形式是不對的,若是有人同我意見不一,我就必須站上?去表明自己?為何秉持這個態(tài)度,決不能后退。若是陛下有不適的決策,作為臣子,我也必須站上?去告訴陛下,不應如?此。哎呦呦,柳相您說?說?,岳丈是御史大夫,還是陛下的輔政大臣,陛下自然是要給積分薄面。您瞧瞧我這臉能有什么薄面?說?是個禮部尚書,卻?是六部中?最不上?進的那個,文官講不過,武將打不過。哎,岳丈是次次見我,次次要訓斥。”王澤說?完重重嘆了聲氣。 柳安笑著搖頭,“御史大夫?qū)δ闫谕醺甙 !?/br> 從始至終柳安都覺得王澤是六部中?最適合為官的,亦或是說?,六部氣的其他尚書都可唄替代,唯有王澤不可。他為人圓滑,知道在什么時候說?什么話,時常在朝堂上?幫一把那些嘴笨差點惹怒圣威之人。 在朝為官的自然沒有廢物,然人與人的能力需要互補。 “放心,有我跟著去,御史大夫今日不會訓誡你?!绷驳?。 王澤滿頭大汗,也不知是這天氣熱的,還是嚇的。 馬車停在府門前,王澤一下去,里面的柳安便聽到了有人喊‘姑爺來?啦!’ 都以?為里面的人是鄭芮的時候,柳安下去了。所有人幾?乎是在一瞬間?收回了眼神,趕快低下頭去行禮。 王澤本覺得不同通傳,直接進去就好?,可柳安卻?說?,還是通傳的好?。 侍從匆匆進去,王澤有些不可思?議看著丞相,怎么今日如?此懂尊卑了? 里面的人說?讓進了,柳安這才款步向前。 換了往常,御史大夫的府上?一定是鳥語花香之景,如?今,能看見的花都蔫兒著,想來?能有水澆上?去也是不錯的。 柳安尚未到門前,便見滿頭白?發(fā)的鄭干瑜從房中?出來?。他似乎從來?沒有變老一樣,還是一樣硬挺的身子,細細長長,走?起路來?還能帶起風。 “御史大夫。”柳安拱手一拜。 鄭干瑜見此有些意外,趕忙上?前扶住,“柳相這是做什么,該是老朽給丞相行禮?!?/br> 柳安同樣拖著鄭干瑜的雙手,“御史大夫嚴重了,自然是晚輩有禮在先?!?/br> 鄭干瑜表面上?同柳安客氣著,心中?卻?嘀咕著,柳安可不是一個懂得禮儀尊卑的人,朝中?那些比自己?年歲還大的言官,哪個不是被他說?的找不到東南西北,一輩子的臉面都折損在了這年輕的丞相身上?。 柳安的以?禮相待是有代價的。 “不知柳相來?此是有何事?”鄭干瑜問。 柳安笑了,“天氣這般熱,御史大夫都不讓晚輩進去喝口水?” “哈哈哈哈?!编嵏设ぬ值溃骸傲嗾??!?/br> 柳安前腳剛過去,后腳鄭干瑜就看了眼自己?的好?女婿,“柳相今日究竟是為了什么事來?的?” 王澤小聲道:“岳丈,小婿不知啊?!?/br> “哼?!编嵏设ち⒖汤淞四槪π溥M去。 房中?被遣散的只剩下了他們?nèi)齻€人,柳安手指輕叩著案,王澤身上?悶出的汗隨著輕叩聲,一滴滴從下巴處落下。直到柳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王澤也一把擦去了自己?臉上?的汗水。 “今日,晚輩確實?有一件事要求御史大夫?!绷驳?。 “柳相但說?無妨。”鄭干瑜道。他讓柳安開口,卻?并未說?自己?會幫忙。 柳安沒有再同他打啞謎,直接道:“想必御史大夫早就知道了邊境近來?的事,若是一直打下去對大雍來?說?不見得是什么好?事?!?/br> “丞相這是什么意思??”聽到這里鄭干瑜有些生氣,身為大雍政事堂的丞相,竟然要在戰(zhàn)場此等事上?生出退怯的心思?! 就連一旁的王澤聽到丞相的話也有些意外,他能理解現(xiàn)在不太好?直接面對邊境的沖突,只是……退縮的想法竟然是從丞相口中?提出的。 柳安忙道:“御史大夫可能是誤會了,我并不是想要讓步。我知道自從大雍立朝開始,有關疆域之事,從來?都是只攻不退,但今時不同往日。”說?著,柳安站了起來?,拱手一拜,“還請御史大夫看看大雍的百姓,看看那些婦孺,戰(zhàn)場上?的士兵年紀越來?越小,如?此下去,大雍真的承受的住嗎?如?此下去,百姓還如?何存活?” “蝗災泛濫,黃河成災。今年更是,大旱天一連就是數(shù)月,百姓尸骨遍野?!绷舱f?的話沒有一句是故意往嚴重了說?的。 本想譴責柳安的鄭干瑜心中?也是一緊,大雍確實?是打不起了,但若是在他們幾?人手中?……哎! “那丞相是如?何想的?丞相可曾想過,我大雍若是先低頭同那些蠻人交好?,豈不是丟了大朝的顏面!且大雍數(shù)百年,難道真的要在你我的手中?背負如?此大辱?”鄭干瑜眉頭深蹙,握拳的手一下下砸在案上?。案上?的茶杯也跟著顫抖,水溢在案上?。很快便不見了。 “究竟是顏面重要還是百姓重要?”柳安抬頭看向鄭干瑜,四目相對,柳安堅定道:“若是大雍需要一個承擔的罪人,柳安甘愿做這個罪人?!?/br> “丞相你!”鄭干瑜嘆了生氣。他閉上?眼,心中?惶惶。 眨眼已經(jīng)在朝為官這么多年了,難道要在告老還鄉(xiāng)之際……想著想著鄭干瑜又搖了搖頭,“也罷,丞相年輕,這等污名不能跟丞相一輩子,讓老朽去吧。” “柳安同您一起去!”柳安知道,這件事落下來?是個污名。 幾?百年來?大雍都沒有要屈弱于旁人之勢,而這一次竟然真的要同那些人服軟了! 鄭干瑜起身搖了搖頭,“丞相不能去,這件事做好?了還行,若是做不好?,便能羈絆丞相日后所有的路。老朽不同,老朽就當是告老還鄉(xiāng)前,為大雍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柳安深深一躬,“多謝御史大夫?!?/br> “哈哈哈哈,丞相不必謝我,我也不是為了丞相?!编嵏设ぷ旖俏P,“說?到底,當初先皇將陛下同這大雍托付到老朽幾?人身上?,老朽做這些是應當?shù)??!?/br> “自然,丞相做這些更是應當?shù)??!编嵏设び值馈?/br> “御史大夫說?的是?!绷不亍?/br> 鄭干瑜看著自己?那個冒著汗的賢婿,“平日里跟在丞相身側(cè)多學著些?!?/br> 一聽岳丈在提自己?,王澤馬上?道:“小婿記下了?!?/br> 王澤瞧瞧抬眼,見柳安和岳丈站在一條線上?,而丞相,似乎又在更遠的線上?。 “這件事,丞相覺得讓誰去做何時?”既然要交好?必然要派遣使者,誰去還是個問題。 柳安道:“這件事不適合在朝堂上?政論,還請御史大夫務必讓陛下直接決策。至于讓什么樣的人去,柳安以?為選一名新貴最為合適!只要是年紀稍大的人,想讓他們同意這事都有些難,更何況屈尊去講和。且新貴在日后定然能撐起大雍的一片天,外域見到也不會覺得大雍對他們輕視。新貴最能彰顯誠意?!?/br> “新貴真的愿意去嗎?”鄭干瑜想,老一些不愿,難道新人就愿意。 “他們會有人愿意的,這件事若是陛下金口應允。想要加官進爵的多了去了,至于名聲好?不好?,只要這件事這的成了,名聲也不會差。百姓實?打?qū)?過上?了安穩(wěn)些的日子!”柳安又道。 鄭干瑜有些不可思?議看著柳安,“看來?丞相來?找老夫之前,將這些都想好?了?!?/br> “那是必然,柳安自然不能辜負了御史大夫的一片心意?!?/br> “哦?你之前是怎么算到我會同意?” 柳安微揚嘴角,“因為這件事,為的是大雍的百姓。”但又不止是為了百姓,還有新皇登基時的安穩(wěn)。但后者是柳安不會告訴鄭干瑜的,鄭干瑜陪同陛下二十余載,與陛下的情誼非同一般。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開始算新皇之事,恐怕鄭干瑜會拿著棍子將自己?趕出去。 鄭干瑜點了點頭,“為了大雍的百姓,就是為了陛下。” …… 因為這一句話,鄭干瑜在另一個熱日高照的日子里進了宮。 同樣悶熱的御書房內(nèi)只有君臣二人。 鄭干瑜苦口婆心說?了一通,上?面的人垂目,揉了揉眉心。 良久才說?了句,“愛卿,朕是不是要將大雍葬送了?” “陛下為大雍cao碎了心思?,怎能如?此覺得?陛下已經(jīng)盡力了?!编嵏设さ?。 又過了許久,皇上?點了點頭。鄭干瑜知道這件事成了。 …… 大雍在同外域交好?。朝堂自是一片紛爭。 一句句話傳入皇上?耳中?,很快又出去。他像是什么都聽不進去了一般。 這件事最終還是進行了,陛下迷迷糊糊中?知道是柳安指派的人去做了這件事,便也沒有再問。 后來?的幾?日里,皇上?沒有再召見過任何人,只有孫恩德陪在身側(cè)。 來?來?往往最多的是宮中?的太醫(yī)們。 陛下命了,在整個大雍被太陽曬蔫兒的時候病了。 太醫(yī)說?陛下是熱的,只要這天氣過去就好?了。這話剛說?完兩日,陛下便咳出了血。 皇后也來?了,皇后瞧著也很疲憊,陛下問她是不是身子不適,皇后支支吾吾,只說?是憂心陛下。 皇上?讓她不必擔憂,太醫(yī)都說?陛下會好?的。 一整個夏日,所有臣子都有些緊張。尤其是三皇子、七皇子和太子的人,就連這悶熱的天氣都沒能阻擋他們的動作。 陛下或許哪一日就醒不來?了,彼時總有新帝要登基。 唯有皇后不擔心陛下,她明日從陛下處出來?后都要去一趟未央宮。 …… “皇后娘娘?!毙m女欠身行禮。 皇后尚未進門聞見了一股子腥味兒,夏日里,這股味道更加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