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可以不?必勉強(qiáng)?！绷灿终f。

    “放心，有師父在。”

    “我只?有阿竹了。”柳安最后說。

    盧以清鼻尖發(fā)酸，眼眶微紅，她也是?只?有柳安了啊。

    “陽和啟蟄?！北R以清道?。

    風(fēng)從他們的頭?頂吹過，輕掃懸掛的風(fēng)鈴，脆聲悅耳，又讓人心靜。

    盧以清緊緊抱著柳安，卻始終沒有問出心中疑惑，他們這一輩子從生來就在仇恨中，有人勸他們放下為自己而活，可上百人的尸身、血淋淋的噩夢怎么會放下？盧以清想知道?，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她沒有問出口，是?覺得柳安也不?知道?這個(gè)問題的答案，知道?的人恐怕會快樂許多。

    ……

    柳安覺得皇宮的墻又老舊了許多，似乎近日來一直在變色。難道?這就是?一代帝王要落幕的跡象？

    這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太醫(yī)院沒有人說陛下快要不?行了，就連欽天?監(jiān)的人都說，陛下的日子還久著呢。陛下似乎也不?信，找來了許多人問，有一些得道?的高?僧，還有傳聞算命很準(zhǔn)的先生。他們都說，陛下的日子還久著呢。

    一朝天?子在覺得有未來的時(shí)候，會望見民?生、望見社稷、望見有些暗沉的城墻，甚至是?一條河，一條關(guān)乎著民?生的長河，在未來年歲中是?否會給民?眾帶來危害。

    可當(dāng)他們覺得沒有未來了，便會尋仙問道?，奢靡享樂，盤算著一生的功績是?否有臉面對先祖，細(xì)思著閉眼之后史官會落下何種謚號。

    柳安快步走在宮中的深巷中，知道?這一生多疑的陛下，沒有再上進(jìn)的心思了。

    距離上一次來御書房，還是?許久前的事，柳安心中對皇上有憎恨，但?如今見著他的衰老卻又有一種莫名的痛心。

    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聽見皇上親口承認(rèn)自己的錯(cuò)誤。或許到了今日，他仍不?覺得那是?一種錯(cuò)誤。

    “丞相您來了。”柳安尚未走到跟前，孫恩德便快步走了過來。

    柳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煩勞孫公公通傳一聲。”

    孫恩德一臉為難道?：“恐怕要讓丞相等上一等，陛下歇下了?！?/br>
    “陛下此時(shí)怎得歇下了？”柳安自然好奇，若是?晨起陛下有倦意壓身再正?常不?過，如今正?是?下午，陛下可是?從未在這個(gè)時(shí)間睡過。

    只?見孫恩德嘆了聲氣，難掩愁容，“丞相您是?不?知道?，陛下已經(jīng)整整兩日沒有安寢了?！?/br>
    柳安眼睛微睜，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能愁成這般，自己還對這事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沒有。

    “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柳安追問。

    “陛下不?敢睡。”孫恩德湊近柳安的耳畔道?。

    即便是?孫恩德沒有點(diǎn)清楚，柳安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陛下是?怕自己睡了便醒不?過來了。

    “那今日是?……熬不?住了？”柳安嘆了聲氣，“孫公公還是?要寬慰陛下，陛下福澤齊天?，定?然會好好的，護(hù)著身體才是?順應(yīng)了天?意?！?/br>
    “可不?是?！但?陛下現(xiàn)在是?誰的都不?聽，這是?實(shí)在熬不?住了才歇下，您瞅瞅這周圍哪有一點(diǎn)動靜，誰敢驚擾了陛下這次休息。”

    孫恩德這么一說柳安才意識到，方?才覺得皇宮中凄清了許多，應(yīng)該也有這原因才其中。

    “無妨，我等著。”柳安回。雖說這一等不?知道?要到什么時(shí)候，但?來了總不?能因?yàn)楸菹略谒?，就走了?/br>
    孫恩德一臉歉意，“真是?難為丞相了。”

    ……

    李尤給盧以清安排的住所與上次不?同，上次為了護(hù)著她，二人住的倒是?不?遠(yuǎn)，這一次是?久住，且想著她或許有些人員往來，不?太方?便，便安排了稍遠(yuǎn)些。

    如此想著果?真沒錯(cuò)，就在她到此的當(dāng)天?下午，便有一群官吏來到了大理寺。

    李尤望著這些人心中想笑，這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對官吏來說，一個(gè)個(gè)都避之不?及。今日見到這么多人主動前來，別?說自己了，就連大理寺的侍衛(wèi)們都忍不?住好奇。

    不?過這些小老兒顯然不?太想和自己說話，他才剛過去，那些人便問阿竹在何處。

    李尤知道?他們有正?事，卻偏不?直接告訴他們，惹得他們著急。

    可無論再怎么急，也沒人敢得罪大理寺卿，這萬一日后不?巧要來此處，如今結(jié)下的梁子，誰知道?會不?會在日后算賬。

    一群文臣，你一言我一語，許久才說動了李尤。

    李尤也是?個(gè)怪人，知道?他們沒人來過大理寺，更不?想來此，偏是?故意沒有派人給他們帶路。

    大理寺像是?個(gè)迷宮一樣?，幾個(gè)老骨頭?走的身子都要散架了也是?沒找到盧以清。

    “要我說在，這個(gè)大理寺卿就是?故意的，這個(gè)不?知分寸的老頑固！老朽定?要找他個(gè)岔子，參他幾筆！”

    “依我看也是?，我們何故如此害怕此人，若是?大理寺卿換了人，豈不?是?更好！”

    “我說諸位，有時(shí)間說這些，不?如趕快找找路吧?！?/br>
    “諸位大人讓婢子好找。”一道?女聲從眾人身后傳來，他們幾乎是?一眼便認(rèn)出了來人，有些沒有直接認(rèn)出的也覺得眼熟。

    “你！你是?？”一位老者顫抖著指向秀芝。

    秀芝微微一笑，“大人，奴是?丞相夫人的貼身婢子?！?/br>
    聞言，眾人皆是?愣在了原處。是?啊，是?丞相夫人的婢子啊?。?！

    “不?曾想，你還在這世上?！狈?才那老者道?。

    秀芝往前走了幾步，“承蒙盧相與夫人照拂，那些時(shí)日婢子去探親，便活了下來?！?/br>
    眾人皆是?顫聲嘆氣，盧氏一門悲壯之事仿佛昨日一般。

    “諸位大人隨婢子走吧，夫人已經(jīng)在等諸位了?！?/br>
    第102章 一零二

    門一打開, 盧以清便已經(jīng)為諸位沏好了茶水。

    這一處安靜的像是寺廟的禪房一樣，倒讓這些老者瞧見了心中舒適。

    盧以清微微欠身，“諸位前輩請坐?！?/br>
    眾人幾乎要走廢了的雙腳終于獲得一絲喘息的機(jī)會, 也是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今日不知阿竹找來我等，是有何事?？”有人問。

    盧以清倒也直言，“有些事?，需要前輩們幫忙, 崔遠(yuǎn)向?來陰邪，沒人能料到他究竟會藏些什?么招數(shù)，還請前輩們盯好崔遠(yuǎn)?！?/br>
    眾人顯然有些奇怪。

    這反應(yīng)倒是和?盧以清想的一樣, 他們應(yīng)該覺得自己找來他們定然與?柳安有關(guān)，畢竟外面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 自己和?柳安不和?。

    “阿竹為何要盯著崔遠(yuǎn)？七皇子如今的勢頭?更足些。”

    盧以清倒是有些意外，他們想要從這個(gè)點(diǎn)切入，探自己的口風(fēng)。不過, 知道的人越多，這件事?暴漏的可能就越大?。

    “前輩，難道我們還能壓過七皇子一頭?？”盧以清說完, 覺得有些失禮, 又道：“七皇子我們是抗衡不過的, 不過，若是從崔遠(yuǎn)下手，讓崔遠(yuǎn)以為是丞相的人, 未免不是個(gè)辦法。”

    “阿竹的意思是，還像以前一樣？”

    “沒錯(cuò)。”

    眾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來是已經(jīng)相信自己和?丞相不和?的傳聞了, 只有最親近的人相信了，才能騙過所有人。

    人群中, 不知誰嘆了聲氣，盧以清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前輩有什?么憂心處，不妨直說？”

    “不不不，倒也不是什?么難處，只是一恍惚終于要用到我們這些人了，一個(gè)個(gè)卻又都?成?了不能擔(dān)重?任的老骨頭?。”

    聞言，盧以清心中一顫。她忽然想到史書上曾講的一段史書。王朝初立，所有的輔政大?臣都?是真正有才干的，可隨著一代又一代過去，朝中大?臣占比重?多的世家大?族，早已沒了最初那批人的才干，不過是一群在家族的庇護(hù)中長大?的人，以至于國?家危亡之?際，沒有一個(gè)人是真心為了朝廷。讀這段史書時(shí)，盧以清還想，若是被第一代人瞧見了，不知會多難過。

    如今，所謂的第一代人正在她的眼前。

    “若不是諸位前輩，阿竹也好，盧氏也罷，早就在這長安城銷聲匿跡了。”盧以清心中清楚的很，他們雖說實(shí)權(quán)不多，但陛下不會想要在晚年因?yàn)橐粋€(gè)女子，得罪這些忠臣。

    而在盧氏破滅之?際，他們其中沒有任何人如今日這般有才干。否則恐怕也不是今日這般情?形了。

    時(shí)至今日盧以清還是不知道，當(dāng)?時(shí)究竟是父親不愿同崔遠(yuǎn)斗，還是父親真的輸給了崔遠(yuǎn)骯臟的手段?？勺约翰皇歉赣H，柳安也不是父親那種脾性！

    “阿竹無需擔(dān)憂，這件事?我等還是能做好的！”有人道。

    盧以清見他們忽然來了精神，心想，他們恐怕是察覺了自己情?緒低落。

    “我還真是知道崔遠(yuǎn)府上的一件事??！焙鋈挥腥碎_口。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一瞬間落在了那人身上，盧以清是最后一個(gè)。

    “前輩請講?！北R以清道。

    “崔遠(yuǎn)家的幼女似乎是被火燒著了臉?！?/br>
    此言一出，眾人皆有些意外。崔凌的面孔浮現(xiàn)在盧以清腦海中，雖說在多數(shù)長安貴女的中算不得很是出挑的相貌，但也是極為精致的一張面孔。而且正當(dāng)?年華的小娘子，誰能忍受如此……

    “誒，不是說，這崔家的小娘子已經(jīng)定了夫婿？”

    “是啊，這件事?就是她夫婿家傳出來的，或許是不大?想要迎娶過門，但又礙于崔遠(yuǎn)?！?/br>
    盧以清有些疑惑，“崔遠(yuǎn)府上若是走?水了，那應(yīng)該不是小事?，怎么沒有聽說？”

    “正是大?風(fēng)那一日，也就是崔遠(yuǎn)府上人手多，否則……諸位想想，如此大?的風(fēng)，稍微一點(diǎn)苗頭?都?能燃了整個(gè)府邸那種?！?/br>
    這樣一聽盧以清更覺得奇怪了，若是尋常人家，即便是一夜間燒的家的都?沒了也不會有什?么消息，可如崔遠(yuǎn)一般的人，不應(yīng)如此，“諸位前輩，我總絕這件事?奇怪，煩勞諸位前輩盯緊一些。”

    “不妨事?，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

    “前輩?！北R以清忽然想到了崔凌的親事?，“若是崔凌這親事?沒成?會如何？”

    “這個(gè)？”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人道：“倒也沒什?么大?事?，只不過崔凌這親事?雖說是下嫁，但對方是殷實(shí)的商戶，是和?宮中來回交互的?！?/br>
    盧以清知道這些商戶，他們或許不是長安城中最有錢的，但同皇宮做買賣，宮里想要安插些眼線什?么的，是最簡單不過的事??？?來崔遠(yuǎn)這步棋是要盯著宮里了。

    她心中一緊，還是要讓太子在宮中當(dāng)?心些。

    晚風(fēng)將起之?際，盧以清在大?門前送走?了諸位老者。

    李尤從后面走?到她身旁，“不想這把老骨頭?還有這樣的骨氣?！?/br>
    “師父又不與?人為善了？”盧以清故意說，在第一次從大?理寺回去后，柳安同她說了些關(guān)于李尤的為人。她才知道師父這人總拿朝臣開玩笑。這一點(diǎn)，倒是和?柳安一樣。

    李尤雙手背在身后，昂著頭?，“那又如何，有本事?他們聯(lián)書上奏，參我一筆啊。”

    盧以清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