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慢慢掀開一角，心中一驚。

    “夫人，被圍了?！毙阒サ吐暤?。

    盧以?清深吸一口氣，“下馬車。”

    “夫人不可?！毙阒u了搖頭。

    盧以?清沒有聽秀芝的阻攔，直接掀開馬車的一角，從上面下去。

    秀芝趕快跟了上去。

    盧以?清從未如此?臨近見這樣多的人馬……

    “丞相夫人，這是要去哪里??？”帶兵之?人調(diào)笑著，絲毫沒有將領(lǐng)的樣子?。

    盧以?清勾起嘴角，“去大理寺，怎么?？你要攔我？”

    “這屬下自然是不敢?！睂γ娴娜速\眉鼠相，低頭笑語。他這幅樣子?不禁讓盧以?清心中犯嘔。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要在?此?自尋死路?！弊?后四個字盧以?清咬的很?重。

    “哈哈哈哈。”對方抬頭，“看來夫人不知道屬下是誰的人?！?/br>
    盧以?清稍稍歪頭，“左相這是要造反？”

    對面的將領(lǐng)面色一沉，造反可不是什么?好詞，這頂帽子?若是戴上了，想摘掉可就不容易了。

    “你的俸祿是大雍的陛下給的，怎么?？是陛下給多了你吃飽了撐得？”

    “你！”將領(lǐng)一怒，很?快便沉住了氣，“來人，請夫人去府上喝杯茶水?！?/br>
    “慢著！”盧以?清呵斥一聲，卻不見上前?牽馬的小廝停住步子?。

    此?等蔑視，果真是要造反！

    盧以?清快步繞過秀芝走到小廝面前?，小廝在?一瞬間倒在?了地上，濺起的血噴在?馬匹脖間的毛發(fā)?上，盧以?清素色的衣裳第一次沾染了血跡。

    所有人愣在?了原地，似乎沒人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病弱的夫人能下此?狠手。

    唯有盧以?清知道，這將領(lǐng)再?囂張也不敢動自己。

    “要攔我，我看你的腦袋在?頭上太重了！”盧以?清呵斥道：“你是覺得左相牽制了丞相，還是覺得大理寺卿的人來的遲？”

    “我……”

    “給我滾開?！北R以?清手中的匕首只想將領(lǐng)，“若是你還想看見這件事情如何結(jié)束，現(xiàn)在?就滾，長安街上的百姓沒有任何錯，我管你兵變還是宮變，若是連個人都做不好，還妄圖得民心？呸！”

    “呵，我看是夫人今日想要把命留在?這里?！?/br>
    “是嗎？”盧以?清勾走嘴角笑了，“就算是我今日死在?這里又如何？你是沒有家人？誅九族的事你要做的時候，過問過生養(yǎng)你的父母嗎？過問過將被牽連的兄長嗎？”

    “給我滾開，否則，大理寺的刑，你的每個家人都會?遭受一遍。”盧以?清踱著步子?往前?，手中的匕首在?將領(lǐng)馬匹的身上輕劃。

    那?馬嚇得整個后退。

    觀者無一不是毛骨悚然，眼前?站著的人同閻羅沒什么?區(qū)別！

    “夫人，下臣來遲了！”一道男聲從身后響起。

    是肖洛！真閻王來了。

    “不良帥，這長安的治安，你管的也不如何……”盧以?清淡淡一語。

    “夫人，下臣這便將這些賊子?帶走。”肖洛拱手道。

    方才攔路的人馬絲毫未有同肖洛抗擊之?勢，欲望四處逃竄。

    “攔住他們！”肖洛喊了一聲，四面的屋檐上沖出大量暗衛(wèi)。

    盧以?清的心送了些，看來柳安已經(jīng)知道外面的事了，她轉(zhuǎn)過身去，“丞相如今在?宮中？”

    “夫人放心，丞相不會?有事?！毙ぢ宓馈?/br>
    盧以?清點了點頭，“我先回?大理寺了，不必告訴丞相今日街上發(fā)?生的事?！?/br>
    “是。”應(yīng)下的一瞬間，肖洛垂眸看見盧以?清衣襟上的血漬，“夫人的手……”

    “無妨，不是我的血。”盧以?清的聲音如她的面色一般冷，和肖洛印象中的夫人除了相貌相同外，幾乎沒什么?相似之?處。

    “實在?不宜久留，接下來的事，煩勞不良帥了。”

    望著盧以?清遠(yuǎn)去的背影，肖洛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回?過神。他也算見過長安大大小小的事，卻是第一次見如丞相夫人這般變化這樣大的人。

    夫人不像盧相府的任何一個人，倒是……有幾分像如今的丞相。

    ……

    柳安本想等皇上喚自己，不想長安城內(nèi)已經(jīng)開始變動了。

    他沒再?猶豫，走向了那?扇緊閉的門。

    “陛下，臣柳安，求見陛下！”柳安朗聲道。

    隨著這聲音的結(jié)束，大殿的內(nèi)外都透著一股駭人的安靜。

    站在?外面的人心也跟著懸了起來，丞相這一進(jìn)去，恐怕就是不小的變化……

    卻遲遲不見人來，讓柳安進(jìn)去。

    柳安抬腳就要往里走，門前?的侍衛(wèi)相視一眼，都略微動了動。大抵實在?想是否要上前?阻攔。

    尚未等他們猶豫完，柳安便先一步走了進(jìn)去。

    空蕩的大殿上，柳安的步子?像是空中乍響的雷聲，令人感?到恐慌。

    遙遙望去，正中的皇上目光也在?自己身上。陛下似乎吊著最?后一口氣，泛白又有些干裂的雙唇，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如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身上。

    “陛下?！绷补笆忠话?。

    皇上微微閉上眼，似乎在?讓他起來。

    柳安欠身并不算低，也沒想著如今的陛下還能說出什么?話。他徑直站起身子?，有些好奇陛下是如何同左相說話這樣久的。

    對了，左相才是他的目的。

    柳安笑著轉(zhuǎn)頭，任何人在?意?氣風(fēng)發(fā)?的柳安身邊都是蒼老衰敗的。

    “左相，您這是當(dāng)我不在?了還是說覺得這大雍的天下，陛下做不了主了？”柳安問。

    “哼，柳安，你現(xiàn)在?倒是一副權(quán)臣的模樣啊?！?/br>
    “托左相的福，才走到了今天?！笨刹皇峭写捱h(yuǎn)的福，逼著他硬生生往上走。

    “可你的路今日就到頭了?！贝捱h(yuǎn)道。

    第108章 一零八

    柳安勾著嘴角, “看來左相很有信心??？”

    “左相倒是有些東西，能調(diào)動的人不少?！绷灿值?。說話間，柳安抬眸看向龍椅上?的?人, 陛下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心中呢？

    這個掌控欲如此強(qiáng)的?帝王，親眼看著自己的兩個權(quán)臣調(diào)用自己的?士兵進(jìn)行搏殺。

    這個疑心甚重的?君王，連自己的?士兵什么時候不在掌控中了都不知道。

    崔遠(yuǎn)卻道：“柳安, 如今長安城內(nèi)外，已?經(jīng)變了?天了?。怎么？你不去看看？”

    “自然?變天了?，畢竟少了?那么多叛軍。”柳安道。

    柳安一拱手, “陛下，御林軍已?經(jīng)出動了?, 不良帥也想來也已?經(jīng)在長安城內(nèi)行動了??！?/br>
    柳安窺見?崔遠(yuǎn)的?神色，卻見?他仍舊笑著。

    “看來左相的?妙招是我所沒想到的??！绷驳?。

    “哼。”崔遠(yuǎn)冷哼一聲，“柳安, 即便?是你保住了?這次又如何，你遲早會死，會因我而死！??！”

    暴怒的?崔遠(yuǎn)面色通紅, 在來之前崔遠(yuǎn)已?經(jīng)知曉了?自己的?形式, 他應(yīng)該是沒有命能回去了?。

    崔遠(yuǎn)雙手張開著擺動, 大?笑了?幾聲，“哈哈哈哈，陛下。”

    龍椅上?的?人默默閉上?了?眼, 似乎并不想瞧見?他。

    崔遠(yuǎn)登時停了?步子，他站在那里, 看著高?高?在上?的?皇上?，心中生出一絲難過。難過？這個詞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啊……

    他無奈搖了?搖頭, 重新將目光投在了?柳安身上?。

    “柳安，我曾有無數(shù)個能殺了?你的?機(jī)會……”崔遠(yuǎn)淡淡道。

    四目相對，柳安聽了?他這話，反倒是往前了?一步，“但左相猶豫了?不是嗎？或者說，左相即便?當(dāng)時下了?狠手也不見?得?真能取了?我的?命?！?/br>
    “哈哈哈，是老夫瞎了?眼！”

    “左相瞎沒瞎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左相今日便?走到頭了?。”柳安后面一句說的?很輕，但他卻眼睜睜看著崔遠(yuǎn)怔住了?。

    慢慢的?，一行淚從崔遠(yuǎn)的?眼角落下。

    柳安太清楚崔遠(yuǎn)的?心思了?，他為什么做這一切，他究竟想要什么……他想要政事堂丞相的?位置，想要陛下將自己視為那個可以重用的?人，想要成?為史書上?的?忠臣。而這一切卻在今日到頭了?，史書會記得?他，記得?他是個謀逆的?臣子。

    “啊，哈哈哈哈哈哈?！贝捱h(yuǎn)在大?殿上?狂笑，一手忽然?指向皇上?，“陛下，陛下，臣這一生可都是為了?大?雍啊陛下！”

    柳安微微側(cè)頭，看著崔遠(yuǎn)如此憤慨覺得?有些可笑。他似乎覺得?自己這一生為了?大?雍拼了?命，但終究沒有被陛下完全信任?？杀瘑?？如此比起來，父親、盧相豈不是更可悲些。

    他冷笑一聲，“左相，您這一生全然?是為了?自己，并非大?雍。”

    崔遠(yuǎn)微怔，神情有些呆滯看向柳安，他挪動步子走進(jìn)，柳安并沒有后退。即便?是真的?動起手來，崔遠(yuǎn)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崔遠(yuǎn)沒有柳安高?，昂著些下巴自己瞧著他的?臉。這讓柳安心中有些發(fā)毛。

    “柳安，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一個從最底層爬上?來的?人，一生是怎樣的?。”崔遠(yuǎn)輕聲道。

    對于崔遠(yuǎn)的?過往，柳安曾聽說過。

    “陛下，您也不知道吧……”

    崔遠(yuǎn)的?聲音突然?將柳安拉了?回來。

    “多年前，臣生在皇城郊外，恰逢國?泰民安，臣的?雙親以為臣應(yīng)該讀圣賢書，成?功名身?？呻p親并不知，臣是不能科考的?，因臣身處賤籍。臣讀了?十幾載的?書，在來到第一次進(jìn)入長安城的?那日，忽然?夢醒，發(fā)現(xiàn)過去的?十幾載不過是個笑話。就在臣以為此生無望之際，先帝廢了?賤籍制?！?/br>
    說到此處，崔遠(yuǎn)聲音發(fā)顫，淚水從眼角滑落。

    “陛下可知那日的?長安街上?是何景象？滿是笑聲，滿是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