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后 第6節(jié)
話音未落,李星嬈忽然輕笑出聲,眾人莫名其妙。 太子什么都沒說,只靜靜看著。 李婉凝眸,問:“三妹笑什么?” 李星嬈略略收笑,“二姐才說文無第一,又說雅俗共賞百花齊放,方得奧妙,可見做學問當豁達坦蕩——都敢作文了,難道還不敢承下世俗評斷?為何要糊名謄抄遮遮掩掩?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李婉語塞。 “更何況,科舉關乎仕途官運,而擾亂公平者,無外乎監(jiān)守自盜貪婪牟利之輩?!?/br> “今日只是個娛興局,若效仿科舉之法,豈不是將在座評客與那些不公的閱卷管混為一談,意指他們有的放矢,對人不對文?這,失禮了吧?!?/br> “你……”李婉被這近乎詰問的話弄的接連語塞。 李淑蓉瞪直了眼,倒打一耙,這絕對是倒打一耙! 李涵怔然,李星嬈何時這么能說會道了? 不,這不是重點,她今日竟沒鬧情緒??? 這不對勁! 的確不對勁,太子看著煥然一新的阿嬈,冥冥中與老五共鳴了。 李婉也不糾結,很快調整好,笑道:“原本只是看三meimei與皇兄一直低于,還以為三meimei躍躍欲試,想陪你一道,既然你沒有興致,作罷便是,何苦為這點小事爭執(zhí)敗興呢?!?/br> “二姐此言差矣?!崩钚菋瓢l(fā)出不贊同的聲音:“你我廢話一大通,末了卻怯場,這才是敗興。” 李婉眼神一動:“你又有興致了?” 李星嬈笑笑:“興致談不上,但沖著二姐那句‘雅俗共賞,方得奧妙’,我也該獻丑一回,填個俗詞,拋磚引玉。” 這是你說的! 李涵重新興奮起來,轉頭吩咐宮奴收拾場地:“筆墨伺候!” 李婉皺了皺眉,覺得不對,一抬眼,只見三妹已大大方方走過去,而她起身后,周圍竟無人再出來。 本該是群聚切磋,莫名成了她與三妹針鋒相對。 李婉看了眼太子。 太子懶懶倚在座中,一雙眼溫潤含笑,可細細看去,不難察覺其中散發(fā)的威壓。 難怪無人敢參與,若誰這時候出來將長寧公主壓上一頭,少不得被太子記一回。 察覺李婉眼神,太子微微一笑:“愣著作甚,去啊,切磋而已,莫要緊張。” 李婉抿了抿唇,頷首走過去。 這頭,李星嬈已鋪紙?zhí)峁P,輕松地過了頭,抬眼見李婉,也道了句:“都說我只是拋磚引玉,二姐文采斐然,正常發(fā)揮就是,別緊張?!?/br> 李婉被他二人先后這么一說,不緊張都攢出幾分緊張,繼而惱火。 她緊張什么??? 論詩詞文采,她不可能輸給李星嬈! 身為宮中備受贊譽的二公主,這點定力得有。 李婉很快調整好自己,腦中一邊醞釀詞句,手上一邊提筆蘸墨,無意間撇向一旁,險些將墨水抖到紙上——李星嬈已經動筆了! 她不假思索,仿佛寫的不是詩詞文章,而是一日的流水賬。 李婉飛快收回目光,在心中自我告誡:別看,別想,認真琢磨。 思緒一旦集中,靈感便來了,李婉唇角微揚,信心慢慢開始落筆。 吧嗒。 李星嬈擱筆了。 李婉手一抖,墨滴終是在紙上暈開。 “我寫完了,二姐慢慢寫?!崩钚菋平舆^手巾隨意擦了擦,徑直往回走。 坐下后,太子不可置信的問:“這就寫完了?” 在他的印象里,阿嬈做什么都很講究,尤其做學問,什么焚香凈手,環(huán)境清幽,總之對創(chuàng)作條件非常嚴苛。 李星嬈重新抽出小扇,展開輕搖:“說了是拋磚引玉,那么精細做什么?” 太子愕然:“即便是拋轉,你是不是拋的太快了些?” 李星嬈有點煩他啰嗦,輕輕瞪了一眼。 太子當即收回身,不再自討沒趣。 平心而論,阿嬈今日的表現已經超出預期,他不該得寸進尺。 接下來半刻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婉身上。 事實證明,創(chuàng)作這件事,很容易被周圍影響,她用時比李星嬈長,若寫出來還沒她好,簡直無顏見人,且周遭這么多目光包圍著她,越發(fā)成了壓力。 李婉心頭發(fā)緊,靈感全失,腦子里蹦出的都是素日讀過的詩和私下寫過的詩。 越緊張,就會越緊張,一刻鐘后李婉擱筆,掌心全都是汗,一向自恃文采斐然的她,破天荒的生了些忐忑。 李星嬈早就翹首以盼,見李婉擱筆,忙道:“終于寫完了,快叫我們瞧瞧!” 李淑蓉聞言,當即制止:“三jiejie才說自己是拋磚引玉,如今倒是要拋玉引磚了?” 李星嬈瞥她一眼,一個眼神便溢出無邊委屈,“本宮說拋磚引玉,是自知不如二jiejie的謙詞,四meimei這么說,卻是心中認定,可見你這顆心啊,都偏到西天啦?!?/br> “我……”李淑蓉語塞。 李星嬈這么一說,怕是她接下來怎么夸贊二姐,都成了偏袒。 她一個最受皇兄偏袒的人,是怎么敢說出這番話的呀! “無妨?!崩钔窈鋈婚_口,笑容隨和:“什么磚石美玉,若我將三妹的謙辭當真,那才是可笑,娛興而已,誰先誰后有什么關系,既然三妹如此抬愛,先看我的也無妨?!?/br> 李淑蓉蹙眉:“二jiejie……” 李婉直接示意宮人將自己的詩作先行張貼示出。 李星嬈懶倚座中,看到李婉的詩時,眉梢倏地一挑,唇角旋即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妙啊。 第6章 庭前春綠催東風,舊年萬紫賽千紅。 六宮羅裙隨風擺,素手提線望天公。 畫帛更勝活禽彩,竹骨不必真羽豐。 一風壓落一風起,但上青云有路通。 “寫得好?!毕乳_口的是新昌伯府世子寧恒,他雙目放光,對李婉之作大家贊賞,從措辭夸到文義,由淺入深,怎么好怎么夸。 “寧世子說的不錯,”源琰微微一笑,加入夸夸隊,“二殿下描繪的景象大氣淋漓,可見心胸之廣闊,實在難得?!?/br> 有兩人打頭,周圍也紛紛露出贊許之聲。 李婉喉頭輕滾,見這二人沒有過度吹捧,略略松了一口氣。 都怪李星嬈太攪擾狀態(tài),她寫完才覺用句不當,又不好當眾再改,不得不主動先展示。 有李星嬈壓軸,就不會在她這里過多耗時,讓旁人深挖她這些詞句下的端倪。 李婉這番姿態(tài)被李星嬈盡收眼底,她不動聲色收回目光,轉而瞄了眼太子,果見他眉頭輕擰,很不是滋味。 其實,李星嬈早就見過寧、源二人,他們不是第一次表露出對李婉的傾慕贊賞,太子一無所知,才會上趕著來給她拉紅線。 心有所屬的,她可瞧不上。 這頭,李婉見氣氛尚可,正欲開口將眾人注意力轉移到李星嬈的詩作上,卻被人截了話。 “果真——不同凡響?!?/br> 李婉眸光微凝,和周圍人一道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李星嬈坐姿端正,儀態(tài)大方,看著李婉詩作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她旁若無人的開始解讀:“春綠催東風,萬紫賽千紅,六宮多粉黛,懷愿祈天公,彩繪更勝活禽色,竹骨亦可替真羽,一朝相爭有起落,但在云中,何愁無路通。” 繼而笑著拍手:“好一抹熱鬧春色,好一場激烈的競逐。雖是寫物,卻顯人心。若非是親眼見到二姐所書,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素來和善溫婉,與世無爭的二姐,竟能寫出如此斗志剛烈的詩句?!?/br> 李星嬈含笑側首,意味深長的贊道:“妙啊?!?/br> 她這么一引導,不少人又轉頭去琢磨那些詩句。 拋開長寧公主素日的言行做派不談,她今日這番話,確實有些道理的,而且越想越是這么個理。 李婉僵硬片刻,淺淺一笑:“三妹說笑了。方才見三妹文思泉涌,我有些緊張,忽而思及此前提及科舉,便想起此前曾聽過的科舉考試場面,想到那些寒窗苦讀多年,只為一招乘風上青云的士子,不免就想到我們往年春日在宮中放風箏的場景,一時感慨,便融情于景。” 寧恒眉目一亮:“原來殿下是在借紙鳶暗贊科舉士子,如此妙思,大善!” 源琰看了寧恒一眼,沒有接話,而是將話頭直指李星嬈。 “二殿下的詩作已展示過了,是不是該三殿下了?” 李星嬈握著檀木折扇,玉臂輕搭憑幾,玩笑道:“源世子這么著急,怕是已攢了一肚子說辭,只是不知這說辭是用來夸本宮的,還是貶本宮的?!?/br> 源琰神色一肅,搭手垂眸:“微臣不敢?!?/br> “什么敢不敢的,好就是好,糟就是糟,本宮寫都寫了,還怕聽幾句評語嗎?” 太子沖內侍使了個眼色,很快,長寧公主的詩作也被張貼示出。 老實說,大家都很好奇長寧公主寫了個什么,她寫的太隨意太快,不免叫人懷疑她是知道有太子在場沒人敢說真話批評她,壓根沒走心。 可等詩作真的展示出來,水榭周圍又都安靜下來。 此詩作—— 檐下新枝悄探窗, 廊中薄影來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