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br>
    “那便罷了?！?/br>
    他竟真的不解釋了。

    江頌月嘴上說不聽，實則心?中是不理?解的。

    成親以后?，聞人驚闕對?她的親昵、包容、對?祖母的關(guān)懷，都可以說是裝出來的，可兩人都分開兩個月了，她處處給聞人驚闕難堪，聞人驚闕并未將二人私下里的親昵透漏給外?人，也不曾拿這些來對?付她。

    他厚著?臉皮來討好自己、討好祖母，還故意去破壞他自己的名?聲，好讓所有姑娘都嫌棄他，不肯嫁他。

    江頌月面上什么都不說，心?底已?有動搖，她想知道聞人驚闕當(dāng)初究竟為什么要欺騙她，現(xiàn)在纏著?她又是想做什么？

    難道真的是喜歡她，非她不可？

    被追著?兩個月，江頌月現(xiàn)在想聽他的解釋了，好不容易有機(jī)會，他竟放棄了。

    江頌月懷疑聞人驚闕在故意氣?她。

    她冷聲冷調(diào)道：“不說就?滾出去?！?/br>
    “最初我是想解釋的，后?來反思了下，怎么解釋其實都是借口，我騙了你是不爭的事實。費(fèi)盡口舌解釋，還會讓你覺得我巧言令色，繼續(xù)以此為借口拒絕我?！彼f完，特意停了一下，問，“你會嗎？”

    江頌月斬釘截鐵道：“會?！?/br>
    聞人驚闕眼角一跳，無奈道：“……我就?知道?！?/br>
    他又問：“所以從頭到尾，只有我真心?喜愛你，你對?我的照顧從來都只是妻子對?夫君的責(zé)任，沒?有半點(diǎn)真感情？”

    江頌月的心?因前半句悸動了下，手指攥緊了些，堅定回答：“沒?錯。”

    “那你當(dāng)初為何答應(yīng)與我成親？”

    “因為……”江頌月想起過去聞人驚闕假裝摸竹簡，實則光明正大?糊弄她、誘她癡迷的假模樣?。

    聞人驚闕一定是知曉她喜歡他的。

    她不能承認(rèn)。

    于是道：“因為你長得好看。本以為你有一張臉值得喜歡，現(xiàn)在看來，臉也是沒?有的?！?/br>
    被見縫插針辱罵的聞人驚闕于月光下低頭，隱藏起面上神情。

    片刻后?，他抬頭，道：“無妨，你喜不喜歡我，都阻擋不了我喜愛你?！?/br>
    江頌月更?氣?了，想罵他、想打他，想質(zhì)問他，你的喜歡就?是欺騙我嗎？

    但這事已?經(jīng)發(fā)生，生氣?無用。

    她記起前幾日錢雙瑛說過的話，“有氣?就?撒出去，撒他身上去，憋在心?里難受的是你，他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你這是用他的錯，來懲罰你自己呢！”

    很有道理?。

    江頌月道：“你說你喜歡我，承認(rèn)你騙了我，那我要你跪下道歉，你肯嗎？”

    “我依言照做，你原諒我嗎？”

    “不?！?/br>
    聞人驚闕嘆氣?，“那我也照做，只要能讓你開心?些?！?/br>
    話音落地，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一低一傾，半邊身子就?上了榻。

    黑壓壓的影子隔著?紗幔放大?，離得太近，讓江頌月心?中發(fā)緊。

    她縮著?肩往床榻內(nèi)躲了躲，定睛再看，發(fā)現(xiàn)聞人驚闕是屈起右膝跪在了床榻邊上。

    輕柔垂著?的紗幔被他膝蓋壓住，繃緊，在月光的照射下，宛若一道凝固的水流，朦朧映著?聞人驚闕的面龐。

    江頌月已?經(jīng)很久沒?正眼看聞人驚闕那張俊美的臉龐了，乍然近距離看見，心?跳加快。

    她不愿表現(xiàn)出來，硬著?口氣?道：“誰讓你跪床上了？”

    “地上臟?！甭勅梭@闕道，“跪近點(diǎn)兒不好嗎？你不高興了，還能拿腳踹我?！?/br>
    江頌月心?一橫，道：“好啊，那你兩條腿都跪下來。”

    聞人驚闕身子向前傾來，另一條腿也上了榻。

    床榻經(jīng)得住他的重量，緊繃的紗幔卻不行，在膝蓋的牽拉下，“撕拉”一聲，從頂端撕裂，薄紗猶若柳絮，輕飄飄地在兩人中間垂落。

    月光隨著?紗幔下滑，落在江頌月發(fā)頂、眉梢與鼻尖，逐步將她整個人暴露出來。

    她又一次近距離看見那雙讓她喜歡、讓她憎惡的雙眼，知道自己的模樣?同樣?毫無遮擋地落在聞人驚闕眼中，一如曾經(jīng)他假裝眼盲堂而皇之看自己那樣?。

    江頌月腦子一熱，抬腳就?踹了上去。

    腳底重重蹬在聞人驚闕腰腹，他悶聲一哼，躬著?腰，本能地將其抓住。而江頌月因腳上的抓握脊背發(fā)麻，身子一顫，往后?仰去。

    她雙臂撐著?床榻，色厲內(nèi)荏地呵斥：“你做什么？”

    聞人驚闕喘了一下，喑啞道：“不是與你說過，我不喜歡被碰這里嗎？”

    他的確說過，在展露身上傷疤那日，江頌月只將手覆了上去，就?被強(qiáng)硬制止。

    因為少年時?的重傷，他已?經(jīng)形成一種?藏在骨子里的抗拒本能，不讓人碰他腰腹。

    江頌月想起確有其事，小腿掙了下，道：“還不松開你的臟手！”

    她的腳踝被聞人驚闕抓著?，隔著?衣裳淺淺抵在他腰腹中，依稀能感受到里面繃緊的腹肌與灼熱的體溫。

    江頌月覺得太過親密了。

    聞人驚闕有著?同樣?的想法。

    他不愛被觸碰到腰腹部位，但這樣?的親密他已?經(jīng)許久未能體會到，放開前，抓著?江頌月的腳踝虛虛壓下，湊在她耳邊，低聲道：“舍不得。”

    大?抵是夜色與照入屋中的清暉作祟，江頌月從中聽出些繾綣纏綿的味道，這讓她心?臟亂跳，回憶起兩人曾經(jīng)在榻間的相擁與親密。

    兩人發(fā)生矛盾的前一日，她對?聞人驚闕的愛意達(dá)到頂峰，看見他就?想撲上去，想時?刻摟著?他脖子與他擁抱、與他親吻。

    驟然分開后?，她很不習(xí)慣。冬日的夜晚那么冷，床榻空蕩蕩的，怎么也暖不熱。

    現(xiàn)在看見聞人驚闕出現(xiàn)在眼前，心?里怨他騙自己，討厭他不聽話，但也很懷念抱在一起的溫度。

    她恨自己不爭氣?，眼睛睜大?瞪著?聞人驚闕，憋得眸中濕潤。

    淚光折射著?月光，盈盈波動，讓聞人驚闕清晰地看見她的不甘心?與委屈。

    他嘆了口氣?，松手退后?，被在膝上狠狠踹了一腳。

    “膝上踹不疼的，要踹往肩上、臉上踹?！?/br>
    他邊說邊下榻，剛卷起撕裂的紗幔，聽江頌月悶聲道：“你抱著?我。”

    意外?來得太快，太不尋常，聞人驚闕不解其意，但仍是俯身抱住了她。

    身軀相貼的瞬間，闊別已?久的溫暖與碰觸讓兩人心?底一熱，雙雙沒?了聲音。

    春夜寂靜，聞人驚闕抱著?懷中溫軟的身軀，手撫著?她背后?的濃密長發(fā)，莫名?其妙的，想起入府時?，在園子里看見的晚開臘梅與同時?綻放的迎春花。

    他覺得江頌月就?是早春料峭寒風(fēng)中擺動的迎春花，嬌艷，堅韌。

    江頌月愿意接納他，聞人驚闕很高興，他想親吻，低頭看了眼江頌月緊閉著?的雙目，決心?還是不要得寸進(jìn)尺了。

    事情總是要一步步發(fā)展的。

    看吧，前幾日他還見不著?人，今日就?能相擁著?躺在一處了。

    若是江頌月就?此熟睡就?好了。

    顯然事情不能如愿，在庭院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夜鳥啼鳴時?，江頌月睜開了眼，道：“放手，出去。”

    聞人驚闕瞬間從美夢中醒來，啼笑皆非，“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

    “你放不放？”

    放是要放的，但聞人驚闕想多爭取點(diǎn)纏綿的時?光，岔開話題，道：“帶祖母去云州散散心?吧？我保證，回來之后?，所有煩心?事都沒?了，你會開心?的?！?/br>
    “你想讓我去，我偏偏不去?！苯炘孪确駴Q他，再問他，“我有什么煩心?事？”

    “我。”

    “你才不配我煩心??！?/br>
    深夜帳中的輕聲擠兌，在前些日子冷清傷懷的反襯下，顯得分外?溫馨祥和，就?像夫妻倆夜間斗嘴一樣?。

    這樣?的感受，聞人驚闕也很喜歡。

    但正事也得說。

    他換了個法子，道：“你原本就?計劃著?開春后?去云州一趟的，我不配讓你煩心?，那你為什么要因為我而改變決定？”

    “你少用激將法對?付我！”一句話惹怒了江頌月，她抓住聞人驚闕的手臂甩開，“滾?！?/br>
    “好，我滾。”聞人驚闕放開她，身子抬起時?，月光從兩人之中漏下，落在江頌月下半張臉上，照得她的唇糜艷誘人。

    聞人驚闕心?神一恍惚，驟然俯身過去。

    他壓下，驟然靠近的氣?息使得江頌月心?顫，不及多想，手伸到了枕下。

    兩人之中的縫隙再次被聞人驚闕遮擋，視野受限后?，江頌月狠心?閉眼，手從枕下抬了起來。

    寒鋒折射出一道銀光，朝著?聞人驚闕手臂劃去。

    “我想親……”聞人驚闕停在江頌月上方兩寸處，只來得及說出這三個字，眉頭一皺，反手向后?，奪下了江頌月手中匕首。

    他氣?息不變，笑著?接下去，“我想親一親。月蘿，你想不想？”

    還沒?碰到他，就?丟了恐嚇的武器，江頌月心?中憋悶，轉(zhuǎn)過臉閉口不語。

    “不想就?不想吧，等?你想了，隨時?喊我。”聞人驚闕起身，下了榻，道，“你若是不去云州，我就?當(dāng)你是舍不得我，想我每晚都來幽會?！?/br>
    江頌月猶若未聞，不予理?會，過了會兒，眼前一亮，房中燭燈被重新點(diǎn)燃。

    她躺在原處不動，聽見腳步聲遠(yuǎn)離、刻意發(fā)出的房門閉合聲，片刻后?，還聽見外?面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和不知哪處深巷傳來犬吠聲。

    夜晚重新靜下來。

    許久，她偏頭向外?，看見燭燈幽幽，屋中已?經(jīng)沒?了聞人驚闕的影子。

    她踩著?繡鞋下榻，追到外?間，入眼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

    “走就?走了，干嘛帶走我的匕首？”江頌月自言自語，因匕首回憶起聞人驚闕突然靠近的那瞬間的感受，抿了抿唇，話音中帶了些惱意，“怎么就?沒?劃傷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