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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淤痕在線閱讀 - 淤痕 第26節(jié)

淤痕 第26節(jié)

    “不用,我直接付?!?/br>
    經(jīng)理就懂了,旁的沒有多說,就讓他放心,送到的時候一定還是熱乎的,陳遲頌點頭,“多謝劉叔?!?/br>
    付完錢他就功成身退,但沒急著回包廂,拐進(jìn)洗手間,打開盥洗臺的水龍頭,水聲涓細(xì),沒能蓋住身后緊接著響起的開門聲。

    陳遲頌抬頭,從鏡子里和推門進(jìn)來的李今朝對上眼,只兩秒,他重新低下頭,繼續(xù)洗手,沒有情緒波動。

    李今朝也沒半分意外,他走到陳遲頌的右手邊,卻沒開水龍頭,而是半靠在墻上,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jī),嚓一記打火點燃,然后抬手示意陳遲頌,“來一根?”

    煙霧很快四散在逼仄的洗手間里,陳遲頌慢悠悠地洗完,抽紙擦手,搖了搖頭,“我不抽煙,謝謝?!?/br>
    李今朝聽見這話反倒一愣,像得了多大的趣,“不是哥們,你真好學(xué)生???”

    陳遲頌睨他:“不然呢?”

    然后算著出來的時間差不多了,陳遲頌把紙團(tuán)扔進(jìn)垃圾桶,轉(zhuǎn)身往外走,在手搭上門把的時候被李今朝叫?。骸鞍Ω鐐?,司嘉是你同學(xué)沒錯吧?”

    腳步因為司嘉的名字而被拖住,陳遲頌回頭,不置可否地打量了李今朝兩眼,“有事?”

    李今朝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那你應(yīng)該有她微信哦?”

    這話的意思就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陳遲頌的手徹底一松,他回身,比李今朝高了半個頭,垂眼看著他,“關(guān)你什么事。”

    “你推給我唄?!?/br>
    “想追她?”

    李今朝笑嘻嘻地點頭。

    洗手間只頭頂一盞燈,稀稀落落地照在兩人之間,煙霧仍在徐徐升騰,陳遲頌因為李今朝這一句攤牌而勾了勾唇角,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然后撂六個字:“別想了,你沒戲?!?/br>
    李今朝聞言臉上的笑頓時一收,眉皺起來,煙捻滅,“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誰……”

    “意思就是,她不可能看上你?!?/br>
    這一句的引戰(zhàn)意味就很強(qiáng)了,李今朝不怒反笑:“陳遲頌,你算她的誰???”

    “男朋友。”陳遲頌秒回。

    李今朝只覺得好笑,“她根本沒有男朋友,你別想蒙我?!?/br>
    “遲早的事?!?/br>
    說完這句,陳遲頌也懶得再跟他廢話,哐的一聲拉開門,煙氣漫出一絲,沒想到撞上正往洗手間來的司嘉,肩頭相擦,兩人都是一愣,司嘉和他就差半臂的距離,額頭剛好挨著他的下巴,他身上那股被殃及的很淡煙味就這么飄入她的鼻息。

    司嘉問他是不是抽煙了。

    陳遲頌剛要說沒,李今朝隨后走出來,他抬眼看向門口面對面的兩人,就像看到了一副多有趣的勾當(dāng),手心把玩的打火機(jī)放回褲兜,但是倒也沒多的動作,只朝司嘉笑了笑,又看回陳遲頌,明擺著一副“老子有的是時間慢慢泡她”的神情。

    走得也瀟灑,那股煙味隨他出現(xiàn)變濃,又隨他離開變淡,司嘉就有數(shù)了,她收視線,轉(zhuǎn)頭對陳遲頌說了句對不起。

    陳遲頌知道她的意思,“沒事?!?/br>
    后半頓飯就慢慢往正事兒上去了,大人們在聊,李今朝開了把游戲在玩,司嘉坐著純發(fā)呆,還有點酒足飯飽的困,直到掌心突然被塞進(jìn)一個小玩意,有點咯手。

    她下意識地先看向身旁八風(fēng)不動坐著的陳遲頌,他的右手肘仍搭在桌沿,而左手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下了桌,正和她的右手虛虛相握,確定她拿穩(wěn)后,他收手,與此同時司嘉低頭去看。

    是個迷你釣魚機(jī),粉藍(lán)色,特別可愛。

    困意頓時被取代,她看了看他,陳遲頌知道她想問什么,微信里緊接著來了條消息。

    陳遲頌:【剛剛大堂里一小姑娘送我的。】

    司嘉也不急著玩,她回:【多???】

    陳遲頌:【五六歲吧?!?/br>
    桌上熱火朝天地聊,兩人桌下的消息也一來一回得火熱。司嘉看著他答的年齡區(qū)間,覺得這事蠻有趣的,笑他還真是老少通吃。

    接下來的時間也就被這么個小玩具打發(fā)了,司嘉玩得不亦樂乎,陳遲頌就在旁邊悠哉地看她玩。

    直到飯局結(jié)束,孟懷菁先把其他兩家人送走,然后把司嘉送回家,她還有別的事要忙。

    而那份新鮮出爐的抹茶松餅在下午兩點準(zhǔn)時送達(dá),司嘉剛簽收完,陳遲頌的一個視頻通話同時進(jìn)來。

    她一手拎著保溫袋進(jìn)房間,一手接起,兩秒的延遲后,陳遲頌就這么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那邊沒開燈,只有窗簾拉著,完全是午后的日光,他坐在書桌前,手機(jī)被他擱在牛津字典旁對著他的上半身,換了件毛衣,最初的卡頓過后,他正好從桌邊拿可樂,易拉罐呲一聲開環(huán),他朝鏡頭里的她看,“外賣到了沒?”

    司嘉點頭,“到了。”

    “那你先吃,吃完我給你講題?!?/br>
    他寫卷子的動作沒停,慢條斯理地說完,反而是司嘉拆包裝盒的動作一頓,因為甜品勾出的胃口被講題消磨大半,她嘆氣,撐著臉看向陳遲頌:“那我不吃了。”

    陳遲頌才又重新抬頭,看她,笑著接話:“那就直接講題。”

    “陳遲頌,你真的好煩喔?!?/br>
    陳遲頌不置可否地哼笑一聲,轉(zhuǎn)著筆,也跟她一樣撐著臉,“這么久了還沒習(xí)慣啊?!?/br>
    因為那兩個字,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他說過的話,心口有點發(fā)軟,但面上沒表露,包裝盒也終于被拆開,松餅的醇香在剎那撲鼻,是真的很香,所有情緒都被瞬間蓋過,陳遲頌透過屏幕能看見她眼睛里的光,他笑著,讓她慢點嘗,“小心燙?!?/br>
    一下午的時間也就這樣在味蕾的滿足和學(xué)業(yè)的折磨里過去,最后一個知識點講完,陳遲頌問她懂沒懂,她點頭說懂了,適逢視頻那頭他家阿姨敲門,說家里來客了。

    司嘉跟他說再見,陳遲頌不得已掛視頻,他揉了揉臉,拎著那罐沒喝完的可樂,起身下樓。

    客廳的空調(diào)開著,暖流涌動,是單穿短袖都不會覺得冷的程度,陳母仍穿著中午的衣服,坐在沙發(fā)上,身側(cè)還有一人,背對著樓梯,陳遲頌習(xí)慣性地打招呼。

    可是因為這一聲媽,陳母旁邊那人比她先回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提著可樂的手緩緩放下,陳遲頌盯著離他不過兩步之隔的郁卉迎,“……怎么是你?”

    郁卉迎隨之站起身,剛要說話,緊接著樓上書房傳來開門聲,讓她的話頭滯住,陳軼平走下來,他手里拿著一份類似協(xié)議的紙,路過站在樓梯邊的陳遲頌時頓了頓,但沒說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安撫意味,然后徑直走到郁卉迎面前,把紙一遞,沉聲撂話:“郁女士,你提的要求我們會考慮,但我想請你明白,遲頌是陳家的兒子這點不會變。”

    郁卉迎伸手接過,說:“我知道?!?/br>
    她走的時候同樣在陳遲頌身旁頓了頓,側(cè)頭看他,無聲的一眼,夾雜了種種情緒,卻都化作捏緊手中那張紙的力道。

    高跟鞋的聲音很快消失在門外,大門開合的片刻,涼風(fēng)倒灌,陳遲頌問陳軼平她要什么。

    他甚至不需要問郁卉迎來干什么。

    而是她要什么。

    陳軼平也沒有瞞他:“她要我手上5%的股份,來換我心臟衰竭這件事一輩子爛在肚子里。”

    因為清楚這件事如果捅出去,會讓陳家經(jīng)歷怎樣的傷筋動骨。

    似乎在陳家見到郁卉迎的那一刻,陳遲頌就猜到了某種結(jié)果,之前被他拒接的那幾通電話連同陳軼平的話,在此刻全部化為惡果,他垂下頭,短促地笑了聲,眼都發(fā)紅,滿是自嘲,“爸?!?/br>
    陳軼平看他。

    “這事你別管……她是沖著我來的。”

    陳軼平還是司嘉,郁卉迎在逼他二選一。

    “我爸當(dāng)年捐給你的那顆心臟,你這么多年在我身上已經(jīng)還夠了,所以,這件事你不要管。”一室死寂,陳遲頌紅著眼,搖頭說最后一句話:“因為我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手里的易拉罐應(yīng)聲落入垃圾桶,他頭也沒回地轉(zhuǎn)身,開門離開,陳母見狀在他身后叫他,“遲頌……”

    外面又是一場鵝毛大雪。

    傍晚六點,夜幕漆黑,屬于周末的喧囂淹沒在車水馬龍里,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

    他路過一家便利店,進(jìn)去買了兩包煙,然后就一個人坐在路邊長椅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單薄的毛衣在寒風(fēng)里根本不抗凍,肩膀落了雪也不在意,冷到麻木。

    而透過那陣飄渺的煙霧,過往的種種都還歷歷在目,想起遲易輝突發(fā)車禍后變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想起郁卉迎卷走他治病錢而眼睜睜斷掉呼吸機(jī)的畫面,想起自己因為一夜之間監(jiān)護(hù)人都消失而被送到福利院的場景,想起遲易輝下葬那天,也是這樣的漫天大雪。

    所有人都覺得他家境優(yōu)渥,成績優(yōu)異,是天之驕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一無所有。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有多久,雪還在下,地面積起厚厚一層,而在陳遲頌未曾察覺的不遠(yuǎn)處,昏黃的路燈下多出一個撐著傘的人影,她手里還拎著一袋狗糧,看樣子是剛從這條路上的寵物店回來,她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他,像在努力辨認(rèn)這樣一個狼狽不堪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不久前才說過再見的那個,終于辨認(rèn)到第二分鐘,她抬腳朝他走。

    陳遲頌是在頭頂光線被遮住的時候才慢半拍地抬起頭,他看到面前的人時愣住,指間夾著的煙被風(fēng)一吹,煙頭簌落,砸進(jìn)雪地里,無聲無息地湮滅掉。

    風(fēng)雪被傘徹底擋住,司嘉在他跟前蹲下身,沒有猶豫地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眉頭緊蹙,沒有問他發(fā)生了什么,而是問:“陳遲頌,你冷不冷?”

    陳遲頌就這么抬眼看著她,看到眼眶再次通紅,他出聲,聲音滿是被煙燎過的低啞,不答反問:“司嘉?!?/br>
    “我想抱你,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來晚啦抱歉,評論區(qū)發(fā)紅包

    下一章是8月25日18:00更

    第24章 霓虹

    ◎只有呼吸溫?zé)?。?/br>
    司嘉沒有說話。

    她仍蹲在陳遲頌的面前, 光被擋在傘面上,所有的感官都在這片昏暗里遲鈍地運(yùn)作著,她長久地注視著陳遲頌, 陳遲頌也沉默地看她, 寒風(fēng)劃過耳畔, 直到?jīng)]撐傘的那只手抬起,她向前俯身,輕輕攬住了陳遲頌的脖子。

    好了, 這就是她的回答。

    陳遲頌只用兩秒反應(yīng)過來, 垂在膝上的手臂在下一秒將她圈緊,司嘉重心不穩(wěn), 手里的傘也差點沒拿穩(wěn), 被陳遲頌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腰身被扶住。

    整個人就被他穩(wěn)穩(wěn)地抱進(jìn)了懷里。

    他垂頭, 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毛衣領(lǐng)口蹭過她的頸側(cè), 有點扎人有點癢,但司嘉連眉都皺一下,她改為雙手環(huán)住陳遲頌的腰,他身上真的很涼, 只有呼吸溫?zé)帷?/br>
    兩人就這樣在這個刺骨的寒夜里相互取暖。

    雪勢漸小的時候,陳遲頌慢慢放開她。

    他揉了揉臉,低聲說了句抱歉, 司嘉知道他在懊惱什么, 可是沒有像往常那樣回一句沒事, 而是問:“陳遲頌, 你吃晚飯了嗎?”

    陳遲頌看她, 她也正安靜地看著他,路燈橙黃的光影落進(jìn)她的瞳孔,清凌凌的,像蒙了層水霧。他搖了搖頭,說沒有。

    于是司嘉帶陳遲頌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館。

    卷簾隔開了外面的天寒地凍,店內(nèi)暖氣充足,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墻上的電視機(jī)正放著新聞聯(lián)播,煙火氣浮動。司嘉在家和孟懷菁吃過了,就沒點,她幫陳遲頌點了一碗牛rou面。

    然后坐到陳遲頌對面,那時他低著頭在回電話,狀態(tài)比剛才要好一點,但還是和下午的模樣判若兩人,明明中間只相隔了不到一個小時。面端上來的時候,他低頭看了眼那碗沒有放蔥的牛rou面,說最后一句話:“我等會兒就回來?!?/br>
    司嘉想不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讓曾經(jīng)那么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個人,要在雪夜里獨自抽了那么多根煙,滿身頹廢,肩身就像是垮過。

    是她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個陳遲頌。

    周圍喧鬧不已,只有他們這桌很安靜。司嘉撐著腦袋在看新聞聯(lián)播,陳遲頌吃著面,直到他放筷,司嘉收視線,看到他還剩半碗的面,眉頭微皺:“不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