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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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陳遲頌笑著應(yīng)她:“一言為定?!?/br> 可是他們贏了嗎。 并沒有。 年輕時以為真愛無敵, 什么都能與之抗爭,可當風暴真正來臨時,又渺小如一粒塵埃,輕易地被卷走,被湮滅,被摧毀,最后淪為各色的荒唐。 顛沛流離的這八年,她見過太多人,形形色色,有人終其一生只為了面包,有人高喊無愛者自由。 但是也有人說,被愛才會長出血rou。 她深以為然。 因為如今的她,不過一副軀殼。 從籃球架下走過的時候聽見周圍一陣低呼聲,下意識地抬頭,就看見一顆橘色球體不偏不倚地朝她飛來,始作俑者在后面追趕著,想要攔截,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下一秒,在她還沒來得及給出反應(yīng)之前,手臂就被人一扯,整個人倒退,隨后有只手擋在她面前,五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因為用力而青筋起伏,籃球被他重重地拍回去,在地上彈了兩下。 那男生很快接住球,撓頭說了句對不起。 “注意點?!标愡t頌淡聲警告。 然后松開握她手臂的手,卻沒看她一眼。 中年男人是學校領(lǐng)導(dǎo),目睹至此也跟著教育了那群男生幾句,末了才轉(zhuǎn)過頭來慰問司嘉一句你沒事吧。 手臂上還有被陳遲頌圈住過的溫度,干燥,沾點涼,司嘉垂眼回道:“沒事?!?/br> - 從附中出來,陳遲頌把她送回酒店。 一路無話,車里也沒開音樂,只有兩人的呼吸,氣氛凝固,但司嘉并不想打破,直到一通電話急促地沖進來。 是陳遲頌的。 他掃了眼來電顯示,微不可見地皺眉,換左手握著方向盤,接通,聽那頭說話,沉默了半分鐘,才回一句:“我馬上過來?!?/br> 司嘉等他掛完電話,緩緩轉(zhuǎn)頭,“你有事的話就把我放路邊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br> 但陳遲頌置若罔聞,仍目視前方,車速不僅沒停,反而有隱隱加快的趨勢,司嘉見狀就沒再說話。 原本半小時的路程,陳遲頌只用了二十分鐘。 車停穩(wěn)在酒店門口,他解了鎖,一言不發(fā)。司嘉不想耽誤他去忙,推門的動作利落,卻在一條腿跨出去的時候頓了下,她回頭,又看他一眼。 “陳遲頌,今天謝謝你?!彼p聲說。 不管是那件西裝,還是隨手幫她擋的那個籃球。 陳遲頌這才撩起眼皮看她,漆黑的,深不見底的,讓人看不透。 他還是沒說話。 就這樣僵持到第五秒,司嘉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深吸一口氣,下車關(guān)門。 可陳遲頌沒急著走,車窗半降,透過那點縫隙,司嘉看見他點了一根煙,煙霧在車內(nèi)四散,側(cè)臉輪廓被模糊,陽光照不到他那邊,整個人陷在一片暗色里,遠處是繁華cbd,他卻像被割裂開的一角,孤寂而游離。 他又打了一通電話才走。 司嘉收視線,轉(zhuǎn)身上樓。 李建東不在房間里,男助理說他去分公司處理事情,司嘉點頭,沒有多問,她比誰都清楚,這個項目沒那么快結(jié)束。 至于還要糾纏多久呢,她不知道。 回房后又悶頭補了一個小時的覺,睡醒是下午三點,手機上空無一條消息,很安靜。 司嘉早已習慣,除去工作,她很少和人社交,成年人的友誼都披著一層面具,她不缺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而高中那些,都在被生活推著往前走,偶爾聊天是逢年過節(jié),晁藝檸和周時胥去年剛結(jié)婚,忙著柴米油鹽,尤籽杉一路保研,現(xiàn)在正讀博,前途無量,梁京淮留在比利時,還是一個人。 太陽東升西落,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停止轉(zhuǎn)動。 …… 她坐在床邊發(fā)了會兒呆,打車去了司承鄴現(xiàn)在住的地方。 遠離市中心的一個老小區(qū),不算破,但也和翡翠華庭天差地別,兩室一廳,只有簡單的家具,好在冬暖夏涼。 他大起大落半生,嘗過光鮮和墮敗,早已認命,找了一份商場后勤的工作,得過且過。 開門看見她,說目瞪口呆都不夸張,司承鄴半晌沒說話,兩鬢的白發(fā)也真的很明顯,三年牢獄,足夠一個人脫胎換骨。 是司嘉先淡笑了下,“不認識我了嗎爸?” “你怎么回來了……”司承鄴問,然后連忙側(cè)身,讓司嘉進門。 司嘉把順路買的水果放到茶幾上,“正好有個項目在國內(nèi),這次算出差?!?/br> 說來也諷刺,這片曾是她家鄉(xiāng)的地方,再回來,性質(zhì)已經(jīng)變成了出差。 或許早在初三那年,她就沒了家。 她這個人就像柳絮,風往哪兒吹,就往哪兒飄。 司承鄴給她倒了杯水,在她對面坐下,然后有片刻的安靜,父女倆誰都沒說話,電視機里放著連續(xù)劇,司嘉也是知道他今天晚班才來的。 過了會兒司承鄴才問:“你們這幾年在國外……過得還好嗎?” 司嘉剝著荔枝的手一頓,這句話放在幾年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反嗤,可是現(xiàn)在,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挺好的?!?/br>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她轉(zhuǎn)身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桌上往司承鄴面前遞,“那筆錢你用不著還,留著自己用吧。” 這才是她今天來的目的。 她知道司承鄴每個月都會往她卡里打一筆錢,也知道他是在贖罪。 但她早就不需要了。 沒人應(yīng)該一直活在過去,晴朗也好,陰霾也罷。 而是應(yīng)該允許世事無常,然后向前走,別回頭。 - 后來司承鄴在上班前煮了兩碗餛飩,一人一碗算作晚飯,吃完他和司嘉在小區(qū)門口分別,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夜晚七點,這座城市華燈初上,夜風流淌,熱鬧又喧囂。司嘉沒有急著回酒店,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呼嘯而過,吹得她的發(fā)絲凌亂,她努力把眼前的景象和記憶里的對上號,卻徒勞。 短短幾年,天翻地覆。 曾經(jīng)的小吃攤沒了蹤影,店鋪裝修得一個比一個高級,唯一不變的,大概就只有永遠擁擠的人潮。 太多人前仆后繼地踏入這片土地,起早貪黑,寧可早起一個小時擠著地鐵,加沒完沒了的班,也要留在這里。 不就是為了找一個結(jié)果么。 風吹散夏夜的燥熱,吹得司嘉的心都跟著靜,她的腳步放慢,從口袋里拿手機,再翻出一個不記得什么時候存的號碼,按了撥通。 嘟聲三秒后被接通。 司嘉看著眼前漫天的夜色和人頭攢動的煙火氣,“李夏明,我能問你點事嗎……” 但話還沒說完,他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著叫號聲,司嘉幾乎是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在哪,“你生病了?” 李夏明先朝那頭應(yīng)一聲:“來了?!?/br> 然后回她:“不是我,是陳遲頌。” 司嘉腳步徹底停下,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頭,喉間一緊問道:“他怎么了?” 李夏明似乎是聽出她語調(diào)的急轉(zhuǎn)直下,安撫地笑了笑,“你別擔心,沒大事,就是有點燒。” “在哪個醫(yī)院?” “二院?!?/br> - 司嘉不知道李夏明是不是缺根筋,不然人都進病房了,他還跟她說沒大事。 房間里陳遲頌打著點滴,安安靜靜地睡著,可是就是這樣,他的眉頭都還微微皺著。 李夏明輕聲帶上房門,朝她走來。 司嘉抬頭,聲音有點?。骸霸趺椿厥??” “他爸下午心臟病發(fā),沒想到晚上自己也倒下了?!崩钕拿鞒读顺洞浇牵駠u感慨都有,“醫(yī)生說是過度勞累,他……太拼了?!?/br> 司嘉聽著,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蜷起。 李夏明在她旁邊坐下,偏頭,“你想問我他這幾年的事對吧?” 司嘉低低地嗯一聲。 “當年他爸連學校都幫他打點好了,結(jié)果他倒好,說不讀就不讀了,自己去考了金融院校,把陳叔叔氣得不行,本來就有心臟病,更嚴重了,所以這幾年三天兩頭往醫(yī)院折騰。后來他說要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家里也沒幫襯一點,都是靠自己的。” 像是回想起那些往事,李夏明嘆了口氣:“你別看他現(xiàn)在這么風光,其實他公司今年才算真正穩(wěn)定下來?!?/br> 那些血腥和陰謀仿佛還在眼前,現(xiàn)實也從來都不是演電視劇,隨隨便便就能成功,陳家斷了他的人脈,連原始資本都是他一點一點拼出來的,更何況他一個后生,在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jian巨猾面前,要有多少膽識和魄力,才能殺出這樣一條血路。 李夏明難以感同身受。 “前兩年他還差點丟了命?!?/br> 一記徹底的悶雷砸向她,司嘉愣住,嗓子發(fā)澀得無以復(fù)加:“……出什么事了?” “因為一塊地皮,被人陰了,”李夏明現(xiàn)在想起那些臭不要臉的雜碎還是氣得牙癢,“那些老畜生以前都是靠在道上混發(fā)家的,手里就沒干凈的,遲哥擋了他們的財路,搞不過就想毀了他?!?/br> 畢竟死人才不會去爭。 時鐘滴答地走著,司嘉沉默了很久,指甲掐進掌心,痛覺細密,卻都不及心臟萬分之一。 李夏明也同樣沒說話,直到半晌后,他緩緩開口:“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br> “為了什么?” “你?!?/br> 一個字,又像盆冷水,把司嘉從頭澆到腳。 是啊,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北??萍家膊粫o緣無故突然撤資。 話堵在嗓子口,司嘉還沒來得及說話,房門突然咔嚓一聲被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