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嬌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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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以為這樣的日子再不可能有,可老天似乎見到了他誠心贖罪的種種,總算愿意網(wǎng)開一面,蕭翊一時感慨,久久說不出話來。 方柔又說:“你若沒旁的事,明日早些回來。” 說完這話,她忙轉(zhuǎn)過身,快步離開了梨園巷。 她這是怎么了?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語,一切合乎情理,她與陸鳴、與謝鏡頤也這樣說,可為何面對蕭翊,這話說出口總覺得古怪。 倒似……一對夫妻間慣常會有的叮囑。 蕭翊的聲音在身后傳來:“阿柔,我明日一定早些回家!” 他的話里帶著濃烈的笑意。 她埋頭不敢回眸,快步朝前走,心亂如麻。 一轉(zhuǎn)月,天時逐漸轉(zhuǎn)冷,眼看著霜降將至。 第87章 ◎那阿柔你喜不喜歡?◎ 乘乘的生辰本在中秋之后, 只因各種緣由往后耽擱許久,方柔問過乘乘的意愿,得知她仍想跟家人一同慶賀,這便作主牽頭, 也算幾家人湊在一起看個熱鬧。 剿匪一事說開之后, 謝鏡頤對蕭翊的態(tài)度雖算不上天翻地覆, 但二人已能心平靜氣地說上一會兒話。 謝鏡頤幾次想問他武功忽高忽低一事,最后又怕問多錯多表錯意, 這便按捺住好奇。 因著連同剿匪一事,蕭翊與謝鏡頤、陸鳴三人來往頻密, 期間也沒故意隱瞞趙鐵云。 趙鐵云心中記恨馬賊, 得知有次機會, 主動請纓要助李明錚一臂之力。 不過蕭翊有所保留,并未與陸鳴明言身份,只說是自家兄弟在官府當(dāng)差,由此機緣巧合。 謝鏡頤心知肚明卻不說破,也怕好事人察覺方柔和蕭翊過去的糾纏,于她不利。 方柔與陳三娘說過此事, 順道也征求意見, 因她住的地方并不寬敞, 只怕幾家人湊在一起轉(zhuǎn)身也沒余地。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將乘乘的生辰挪到她那兒辦, 蕭翊自然求之不得。 她告別陳三娘,又去敲了柳大娘的家門,應(yīng)門的竟是柳向婉。 她得知方柔來意, 稍一猶豫, 才黯然道:“先賀乘乘又長大一歲, 只怕這回要拂了你的好意。” 方柔順口問了句原委,卻見柳向婉垂眸一笑:“有人找我二嬸說親,偏巧便說了明晚一塊兒吃飯見面?!?/br> 方柔一怔,忙笑著說恭喜恭喜。 “怎么先前沒聽大娘提起?這是好事,先恭喜柳姑娘了!” 柳向婉輕笑:“也就是前幾日定下的,是二叔在世時的舊相識,他們?nèi)以缒臧崛デ鸪亲鏊幉纳猓赃@些年來往少了,我先前也沒見過?!?/br> 方柔笑著頷首:“聽著就是門好姻緣,知根知底總歸錯不了?!?/br> 柳向婉面露羞怯,忙說八字沒一撇,“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知曉蕭大哥眼光高,該要及時止損?!?/br> 方柔又是一怔,沒料到柳向婉竟會忽然與她說起蕭翊,更直白坦然地將心事和盤托出。 “方娘子,你與蕭大哥很般配,不是么?”柳向婉朝她眨眨眼,忽而掩嘴笑起來。 “沒有的事?!彼u了搖頭,又抿嘴笑,“明日盼著你有好消息!” 她沒再跟柳向婉糾纏這話題,彼此交托了祝福,就此分別。 當(dāng)夜,乘乘得知了安排,興奮得深夜不眠,在床上跟煎魚那般翻來覆去,掰著手指說期待,吵得方柔也睡不踏實。 翌日一早,方柔送乘乘去書院,順道采買食材,再去了食樓幫忙,過了午飯的點才回梨園巷。 陳三娘與她搭手在院里處理食材,過不久沈映蘿也提前打烊來幫忙。 三個女人坐在一塊兒有說不完的話,方柔本還以為柳向婉被人說親一事尚很低調(diào),沒料到她還沒主動說,陳三娘已煞有介事地跟沈映蘿八卦起來。 “說是丘城韓記藥材鋪的少東家呢!我先前摔傷了腰,有幾味藥寧江買不著,大夫叫我去丘城補齊,碰巧見過一面,生得斯斯文文,說話輕聲細(xì)氣,與柳姑娘瞧著倒相配。” 沈映蘿附和道:“我覺得此事能成,韓大夫早年還出診的,在丘城名聲好。” 陳三娘詫異:“原來沈娘子原先在丘城謀生?怎么……” 沈映蘿忙道:“省城生意難做呀!寧江生活愜意,日子也舒心些。” 方柔一直默默聽,見沈映蘿面不改色地?fù)Q了話題,嘴邊隱笑。 不料陳三娘忽然道:“你們瞧瞧,柳姑娘后來居上,絕不在一棵樹上吊死。阿柔,你又作何打算呀?” 她這一問令方柔猝不及防,手里的活兒頓了頓,才道:“什么打算?” 陳三娘揶揄她:“咱們仨都是自家姐妹,別怕羞!我問的是阿翊跟你的好事兒!” 方柔忙搖頭,剛想解釋,不料她繼續(xù)道:“別說我和云哥,就連你阿嫂也瞧出來了——”她轉(zhuǎn)頭看向沈映蘿,擠眉弄眼,“對吧,沈娘子?” 沈映蘿面色沉靜:“我嘛,倒是無所謂,一切只看我家小小喜歡?!?/br> 她說這話時毫無陰陽怪氣的深意,只靜靜瞥了眼方柔,反倒叫方柔心底暗生古怪。 陳三娘來勁了,“那阿柔你喜不喜歡?” 方柔被她嚇了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道:“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說起我了?我與乘乘過得很好,不再想這些?!?/br> 陳三娘只說:“若是喜歡,開始一段新感情倒無妨。若不喜歡,也不必勉強?!?/br> 方柔下意識望了她一眼,本還以為她要強拉鴛鴦譜,不料她只讓她由本心行事,一如她從來所求。 若是喜歡……她心有惴惴。 臨近傍晚,蕭翊三人從鏢局一同結(jié)伴歸來,他們進(jìn)門時有說有笑,瞧著像是相識相知多年的好兄弟那般。 趙鐵云率先開口解釋,陸鳴還有些瑣事,慢一步攜家前來。 隨即進(jìn)屋放下了佩刀,又折返到院子問陳三娘需不需要搭把手。 謝鏡頤則大喇喇地搬了張板凳,默默坐在沈映蘿身旁接過一把豆角摘段。 方柔正巧站起身,捧著一摞甜柿,蕭翊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她抓著竹籃沒松動,抬眸瞥了他一眼,聲音很低:“我自己來就好。” 蕭翊的態(tài)度不容拒絕,輕輕拍撫著她的手背,她逐漸松了五指,他輕笑:“拿去沖水么?” 方柔點點頭,“拿鹽巴搓一搓?!?/br> 她說完,放不下心,還是跟著蕭翊走到水井旁,手里捧著鹽罐遞過去。 蕭翊的五指修長如玉,握著金澄澄的柿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 他是曬不黑的體質(zhì),哪怕這些年在外奔波,也不見風(fēng)霜摧殘。 方柔靜靜地望著他干活,他如今穿著常服,跟普通百姓無異,除了眉宇間那絲縷歲月淬煉的沉穩(wěn),面目一如玉山照人,留有少年意氣。 她不由在想,若他不是寧王該多好,若當(dāng)年她沒跟他去京都,她的生命里出現(xiàn)過這樣好的一個男人,或許能一生記得他帶來的美好。 方柔一時出神,直到蕭翊站到面前,俯身凝視她,“阿柔,你在想什么?” 她一怔,忙搖了搖頭,伸手拿起一個柿子,遞給蕭翊:“嘗嘗吧?很甜的。” 蕭翊伸手接過,笑著拋起柿子,又伸手接穩(wěn),“我剝給你吃。” 方柔難得沒說拒絕的話。 她接過竹籃,把柿子放到院里擺好的那張圓桌上。 乘乘去了書院,放課后便跟陸綿一同回了鏢局,晚些一齊到。 今日本也是她生辰,方柔不愿多管,由她開心便好。 天際擦黑,沈映蘿和陳三娘今夜下廚,方柔當(dāng)幫手。 三個大男人坐在院里閑談。 謝鏡頤剝著瓜子,趙鐵云不住給他倆添茶。 蕭翊忽然道:“李明錚已調(diào)查清楚,馬賊搜刮的錢銀三分,馬賊自得四份,穆氏得其二,余下那四份就分散給丘城各級官差?!?/br> 他頓了頓,“近來那伙馬賊的胃口越來越大,據(jù)說頌余也出力開始圍剿,他們?nèi)兆硬缓眠^,馬賊刀尖舔血死傷多,自然怨言多,妄圖多得兩份,如此一來必然要另外兩方退讓?!?/br> 謝鏡頤皺眉道:“所以那馬賊當(dāng)日前去穆府,就是為了分贓不均一事?” 蕭翊點點頭:“應(yīng)當(dāng)不錯。” 趙鐵云嘆了口熱茶,嘖嘖感嘆:“阿翊殺了那馬賊,正巧將屎盆子扣在穆老爺頭上,這下他們?nèi)讲录蓪Ψ剑?lián)盟越發(fā)不穩(wěn)固!” 蕭翊輕笑:“這只是其一,真正讓他們起內(nèi)訌的到底還是利益不均。馬賊之后還有幕后指使,那人必然不滿足于區(qū)區(qū)四份贓款?!?/br> 謝鏡頤插話:“說來也怪,那人既然不敢露面,又如何驅(qū)使官差和穆氏為他所用?” 蕭翊不語,深望了謝鏡頤一眼,眸色如墨。 趙鐵云對此猜測不透,索性不好奇,轉(zhuǎn)問道:“阿翊,既然官差中有馬賊的眼線,那咱們這次行動該如何部署?” 說罷,他狐疑地掃過二人,面露擔(dān)憂,顯然擔(dān)心人手不足。 蕭翊挑了挑嘴角:“云兄放心,先前李監(jiān)軍不便明言,只怕走漏風(fēng)聲。這回剿匪由云尉營出人馬,鏢局只作策應(yīng)。” 謝鏡頤特地瞥了他一眼,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云尉營三字,不由眉頭深皺。 蕭翊自然知曉謝鏡頤的心思,他微微斂眸,只當(dāng)不察。 趙鐵云卻欣喜道:“竟有云尉營出動!”他臉色稍寬,笑了笑,“早幾年我剛從老家來西北找活兒,就聽說云尉營有位裴大將軍驍勇善戰(zhàn)深得人心,后來好似卷入太傅謀逆案被處死,實在唏噓!” 他這話說得輕巧自在,座上兩人卻都默契地停了動作。 蕭翊若不是太了解趙鐵云此人心寬口直,甚至?xí)詾樗谟幸馓自挕?/br> 他舉著茶杯,斜眸睨了趙鐵云一眼,很快回轉(zhuǎn)視線,正巧與謝鏡頤目光相接。 他冷著臉,那眼神像要將蕭翊吃了似得。 過了會兒,他才沉聲道:“裴將軍忠肝義膽,只可惜被jian人陷害。他那樣的人品,怎會謀逆?” 趙鐵云又嘆:“也對,必然是被冤枉。否則皇上怎會下旨追封他為驃騎大將軍?我上回聽陸鏢頭說,朝廷還在他老家立了個將軍廟……” 他正說著,陳三娘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廚房外,一招手:“云哥,來搭把手端菜!” 他哎了一聲,幾步朝陳三娘走去,接下來的話便就此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