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牌過氣后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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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摸出一把銅板兒擲在桌上,“燒熱湯送去房里,多多地?zé)龓淄啊!?/br> “您且放心?!毙《残︻侀_地拾掇了銅錢,一溜小跑去了。 舒念喝了一口青梅酒,嫌棄道,“甜膩膩的,誰要喝這個(gè)?”便拾箸吃面,她這幾日清粥烤兔早已厭煩,又趕著牛車走了一日,顛得渾身酸疼,眼前的牛rou面滋味濃郁,rou香撲鼻,三兩下便去了半碗。 正吃得滿意,抬頭見崔述一手一根竹箸百無聊賴地戳著面條玩,竟是一口沒動(dòng)。舒念咽了口中食物,“怎么不吃?” 崔述皺皺鼻子,“膩。” 舒念暗道您這還沒吃就知道膩?便把豬耳朵盤子推將過去,“這個(gè)?” 崔述越發(fā)嫌棄,“更膩?!?/br> 舒念一滯,區(qū)區(qū)六年不見,當(dāng)日甜井村那個(gè)給啥吃啥很好說話的假頭牌真吳侯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實(shí)是叫人痛心疾首啊—— “那您想吃點(diǎn)啥?” 崔述一手撐著下巴,眼巴巴看著她。 又……白問。 舒念仔細(xì)回憶當(dāng)日甜井村舊事,挖空心思琢磨一時(shí),“要不咱燉個(gè)蛋?” 崔述雙眼一亮,連連點(diǎn)頭。 舒念無奈,三兩口扒拉完了牛rou面,將他面前的碗拖過來,“等會(huì)兒我吃。”往后廚去。 崔述便也站起來。 舒念連忙制止,“后廚人多,您別添亂了?!闭f完見崔述仍要跟過來,索性威脅道,“你再要跟過來,咱們這燉蛋可就沒了??!” 崔述咬著嘴唇權(quán)衡一時(shí),磨磨蹭蹭坐下。 舒念終于甩脫小尾巴,步履輕快地跑到后廚,使倆錢買通了廚子,打了兩個(gè)蛋燉得嫩嫩的,撒幾顆蔥花,拾掇妥了出來時(shí),那位說書先生已經(jīng)說到“藏劍樓夜刺南淮王,八金剛力戰(zhàn)四高手”。 崔述坐在椅上,一手持杯,一手支額,神情專注,聽得十分認(rèn)真。 舒念將燉盅放在他面前,“有甚么好聽?趕緊吃了好歇息?!?/br> 崔述搖頭,“錯(cuò)了,不是劍?!?/br> 舒念愣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說書先生剛說了一句“蘇樓主手拿一柄青鋒劍,挺劍直刺南淮王”,奇道,“不是劍是什么?” 蘇循以“競?cè)談Ψā甭劽煜拢虤⒒赐踹@種大事,不用劍用什么? 崔述將手中杯放回案上,“鈴鐺。” “鈴鐺?什么鈴——你喝的這是什么?” 崔述眨眨眼,無辜地看她。 舒念一把拎起酒壺,空蕩蕩,一滴不剩,小二提來的青梅酒,居然被他喝……喝完了?一顆心立刻提了八丈高,他面上易容看不出好壞,伸手摸摸額頭熱乎乎的,頓時(shí)心下一緊,“覺得怎么樣?” 崔述茫茫然,“什么?” 舒念心下七上八下,萬不敢冒險(xiǎn),暗道一聲“誰叫你亂吃東西這可怪不了我”,從荷包中掣出一物,拈在指尖,喝斥崔述,“張口!” 崔述鼓著嘴不言語。 舒念二指鉗住他兩頰,“張口!” 崔述被她唬得不輕,拖拖拉拉地張開口,立刻被塞了一顆滋味怪異的藥丸,想吐又被舒念眼神震懾,只得老老實(shí)實(shí)咽了。 舒念這才放心,坐回椅上,提了箸慢慢享用豬耳朵。 那邊說書先生猶自講著平淮舊事,說到激憤處,一拍驚堂木,慨然道,“就在那小吳侯一劍挺上,要將淮王斬作兩截之時(shí),那舒小五突然背后發(fā)難,一把鋼針向小吳侯擲去,小吳侯毫無防備,眼見著要被舒小五斃于針下——”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六點(diǎn)《酒后》 第24章 酒后 ◎讓你睡,不是讓你在水里睡?!?/br> 崔述騰地站起來,大聲駁斥,“不對(duì),又錯(cuò)了?!?/br> 旁桌立刻有人側(cè)目。 舒念拉他坐下,雙手掩他耳朵,壓低聲線道,“祖宗,咱能當(dāng)作沒聽見嗎?”這一屋子這許多人聽書,您在這兒三不五時(shí)打個(gè)岔,是嫌不夠引人注目還是怎滴? 旁桌看客連連點(diǎn)頭,“這位小哥說的有理,那九鶴府與藏劍樓既是平淮盟友,舒小五何苦暗算小吳侯?” 舒念心中警鈴大作,一手拾起燉盅,一手拉扯崔述,“咱們回房吃?!?/br> “這位看官有所不知?!闭f書先生被崔述駁得面上無光,振振有辭道,“雖是盟友,卻也分個(gè)主次,誰能將淮王斃于掌下,便是平淮首功,九鶴府怎肯將功勞拱手相讓?” 崔述被舒念拉著往樓上走,兀自回頭反駁,“你說的不對(duì)!” 一屋子人便又看他。 舒念叫苦不迭,早知道便該帶著崔述回房吃喝,無事聽什么八卦?忙笑道,“我哥哥喝醉了說胡話,你們接著說,接著說你們的!” 崔述不高興道,“就是錯(cuò)了!” 說書先生氣得將扇子一甩,拍案道,“要不這位小哥,您來?” 崔述掙開舒念,上前居高臨下瞪著說書先生,“你說的全都不對(duì),念——唔——哇——” 張口便吐。 兜頭吐了說書先生一頭一臉,萬幸他這一日幾乎不曾進(jìn)食,哇哇吐了兩口,便吐不出什么東西,只扶膝彎腰,止不住地干嘔。 剛才吃的催吐丸,怎么就這么剛好生效呢? 舒念頂著說書先生黑似鍋底的臉,一臉討好地捧上一角碎銀子,賠笑道,“我哥哥真的……喝多了,實(shí)是對(duì)不住您,對(duì)不住?!?/br> 說書先生本待發(fā)作,一看銀角子又氣平了些,往袖中一塞,訓(xùn)斥一句,“叫你哥哥管好自己嘴巴!”拂袖便走。 眼見崔述聽這一聲又要說話,舒念忙一把捂住口,拼命拖著往二樓去,磕磕絆絆到上房門口才撒手,懇求道,“咱們在外面能別亂說話不?” “他——唔——”又傾身要嘔。 舒念生恐再引來旁人,一腳踹開房門,一直拖著他入了里面隔間才道,“誰叫你亂喝酒,這回可記得教訓(xùn)了?” 崔述一手扶墻,身體彎作一只蝦米,不住干嘔。他吐了半日早已腹中空空,甚么也吐不出來,倒憋了個(gè)青筋爆起,冷汗淋淋。 舒念正待言語,外間有人啪啪叩門,待要不理,卻是越叩越急,只得出去,打開門,原是那店小二帶了幾名力士送熱湯過來。 店小二鋪排了浴桶,注滿滾熱的清水,將手一擺,“姑奶奶您慢用。” 舒念摸出銅錢打發(fā)了小二,暗嘆一聲帶著個(gè)熊孩子……哦不……熊大爺,果然花錢如流水。 繞過紗屏回里間,卻見那位大爺萎頓在地,半個(gè)身子伏在椅上,耷拉著腦袋一動(dòng)不動(dòng)。 舒念嘆了口氣,上前推他道,“可好些?” 崔述黑發(fā)的頭動(dòng)了一動(dòng),仍舊伏在椅上,偏臉看她,眼眶透著盈盈粉光,目中波光瀲滟,如凝淚珠,這樣一雙眼睛,便是生在此時(shí)毫不起眼的面上,依舊勾魂攝魄。 無怪淮王死在這雙眼下。 死得其所。 舒念湊過去,隔著易容之物瞧不出臉色,遲疑道,“一顆催吐丸而已……不會(huì)真的吐傷了吧?祖宗,您真不能沾酒,我也是沒辦法——” 崔述扁扁嘴巴不言語,胸脯一起一伏,喘息劇烈。 舒念心下不安,取銅盆盛了溫水,投了巾子,與他除去易容,早前做的假面本就簡易,稍一沾水便輕松洗脫,便見他面白如紙,頰上兩抹異樣的嫣紅—— 舒念捧起他面頰摸了摸,熱滾滾的,鼻息灼熱而劇烈,此人自中了飲冰掌,時(shí)時(shí)都是冷冰冰的,倒是好久不曾這般模樣,急問,“可好些?” 崔述虛睜著眼,嘴唇動(dòng)了一動(dòng)。 舒念湊近些,“什么?” 細(xì)若蚊蠅的一聲,“餓?!?/br> 舒念愣了一下,心下一塊大石砰然墜地,笑道,“方才燉的蛋都還沒吃,我去重新燉一盅給你?!?/br> 崔述雙臂一撐地面,便待爬起來,此時(shí)卻哪有氣力,撲騰兩下又萎在當(dāng)場,求救般地看著舒念。 “你這模樣了還跟著我做甚?在房里等我?!笔婺钐缴硐喾觯叭ゴ采咸梢惶??!?/br> 崔述伏著不動(dòng),“不去?!?/br> “快著些?!?/br> “不去?!贝奘鱿屏讼蒲燮?,有氣無力道,“念念,難受?!?/br> 舒念被這一聲釘在當(dāng)場,無力反駁,自往榻上取了條厚毯子與他遮蓋了,“萬萬莫出房門?!?/br> 就小吳侯這般勾魂攝魄妖孽模樣,出去叫人看見,這一路莫想消?!?/br> 崔述軟綿綿地“嗯”了一聲。 舒念走到門口,仍不放心,又退回來再三叮囑,“便是有人來,也莫開門?!?/br> 崔述歪過頭看她,口齒粘膩,“快些回來?!?/br> 舒念答應(yīng)了,才又后知后覺畫風(fēng)不對(duì),面上一紅,回身出去。下樓到了后廚,挑兩枚雞蛋燉了,見廚下竟有新鮮的牛乳,一時(shí)意動(dòng),打聽了后街有牛郎日日販賣,便將燉蛋托付給廚子照管,自往后街去買牛乳。 初初入夜,歌山集市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舒念循著廚子指點(diǎn),果然在街角瞧見個(gè)挑著木桶販賣牛乳的牛郎,摸出銅板買半缽。 牛郎只余了桶底一點(diǎn),便道,“姑娘索性一塊兒要了,咱這兒好收攤?” 舒念欣然答允,堪堪裝滿一缽。正待要走,那牛郎從腰包內(nèi)摸出一物,遞給舒念,笑道,“多謝姑娘體貼?!?/br> 舒念接過,卻是荷葉包著的兩塊飴糖。 “咱這飴糖與別家不同,添了牛乳做的,比尋常賣的好吃,姑娘嘗嘗?!?/br> 舒念大喜,收了飴糖,捧著牛乳缽子回了客棧,燉蛋剛剛做得,便往爐上將牛乳煮沸,并作一個(gè)托盤上樓。 二樓廊道空無一人,舒念輕輕推門,室內(nèi)更加悄靜。舒念猜測崔述折騰一日,多半已經(jīng)睡熟,便放緩腳步,輕手輕腳將托盤置在案上。 繞過紗屏,入目景像直把她驚得一個(gè)倒退。熊大爺確然已經(jīng)睡熟,然而睡得著實(shí)不是個(gè)地方—— 浴桶內(nèi)一個(gè)人赤條條仰面橫臥,歪著頭睡得兀自香甜,熱水已經(jīng)漫到脖頸處,若非后頸被桶沿托著,只怕便要沉入水中。 舒念一頓足,欺到近前,正待大喊一聲唬他一跳,卻見崔述嘴唇微翹,漫出一個(gè)柔和的笑意,不知入了一個(gè)怎樣的美夢。 舒念這一嗓子便出不了口,雙膝一屈,就勢蹲下,摸摸桶中水,還是溫?zé)岬模粫r(shí)頑心大起,撩了水,伸指一扣,灑在他面上。 崔述在夢中皺眉,笑意漸斂,雙足受驚似地踢蹬兩下,掙扎道,“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