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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68節(jié)

    他二人朝夕廝磨,便叫舒念發(fā)現(xiàn)崔述一個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隱秘習(xí)慣——每每內(nèi)心煎熬,便極度噬甜。

    崔述驟然被她奪了羹碗,茫然抬頭。

    舒念不忍苛責,只道,“甜得緊,少用一點,晚間給你做好吃的?!?/br>
    崔述一滯,面上慢慢浮出一個笑意。他自己以為笑得很是歡暢,落在舒念眼中,卻如烈日下一片薄冰,虛弱得可憐。

    舒念心疼不已,卻見他面色一變,匆匆說一句“別過來”便往內(nèi)室去。她遲滯片時,便聽里間嘔吐之聲,頓覺心如刀絞,跟了進去,撲鼻一股難言的酸味。

    崔述一手支著屏風,對著漱盂俯身作嘔?;杳ig聽得腳步聲,急道,“別過來?!?/br>
    舒念止步,足足聽他干嘔半盞茶工夫,才勉強平息,腳步虛浮,便往外走,催促道,“腌臜得緊,快出來?!?/br>
    舒念跟著出來,卻見他雙肘支在案上,掩面呆坐。嘆一口氣,遞一盞溫茶給他,“漱一漱?!?/br>
    崔述接過,捧著茶盞出去,半日回來,面上濕漉漉的,應(yīng)是洗過,神情鎮(zhèn)定許多,歉然道,“想是天氣太熱,無事?!?/br>
    舒念咬唇,恨恨看他,雙臂一張便掛在他脖頸上,“你親親我?!?/br>
    崔述偏轉(zhuǎn)臉,“別熏著你?!?/br>
    舒念瞬時發(fā)怒,心頭邪火按也按不住,沒頭沒腦便湊上前去,含住他冷冰冰一對嘴唇。

    崔述扭頭閃避,方寸之間,哪有躲藏處?倒被她拘在懷中狠狠撕咬,只得齒關(guān)緊咬,生生忍耐。

    舒念幾番撻伐也未打開,舌尖卷翹使力去頂。崔述被她逼得退無可退,動了一二分真力,手臂一展,將她掀往一邊,推到椅上。

    舒念驟然被拒,目瞪口呆。

    “不用你可憐我?!贝奘銎D(zhuǎn)臉,分明綠樹蔥蘢,入目卻盡是秋日蕭瑟,“你不要可憐我?!?/br>
    舒念一滯,“可憐你?我?”

    崔述只不看她,木然道,“對。”

    舒念氣得直發(fā)抖,忍不住便笑起來,“崔述,你可真是厲害。”爬起來便往外走,初時急速,漸漸放緩,一時回頭,不見崔述跟來——

    烈日下呆立半日,強行按捺回去一探的沖動。正自天人交戰(zhàn)間,吳春亭過來,看見舒念,笑道,“舍會重開,屬下去請府卿?!?/br>
    舒念點頭,看他走開,避在一叢花木之后。不多時,崔述過來,一路低頭行走,魂不守舍的模樣,吳春亭跟在身后。

    舒念看著他二人走遠才轉(zhuǎn)出來,往涼亭里閑坐,略略氣平,正待回去,卻見許鋌過來,身子一沉,坐得更穩(wěn)便些。

    許鋌本是腳步匆匆,一看見她,合掌微笑,“可叫我找著了?!?/br>
    舒念以手扇涼,“熱,坐會兒。”故意漫不經(jīng)心道,“里頭怎樣?”

    “撕扯甚么懸火丹。”許鋌取出袖中白絹折扇,殷勤扇風,“您不在里頭,把人急的,魂不守舍的?!?/br>
    舒念奪了扇子,自己扇涼,“胡說什么?”

    許鋌一滯,“今兒怎么了?”

    “走吧?!笔婺钫酒饋?,搖著扇子往外走,“家去,不是來客人了?”

    許鋌疾步跟上,期期艾艾,“客人不急。里頭只怕要打起來,還是先回去?!?/br>
    舒念回頭,“怎么?”

    二人匆匆回了議事廳。舒念入內(nèi),便見蘇秀一手撫胸,癱坐崔述腳邊。崔述直挺挺站著,五指曲張,一身戾氣未消,整個人便如一柄出鞘的冷劍——

    分明剛打過一場。

    舒念止步,目瞪口呆——因著蘇循,崔述對蘇秀一直容讓,什么情況竟能打起來,還把蘇秀打傷了?

    崔述回頭見她,口唇微張,卻未發(fā)出聲來,又一時別轉(zhuǎn)臉,移步坐下,“哪一招哪一式,該我還你?”

    蘇秀哈哈大笑,“招式不同,又如何?沒有先樓主,世上有你崔述這個人?你現(xiàn)即自刎,勉強算你還了個七八分?!?/br>
    崔述本就面白如紙,聞言幾乎透明。

    舒念不知所以,卻瞧出情形不妙,便看唐玉笑。唐玉笑架不住她目光哀求,冷笑一聲,“諸山舍會不是藏劍樓宗祠,我等非路邊閑漢,沒工夫聽你們從吃奶說起,正事說完,你二人要怎的,自己去算!”

    蘇秀挨了崔述一掌,氣力不繼,向?qū)幉b捶地大叫,“寧堡主為懸火丹燒死,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你不問問?”

    寧伯遙數(shù)月間接連遇襲,堡中高手損毀大半,早已銳氣全無,憊懶道,“蘇樓主都理不清的事,我能有什么法子?”轉(zhuǎn)身向崔述打了個躬兒,“多謝小吳侯仗義援手,寧家堡免于滿門覆滅?!?/br>
    滿室嘩然。

    寧伯遙稍加安撫,解釋道,“諸位皆知,我堡中高手前月赴姑余,尋小吳侯問罪,在劍門遇襲。伯遙年輕無能,聞訊難免慌張,親自帶人往劍門援手。誰料——”他嘆一口氣,“誰料被人鉆了空子,趁堡中空虛,大舉來襲。”

    武見賢騰地站起來,“寧家堡也遇襲,與我門中一般情狀?”見寧伯遙點頭,難以置信道,“那為何——”

    寧伯遙苦笑,向崔述拱一拱手,“多虧小吳侯不計前嫌,遣人來援,僥幸逃過宗門被毀之大禍?!?/br>
    武見賢大張嘴巴,半日合不攏去。

    此事大出預(yù)料,蘇秀又驚又怒,勉強道,“恩威并施,小吳侯好手段?!?/br>
    寧伯遙續(xù)道,“來援皆是九鶴府統(tǒng)屬?!彼>氲乜匆谎厶K秀,“蘇樓主與小吳侯之私怨,就莫牽連我等了吧?!?/br>
    話里話外,竟是埋怨蘇秀牽連他。

    蘇秀一口濁氣上涌,氣得直哆嗦,好半日忍氣道,“殺父之仇,就這樣輕輕揭過?”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鋒芒》

    感謝:

    讀者“qazwsz”,灌溉營養(yǎng)液 52019-04-01 23:20:43

    讀者“november”,灌溉營養(yǎng)液 202019-04-01 18:21:02

    第72章 鋒芒

    ◎冷箭偷襲,還要臉不要?◎

    寧伯遙一哂, “寧家堡與平遼王自來交好,小吳侯出任九鶴府卿,平遼王親自舉薦。吳山舍會,我父初至藏劍樓, 連夜拜望小吳侯——”他長嘆一聲, “蘇樓主, 非是我不報殺父之仇, 著實想不出小吳侯何故燒死我父???”

    蘇秀一滯, 忽一時捶地大怒,“懸火丹乃妖女舒念生前遺物, 妖女迷戀崔述, 天下何人不知?懸火丹除了崔述,何人能有?如今崔述做了府卿, 你為了巴結(jié)九鶴府,便連殺父之仇也要顛倒黑白?”

    寧伯遙越發(fā)不以為然, “蘇樓主既然說到這一層,我也想知道,既是天下皆知懸火丹在小吳侯手中, 他公然用懸火丹燒死我父, 圖個什么?小吳侯繼九鶴府卿,九鶴府殺人的法子有多少, 蘇樓主做過鶴使,只怕比我更清楚——做甚的特意挑懸火丹?難道向我等炫耀懸火丹在他手中么?”

    吳春亭莞爾一笑,“寧少堡主這一句話很是明白, 九鶴府殺人, 旁的不敢說, 隱秘二字, 無人能及?!?/br>
    九鶴府皇家秘衛(wèi),自來皇城之中,秘事無數(shù)。他說這一句話,無人不信。

    眾人難免交頭接耳,越是議論,越覺崔述并無特意用懸火丹燒死寧斯同的理由。

    蘇秀頹勢已現(xiàn),又點名喝叫,“武見賢,引你父去隱劍閣書信,無火自燃,不是懸火丹又是什么?你親眼所見,卻在此時裝死?”

    武見賢面色古怪,慢慢起身,“蘇樓主怎知書信無火自燃?”

    一句話如冷水入了沸油鍋,四下炸開,議論之聲更大,幾乎震耳欲聾。

    蘇秀臉色一變,“我說什么?”

    “蘇樓主說的話,在場諸位,都聽清楚了。”武見賢手按刀柄,“只問一句,引我父往隱劍閣與小吳侯相斗的書信,是不是出自你手?”

    蘇秀略略清醒,“崔述手握懸火丹,毀去一封信小菜一碟,我合理猜測,你發(fā)什么瘋?”一手撐地站起來,從容入座,譏諷一句,“小吳侯急著脫身,也不用栽贓給我啊。”

    崔述聽若未聞,臉色雪白,魂不守舍的模樣。

    蘇秀座位緊挨著他,見狀心下一動,右腕一抖,一枚冷鏢脫袖而出,直奔崔述面門。

    舒念急叫,“小心!”

    崔述頭顱微偏,冷鏢貼著鬢角擦過,“突”地一聲,格在木制墻面之上,兀自搖晃。

    吳春亭大怒,“蘇樓主何意?”

    “看小吳侯無趣,提提神?!碧K秀一挽袖子,“小吳侯神功蓋世,何懼一枚冷鏢?”

    吳春亭不及言語,卻聽舒念道,“蘇秀,你也是一門之主,冷箭偷襲,還要臉不要?”便見她一把推開許鋌,繞過唐玉笑,一路過來,拾級而上。

    崔述大睜雙眼,片時人聲嘈雜,世事擾攘,都幻作一個虛妄的背景,目光所及,只有她一個人,穿過重重人海阻隔,沒有半分猶疑,站到自己身邊——

    舒念往崔述身前立定,俯身查看,“傷著沒?”

    蘇秀冷笑,“紙糊的么?我與小吳侯一同長大,我二□□來腳往家常便飯,你一個下人,這里有你插話的地方?”

    崔述聞聲偏頭,側(cè)目看他。

    蘇秀被他冷峭的目光刺得一縮,又迅速坐直——他認識崔述多年,深知此人絕不能把自己怎樣,即便方才暴怒動手,也不過輕輕一拍,并未重傷,只是真氣阻隔,亂了心神,很是說了幾句昏話。

    便吊著嘴角笑,“怎么,我說的不是?”

    崔述起身,將舒念推到身后,“我與蘇樓主一同長大,拳來腳往家常便飯,你們——”一語未畢,右掌緩緩探出,往蘇秀胸前按去。

    他動作悠容,極其緩慢,如探囊取物一般。蘇秀唯覺心口澀滯如堵,大覺不妙,接連出掌格擋,卻每每至距離三分之處,被一堵無形之墻生生阻隔,碰觸不到——

    落在外人眼中,只見崔述右掌一分一分往前遞,蘇秀雙手連動,在他手臂三分外胡亂比劃,看上去竟有幾分滑稽——

    一個極靜,一個極動,詭異之至。

    “撲”一聲悶響,崔述一掌按在蘇秀胸口,蘇秀身軀劇震,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接連不斷,源源不絕。

    崔述撤掌,續(xù)道,“你們都是外人,休要插話?!本拱烟K秀方才罵舒念的話,改一二字,又重復(fù)一遍。

    蘇秀足足噴出七八口血才略略止住,一時面白如紙,抬袖擦拭,喘息道,“崔述,怎不打死我?”

    寧伯遙從未見過這么急著找死的,難免勸一句,“蘇樓主少說兩句吧?!?/br>
    崔述轉(zhuǎn)身,并不敢看舒念,只將她推到吳春亭身邊,吩咐,“看好她?!?/br>
    舒念方才見蘇秀偷襲崔述,忘了先時齟齬,此時被他推到一邊,倒記起來,將臉一偏只不言語。

    武見賢一直盯著蘇秀,追問,“寫信引我父去隱劍閣之人,是不是你?”

    蘇秀心口一陣接一陣劇痛,幾乎便坐不住,聽人說話都飄忽,心下暗罵,崔述這條狗今日不知吃錯什么藥,竟敢對自己動手。見武見賢趁火打劫,越發(fā)惱怒,“什么東西也敢來攀咬我?”

    “若不是你——”武見賢步步緊逼,“怎知信件無火自焚?”

    蘇秀挑眉,“猜的?!?/br>
    武見賢點頭,緩聲道,“那趁我援手劍門,燒我宗祠,是不是你?”

    “要不要問問,你家一條狗老死,是不是我埋的?”蘇秀不住冷笑,“話說起來,兩家宗祠遇襲,你怎么就沒有寧少堡主那么好的運氣呢?”

    武見賢面現(xiàn)尷尬,毀宗祠這等潑天禍事,寧家堡的崔述管了,自家這邊聽之任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自是因他老子武忠弼飲冰掌打得崔述九死一生,猶自記恨。

    便獰笑一聲,“我只問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