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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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站在自己車邊,面無表情地望著那兩個并肩朝停車場走來的人。 “你是喝醉了被迫的,還是自愿的?”向文楷表情嚴肅地看著他meimei,“這很重要?!?/br> 方嘉嘉沒想到他一點都不避諱,也不做任何鋪墊,劈頭蓋臉就問這種話,尷尬得想抱頭跳崖。 她垂眼看了看她哥的鞋尖,心虛地說:“是不是自愿的,這話你要問他。” 向文楷目光里的冷焰緩緩燒到向峻宇的臉上。 向峻宇沒想到方嘉嘉會把球踢給自己。她都踢過來了,是個火球也得接了。他面不改色地說:“我自愿的,她沒逼我?!?/br> 方嘉嘉難為情地捂臉,努力將自己的笑容隱在雙手的掌心。 向文楷無話可說地轉(zhuǎn)身拉開了車門,不想當著他meimei的面和他交鋒。坐進駕駛座后又忍無可忍地降下車窗,對著向峻宇說了一句,“跟你沒完。” 向峻宇微微頷首,“開慢點。” “他不會打你吧?”方嘉嘉覺得向文楷那輛車子的四個輪胎都在噴射怒火。 向峻宇也不太確定,“他又打不過我,動不動就跟我沒完?!?/br> 向文楷的車駛?cè)胍粋€個彎道,他腦子里也繚繞著曲折的思緒。 他依然無法理解向峻宇和他meimei之間關(guān)系的質(zhì)變,卻能感受到他們之間是真愛彼此。 真愛的人zuoai,沒什么可指摘的。 和不愛的人zuoai,才是真的可恥。 婚后這兩年,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替向正則承受某種因果報應(yīng)。 為什么會性厭惡?他根本不需要那些醫(yī)生來給他診斷,產(chǎn)生這種厭惡的根源是他對生父的厭惡,他厭惡自己這一身與向正則有關(guān)的骨血。 他無法對陸臻產(chǎn)生愛意,也是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向正則的影子。 她和向正則都愛得不管不顧。用不磊落的手段奪愛,拿孩子做婚姻的籌碼,企圖用自以為是的愛馴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當他靠吃藥支撐活著的意志時,她可以任性地舉著藥瓶以死相挾。 他決定和陸臻結(jié)婚,是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是精神上不健康的人。他渾身是郁氣,她極端又任性,與其和那個無辜的女老師結(jié)婚,不如和她互相折磨。 前兩年,陸臻說她想要一個孩子。 他當時覺得她瘋了,他并不認為他們有為人父母的資格。 漫長的爭執(zhí)和冷戰(zhàn),反復(fù)被岳父和岳母苦口婆心地敲打。直到王秀荷問他什么時候讓她抱孫子,他才停了自己的藥,配合陸臻備孕。 這場婚姻讓他感覺自己變相地走了一遍王秀荷曾經(jīng)的路。區(qū)別在于,他暫時還沒辦法像王秀荷愛他那樣,去愛那個和不愛之人生下的孩子。 現(xiàn)在他甚至?xí)底跃磁宸浇ū?,居然能對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付出那么多的耐心和關(guān)愛。他從方建兵那里得到的“父愛”,必然是源自于方建兵對王秀荷的愛。 他們,兩個相愛的人zuoai,自然也沒什么可恥的。 meimei是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他是向正則種下的惡果。 他早就已經(jīng)將自己生命里遭遇的所有痛苦,都歸咎于向正則那個死人。 而他人生里那些曾經(jīng)燃燒過的關(guān)于理想和愛的焰火,在那場升學(xué)宴的深夜就已經(jīng)被那兩瓶白酒湮滅了。 胃出血被送進醫(yī)院時,王秀荷在他耳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才是一場真正的急救。 他覺得向正則加諸在王秀荷身上的最大的惡,就是自己。這些年和他mama的相處里,他一直帶著某種贖罪的心態(tài)。 這兩年,他一面領(lǐng)受著那種冥冥之中的因果報應(yīng),一面擔(dān)心自己會突然又想要尋求那種徹底的解脫。 王秀荷那晚的哭聲,他不忍心再聽第二遍。 無法與人分享的精神之痛,有時候比rou體之痛更甚。 回老家這幾天,他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這個讓自己只想拼命逃離的村莊,竟給他那看似健健康康卻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身體灌入了救命的生機。 來自友情和親情的營養(yǎng)液,通過那些嬉笑怒罵的日常輸入他越來越消沉淡漠的內(nèi)心。 或許,愛才是真正能夠治愈他抑郁的良藥。 愛屋及烏,他也想試著去愛這個曾經(jīng)無比厭惡的地方,去愛這個世界,愛身邊的那些人。 他不想再把日子過成一個又一個了無生趣的時刻的集合,不停不休地思考活著的意義。 逃避可恥且沒用。 他此時才深覺自己就應(yīng)該早點回來面對這一切,面對曾經(jīng)被自己惡待的meimei。 車子開進向善坪的主街,他放慢車速。 在向峻宇辦公室翻看的那些方案里的畫面,似乎一頁一頁地從他眼前飛了出來。 那些與善文化有關(guān)的文字和畫面,迅速地在樓房的墻面上著色生長。臨街店鋪的門頭上,一間又一間,換上了令人耳目一新的門頭招牌。 向善坪,對于他meimei來說,的確不是一個困囿夢想、前途狹窄的地方。 他meimei待在村里或許才是那個于她來說更好的選擇。 回到狀元小賣鋪,向文楷先和方建兵一起拿卷尺量了下被燒掉的那兩間房的尺寸。 “兵叔,你先把這兩間房的外墻和外面的花壇砌了,里面的等我發(fā)施工圖過來。” 方建兵收起卷尺,重重點頭,“要得?!?/br> 久違的一家四口的晚餐桌上,向文楷目光溫煦地望著正在喝湯的meimei。 方嘉嘉忐忑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生怕他忽然提及自己和向峻宇的事。 “嘉嘉,你做了那么多小狀元,為什么沒有我?” 方嘉嘉愣了一瞬,意識到他在說那些小公仔,理直氣壯地咕噥,“你不是不喜歡你媽拿你做宣傳嗎?” “嘖!嘉嘉,說什么你媽?我不是你媽?” 見他們兄妹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了,王秀荷喜笑盈腮地在桌底下踢了方建兵一腳。 向文楷表情淡定地說:“向野都有,我沒有?!?/br> 方嘉嘉敷衍地推辭,“過陣子再說吧,我最近太忙了。” “很忙?那你昨天晚上——” “可以!”方嘉嘉立即打斷他的話,朝他咧出毫無誠意的假笑,“你放心,我會盡快把你擺回去,供起來,天天給你燒高香。” 向文楷微笑頷首。 他總要用自己的方式,先找回自己在這個家里的位置。 第87章 .夜深人靜,有人難以入睡 鄉(xiāng)野的夜里,融入黑暗的一聲聲狗吠,烘托著明月之下的寧靜。 很多勞作了一天的人,因為疲乏,早早就睡了。 向文楷跟著大福在向峻宇家附近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大福忽然圍著一棵樹轉(zhuǎn)了兩圈,他借著手機的燈光仰頭去看那棵樹的枝枝葉葉,覺得人或許也該像樹一樣,恣意而自由地生長。 低頭就看到大福蹲下了后腿,正往樹下尿。 在城市擁擠的人潮里,他時常覺得孤單浩蕩。此時置身于這片廣袤的靜謐里,卻覺得所有的蟲鳥花草都在幫人類驅(qū)趕寂寞。 向峻宇看到前方有人影,把遠光燈換成近光,車子在向文楷身邊停下。 “怎么?我不在家,你睡不著?” 向文楷睨了他一眼,“睡不著的應(yīng)該是你?!?/br> 向峻宇走出駕駛座,關(guān)上車門,靠在車門邊摸了摸大福的頭,“我有什么睡不著的?” “昨夜星辰昨夜風(fēng)?!?/br> 向峻宇會心一笑,“閉嘴?!?/br> 一陣風(fēng)經(jīng)過他們之間,似乎把那些白天余留在村莊的氣味一股腦全卷走了。 “你對嘉嘉好點?!闭f完向文楷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不用我提醒?!?/br> 他一聲輕嘆,“我那間臥室要和燒掉的雜物間打通,做嘉嘉的工作室。以后回來也只能住你家。” “你們?nèi)胰俗∵^來都行?!?/br> “司馬昭之心?!?/br> 向峻宇輕笑,“明天走?” “嗯?!?/br> “娃娃魚要嗎?我讓人明天早上送過來。” “多弄幾條,我送人?!?/br> “還真不跟我客氣?!?/br> “我陪酒可不止這個價?!?/br> “劉頓說很期待在簽約那天再見到你。” “牛頓本人來了都不好使。” 風(fēng)停了,有些東西隨風(fēng)去了,也有些東西似乎靜悄悄地留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meimei對他釋放出諒解的信號,向文楷覺得自己塞滿了灰霾的內(nèi)心輕盈了很多,似乎也有了一些空隙,讓積極的情緒鉆進去。 陳新為了次日的非遺展演活動在深夜回到了萬匠泉,停好車發(fā)現(xiàn)村部辦公樓二樓,葉朗的那間辦公室還亮著燈,他小跑著上了樓。 聽見敲門聲,葉朗的視線越過電腦屏幕看向門口,笑道:“敲什么門?你直接進來就是了?!?/br> “葉書記還真是……那個詞怎么說的?就是形容你起早貪黑,兢兢業(yè)業(yè)的,那個成語都到我嘴邊了……” 葉朗敲著鍵盤,見他為了個詞語抓耳撓腮,“夙興夜寐?” “對!夙興夜寐!不愧是你?!?/br> “我發(fā)你的活動流程表你看了嗎?”葉朗按下電腦的保存鍵,起身走到飲水機旁,取出一個一次性紙杯,給他倒了杯水。 “我看了,我自己做起來很快,教小孩兒做個簡單的竹編小玩意兒不是難事,我?guī)Я瞬牧匣貋??!?/br> “行,麻煩你了?!?/br> “跟我說那些,見外了啊?!标愋潞攘藘煽谒?,“聽我姑媽說你找了個劇組來我們村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