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8節(jié)
雪融化了可不就是水嗎? 這一碗水再怎么喝,也都是沒味道,而且人喝水也不需要加任何佐料,這盤菜,完全挑不出任何錯處。 謝印雪抬眸,一雙柳葉眼凝望著阿九那雙蒼色的豎瞳,像是要把這雙眸子刺刻在記憶深處般鐫心銘骨。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男人喂到唇邊的清水,寒聲道:“我很滿意?!?/br> 阿九卻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一樣,俯身朝謝印雪靠的更近了。隨后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撫上了謝印雪的嘴唇——這雙唇總是顏色淺淡,像是萬般朱色都被病氣掩蓋住了一般,可病重時咳出的殷血洇在唇上,卻又像涂了層胭脂般艷。 阿九的指腹在青年的柔軟的唇瓣來回按壓撫摩,待指尖都染上這些血跡后他才挪開右手,將血在自己的面罩上抿開,勾勒出一個用謝印雪的血畫繪成的笑容。 他說:“能讓謝先生滿意,就是我最高興的事。” 大家都太敢看謝印雪現(xiàn)在是個什么表情。 死一樣的寂靜中,話最多的呂朔最先耐不住,幽幽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 阿九倏地掀眸睨向他,眼底是刺骨的森寒,暴戾高聲道:“我最討厭雪。” “而這盤菜是用雪做的,你們覺得我不心痛嗎?” 面對阿九的質問,呂朔噤若寒蟬。 可男人對呂朔并不感興趣,他很快又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望著謝印雪,聲音雖輕了不少,卻不顯柔和,只讓人覺得他是在挑釁:“最主要的是,謝先生現(xiàn)在也肯定很心痛?!?/br> “所以這盤用雪制成的菜,于您,于我,都是無可挑剔的絕世佳肴?!?/br>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血跡未干的雙指輕輕抬起謝印雪的面龐,在那如雪光潔的肌膚上摩挲,并朝青年低頭俯身,像是在行禮般,又如同被什么東西蠱惑,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追去。 “你的手藝這般好——” 謝印雪不怒反笑,聞言也抬起了手,力道看似輕柔地捏住阿九的面罩,將他的頭顱拉低,扯至與自己面龐幾乎相抵時才停住,微微昂首睨著那雙豎瞳,用宛如情人間呢喃的溫柔嗓音說:“那就希望阿九你以后還有機會,為我洗手作羹湯?!?/br> 待謝印雪放開五指,那塊被廚師們戴在臉上如寒鐵澆筑堅不可摧的面罩,表面皆是被五指蹂躪后的侵略痕跡,就如同那只被遺留在袖帶里的梨花鐲般扭曲變形,以至于面罩上面那個阿九用血跡畫出的笑容,也不再是笑。 “我也希望如此。” 不過阿九已經不再需要這個笑容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他在謝印雪耳畔低低笑著,挺直身體端起放有謝印雪梨花鐲的托盤離開。 謝印雪也轉身坐好,用紙巾擦拭著毫無污跡的指尖,那雙手白皙纖長,像是寒霜凝成的玉枝般脆弱,仿佛輕輕一掰就能折斷——只是斷的不是他的指骨,而是旁人的脖頸。 在場眾人噤口卷舌,緘默不言。 謝印雪微垂的羽睫在眼睛下方打出一道陰影,斂去他眸子所有情緒,眾人只能聽到他輕言細語說道:“管家,上下一道菜吧。” 作者有話說: 謝佬(吐血.jpg):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npc: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謝佬:? 第24章 今晚的饕餮宴只剩下最后三道菜還沒上了。 而最后三道菜,是陳云她們宿舍點的。 今晚已經出現(xiàn)了一道葷菜,所以大伙都覺得接下來的三道菜要么像昨晚那樣只有一道葷菜,要么就像夏朵一和楚麗出事的那天,還會有一道葷菜沒上。 “第十道菜,是魏姑娘點的《亮晶晶》,由廚師十一制作,請諸位品嘗?!?/br> 臉上還沾有血跡的老管家不知眾人心中所想,用沒有感情的聲音繼續(xù)宣讀菜名,滿懷害怕與恐懼的魏秋雨則閉著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疊聲祈禱:“別是葷菜別是葷菜……” 也許是她的祈禱足夠誠心,被神明聽見應允,這盤菜的紅蓋布被掀開后,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盤用土豆和玉米淀粉做出的面皮包裹著白菜豆腐碎餡制成的水晶餃子——餃皮晶瑩剔透,餃餡白中帶綠好似翡翠,看上去新穎又美味,并且還是一盤素菜。 “真的是素菜!” 魏秋雨捂著嘴巴,雙目赤紅,幾欲喜極而泣。她握著陳云的胳膊拼命感謝道:“哈哈哈《亮晶晶》真是一盤素菜!陳云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根本點不出來……” 點到素菜的魏秋雨自然是高興的,語無倫次地和陳云道謝。 陳云聽著她的話扯了扯唇角勉強露出個笑。 更旁邊的嚴芷也不太笑得出來,因為她的菜是葷還是素目前依然未知,雖說她搶了陳云的菜名應該是安全的,可不知為何,她心底總有種莫名的不安。 而這份不安,也終于在那盤《鴻運當頭》被端出后院時,幾乎凝為了外露的實質。 因為他們聞到了極其濃郁的rou香——比楚麗、夏朵一她們之前點出的葷菜還要強烈濃厚。 “不可能……” 隨著那盤菜的靠近,陳云緩緩閉上了眼睛,嚴芷卻像是沒了魂似的怔怔,眼眶中的瞳孔縮成極細一點,和她的身體一起崩潰顫抖。 她的聲音也逐漸尖銳刺耳:“不可能!” “為什么!為什么這是一盤葷菜?!”并拉扯著陳云的衣領大聲質問,“陳云,不是你讓我選這盤菜嗎?它為什么會是葷菜!” “你先別急,我們先看看這盤菜有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陳云脾氣是真的好,她被嚴芷這樣來回推搡著也沒反駁發(fā)火動怒,只希望嚴芷能夠冷靜一些,畢竟她白天就和呂朔蕭斯宇他們商量過了,就算晚上點到了葷菜,大家一起想辦法,集思廣益或許也未必不能撤菜存活。 “你害我,是你要害我!” 只可惜嚴芷根本聽不進勸,她目眥盡裂,滿臉是淚,模樣猙獰卻又有些可憐,將過錯全都推給陳云。 “別打咯!”坐在她旁邊的高巧拉著她的手腕勸架,實話實話說,“而且陳云她沒讓你選這盤菜啊,這是她要選的菜,你搶過來的!” 是的,嚴芷當然知道這個菜名是她搶過來的。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無法接受,因為她根本想不通陳云為什么會給自己選這樣一道危險的菜名。 眼看那道葷菜就要被端上桌面了,嚴芷也沒功夫再去和陳云爭吵菜名的問題,而是直接起身撲向謝印雪的方向,哭著向他求助:“謝先生,謝先生!救救我——” 她之前對謝印雪態(tài)度不算太好,所以現(xiàn)在嚴芷用上了敬稱,就怕謝印雪拒絕她。 但嚴芷不知道的是,謝印雪等她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送上門的生意謝印雪絕對不會拒絕,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事都會去做。 所以謝印雪爽快的答應了:“好啊?!?/br> “不過,你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br> 謝印雪在眾人眼中就是擺渡者npc,他這個答復,老管家在大家剛進游戲的第一天就說過,昨天丘禹行死前謝印雪也提到過,因此眾人并不覺得意外。 他們只是好奇——謝印雪口中所要的代價,到底是什么? 嚴芷咬了咬下唇,小聲問他:“什么代價?” 謝印雪回答道:“時間和痛苦?!?/br> 時間,其實就是壽命的另一種說法。 但前者聽上去沒有后者那么有壓迫感,別問謝印雪為什么知道,生意失敗的痛苦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成功脫離這個游戲副本后,你們會有一個月的休息時間,而我,只需要你們半個月的時間,這就是我要的報酬。而只用交易一次,我就會保護你,直到副本結束?!?/br> 謝印雪微勾唇角輕輕笑著,還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些,因為這樣會更容易說服客人放松,接受他開出的“價格”。 “半個月?”嚴芷果然有些猶豫,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我通關后統(tǒng)共就一個月的時間,這一下直接就給你半個月嗎?” “放心,你半個月的時間不會少一秒,只不過你需要承受我平日里一半的病痛,大概率會臥病在床半個月罷了?!敝x印雪還是笑著,聲音也依舊柔和輕緩,卻透著一種出奇的冷漠,“或者——” “你現(xiàn)在就死?!?/br> 一旦進入“鎖長生”,在徹底脫離游戲之前,所有人不論壽數長短,都只會剩下從這個副本到下一個副本的一個月休息時間,共享生命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 謝印雪進入這個游戲,為的也不僅僅是延壽續(xù)命,他所求是長生。 但是能讓自己活得舒服一點的事,他為什么不做呢? 嚴芷聞言顫了顫身體,戰(zhàn)戰(zhàn)惶惶道:“我……” “嚴芷,先別和他做交易?!标愒平K究還是覺得和擺渡者npc做交易所要付出的代價僅是那么簡單,再說點到了葷菜也并不是必死之路,柳不花不就毫發(fā)無損嗎?她耐心地勸說嚴芷道:“我們先看看那盤菜是什么,嘗一嘗,如果光憑我們真的找不出問題所在,再來求助謝印雪好嗎?” 嚴芷聞言怔忪莫寧地望向她,眼底滿是恐懼,眼睫一眨淚水就撲簌簌的往下掉,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意,陳云也是如此。 她不免又回憶嚴芷是宿舍里膽子最小的那個,哪怕宿舍里有獨衛(wèi),嚴芷晚上起夜也都要打開小臺燈,每每出去打水也要喊上楚麗、或者她和魏秋雨一起去……如果不是這場莫名其妙的游戲,她們本該是最普通不過的大學生,也是互愛互助的室友們…… 陳云見嚴芷愣著不說話,以為她聽進了自己勸,便替她擦擦眼淚正要將人扶直坐好,等待小廝將那盤《鴻運當頭》端上桌后仔細看看她們到底有沒有到非請謝印雪幫忙不可的地步。 結果嚴芷卻一把抓住了陳云為她擦淚的手腕,像是握住了救命浮木一般道:“陳、陳云,你幫我選錯了菜名,要不然你給我湊幾天時間吧……不用多,一周就行了!” 聞言,陳云怔住了。 “……我?guī)湍氵x錯了菜名?”陳云覺得嚴芷的話莫名諷刺,她望著眼前這個女生,也感覺自己原本熟悉的嚴芷,現(xiàn)在陌生的可怕,“我?guī)湍氵x的菜名不是這個。” 嚴芷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只用目光殷切渴求地望著陳云。 陳云眨了眨眼睛,雙眶倏地也紅了,她深吸一口氣,啞聲道:“好,我給你湊時間,一周太少了,我直接幫你湊齊半個月?!?/br> “我出去以后就會暫時休學回家,以后我們各進各的游戲副本,再不相干?!?/br> 尾音消失在空中的同時,那盤《鴻運當頭》也被小廝們放到桌面上,只剩下紅蓋布還未掀開。 陳云也不去看那盤菜,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像是不愿再為嚴芷多費心思,直接看向謝印雪道:“謝先生,我想和你做交易……” “別和擺渡者npc做交易!” 但陳云話還未說完,就被夏朵一打斷了。 眾人都有些愕然地望向她,包括謝印雪——他都不知道夏朵一在這攪和什么,明明要承受半個月病痛的人又不是她。 夏朵一自進入秦府別院初日起,她給人的印象就是:漂亮但毒舌、脾氣怪,雖然也是老游戲參與者,卻不如衛(wèi)刀紀濤他們一開始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親近,除了戴月以外沒什么人愛和她說話,高巧是純粹熱情心善,看她腿斷了可憐會去幫幫忙,陳云她們宿舍的女生們則沒一個人和她有過交流。 而陳云嚴芷兩人在這邊爭吵,她們的另一位室友魏秋雨都還未發(fā)表任何話語,夏朵一卻在她前開了口,并且在眾人都看向她時,她抿緊唇角,眉頭緊皺,像是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望著陳云的眼睛再次強調:“別和擺渡者npc做交易?!?/br> 這句話被夏朵一重復了兩遍。 見狀,謝印雪面容上笑意微斂,總覺得夏朵一要壞他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夏朵一就神情嚴肅,鄭重道:“因為你要付出的代價,遠不止此?!?/br> “知道他們?yōu)槭裁茨敲创蠓降陌褦[渡者npc的相關消息都告訴你們嗎?”夏朵一抬手指著衛(wèi)刀和紀濤,反問眾人,“明明只要找出了擺渡者npc,就等于獲得了直接通關的鑰匙,不論碰上什么困難只需向擺渡者求助就能輕松通關不是嗎?那為什么丘禹行寧愿冒著生命危險,也不向謝印雪求助?” “夏朵一,你有病嗎?”衛(wèi)刀和紀濤見夏朵一就要說出他們真正的目的,讓他們再無依靠新人和擺渡者npc做交易換取來的線索通關的可能,便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制止她,“你瘋了?!你也是老參與者?。 ?/br> 要不是因為非副本要求,游戲禁止游戲參與者直接互相攻擊,衛(wèi)刀和紀濤恐怕早就掏槍讓夏朵一徹底閉嘴了,所以夏朵一根本不怕他們,她甚至可篤定,在她把真相完全說出之前,所有新人都會保護她。 她看也不看紀濤和衛(wèi)刀,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冷笑道:“可我又不像你們,只懂得用暴力和欺騙,而不會動腦子。” “在希臘神話中,冥河擺渡人卡戎收了錢后會帶你渡過冥河,可冥河的盡頭是什么地方?”夏朵一沒了雙腿不能再站立,可她脊背卻挺得筆直,一字一句振聾發(fā)聵,“是地府!” “一旦和擺渡人達成交易換取通關線索,‘鎖長生’便會徹底盯上你,它會不斷加大你下一次副本的難度,直到你凄慘死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