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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4節(jié)

    “——謝先生,秦老爺那位故友特別喜歡你,這是他送你的禮物?!?/br>
    阿九上前一步,彎腰拉起謝印雪放在膝頭的左手,將不知何時已然修復(fù)完好的梨花鐲套進(jìn)他腕間。

    待阿九離開主屋后,柳不花滿面愕然走到謝印雪面前,不明所以地問他:“干爹,您剛剛是想與他做交易嗎?”

    謝印雪頷首:“當(dāng)然不是。”

    阿九就是擺渡者,也是那位“故友”,只要請他幫忙,不論是什么忙,都算是做交易,但前提是謝印雪也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所以謝印雪才說他不會付賬——如此,便不算交易。

    可柳不花不懂,這大半夜的,既不是想做交易,那謝印雪把阿九叫過來就是為了罵一罵廚師們菜名取得不好嗎?畢竟謝印雪有一抽屜的梨花鐲,要說他是真舍不得這壞了的鐲子想請阿九給他修一修,柳不花頭一個不信。

    他問謝印雪:“……那您是想?”

    謝印雪垂眸望著自己的左手,那處的肌膚上似乎還停留著男人觸碰他時傳來的溫?zé)?,叫人想起今晚他咽下去的那一口血——也是熱的?/br>
    于是謝印雪說:“我想再摸摸他?!?/br>
    柳不花:“?”

    謝印雪繼續(xù)道:“也還想摸摸別的廚師?!?/br>
    柳不花:“???”

    謝印雪點點頭,做好了決定:“好,明日早晨選食材時就摸摸阿五。”

    “干爹,您……”

    不是,他干爹為什么現(xiàn)在竟然比阿九還要孟浪?

    柳不花再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骸翱墒撬麄冮L得丑,您不是只喜歡漂亮的嗎?”

    “又不是找對象,他們漂亮或丑與我和有何干系?”謝印雪疑聲反問柳不花,“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是冷的還是熱的?!?/br>
    “肯定是熱的啊?!绷换ㄏ胍矝]想,下意識道,“只有死人才是冷的。”

    “沒錯,你說的對?!?/br>
    謝印雪撫著左腕上絲涼如水的梨花鐲,笑道:“只有死人是冷的?!?/br>
    ——但阿五就是冷的。

    謝印雪第二日清晨選食材時,果真干出了這種叫眾人眼鏡大跌的事——他還不止摸了阿五,他把僅活著的除了阿九以外的所有廚師都摸了一遍手。

    而這些廚師的手,全是死人一樣的冰冷。

    “我感覺謝先生就好像在挑哪塊rou好,選塊心儀的,今晚宰了吃?!?/br>
    蕭斯宇自認(rèn)為看過呂朔帶馬桶進(jìn)入游戲當(dāng)眾擦屁股這種事以后,已經(jīng)不會再有什么事能令他嘆為觀止了,誰知他這種想法幾乎每一日都在被謝印雪刷新。

    阿五也很震驚,他縮著自己的手,干巴巴笑道:“不是、謝先生,這不太合適吧?”

    阿九就站在阿五身旁,可是謝印雪看也不看他,只和阿五說話,說的還是阿九的壞話:“阿五,你知道阿九干過什么壞事嗎?”

    “?。俊卑⑽迓勓云沉艘谎凵砼愿叽蟮哪腥?,搖頭說,“不知道啊?!?/br>
    謝印雪語氣溫柔,又道:“那死掉的阿二阿七他們呢?!?/br>
    “嗐,他們干過的壞事就可多了!”

    阿五一聽這話就來勁了,如數(shù)家珍般給謝印雪介紹:“就比如阿七,他經(jīng)??用晒镇_,撒謊成性,所以他被拔了舌頭;而阿二則慣會……”

    “那你呢?”可惜謝印雪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直接打斷他的話道,“你又干過什么壞事?”

    阿五望著青年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僵住身體。

    可幾秒他又很快笑起,插科打諢嬉笑奉承道:“我哪里干過什么壞事?您看我這般乖巧,像是會做壞事的嗎?”

    阿五是眾廚師中身材最矮小瘦弱的一個,他甚至沒有陳云高,對謝印雪總是一副膽小如鼠的諂媚姿態(tài),像是小人,不像阿二阿七他們那種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大jian大惡之徒。

    謝印雪沒說話。

    他仰頭瞇起眼睛望著天上的烈日,忽地?fù)Q了個話題:“今日天氣不錯,我見阿九天天在這里曬太陽,不如今日我們也一起在這曬會太陽吧?!?/br>
    “不了吧,謝先生?!卑⑽鍞[手,苦笑著求饒,“我還得準(zhǔn)備今晚饕餮宴要用的高湯呢?!?/br>
    “行?!敝x印雪倒也沒有勉強(qiáng)他,“那你去吧?!?/br>
    阿五聞言如逢大赦,連聲謝過謝印雪后趕緊回了廚房躲著,其余廚師也是如此——不過阿九仍是那個例外。

    以前大家雖然都有些奇怪,可都沒有細(xì)想,今天也許是謝印雪邀請阿五一起曬太陽的提議太過突兀,眾游戲參與者才跟著想起,他們在秦府別院里呆了七日,每一日都能看到阿九在廚房外面曬太陽,而除他以外,其他廚師都只有在看眾人選食材時會在白日出廚房。

    他們原先以為這是因為阿九獨獨喜歡曬太陽,但聽謝印雪方才的話,難道其中另有深意嗎?

    黑夜將至,他們停留在這個副本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也不知道答案是否會在今晚揭曉。

    說起來副本剛開始數(shù)目與游戲參與者人數(shù)對等的十四個廚師,如今就還剩下編號為四、五、九、十二、十四的五個廚師安然無恙,反倒是游戲參與者們還活著十位,人數(shù)是廚師們的兩倍。

    所以在今晚,一個廚師就得負(fù)責(zé)做兩道菜。

    可真正到了即將可以脫離副本的最后前夕,許多人心中沒有半點輕松的感覺,反而滿是揭不開的沉重。

    雖然他們只在秦府別院待了短短七日,吃的也全是寡淡無味的素食,但眾人卻覺得他們像是在度日如年的恐懼中嘗盡了世間百般酸甜苦辣——呂朔和蕭斯宇頗為投緣,他們已經(jīng)要到了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決定出去后在現(xiàn)實里面基,然后繼續(xù)組隊進(jìn)入游戲副本;陳云失去了自己的一半室友,明明已是形單影,面容上卻只剩下堅毅和獨立;而魏秋雨和高巧以為自己下個副本就要死去,也看開了許多事物,事事可以淡然處之。

    因此當(dāng)大家打開今晚的菜單,望著菜單上僅剩的三道素菜菜名時,一時半會誰都沒有妄動。

    謝印雪挑眉,先提筆勾了自己要的葷菜,柳不花也緊隨他后,點了盤辣子雞——估計是想彌補(bǔ)自己昨晚沒吃到雞的遺憾。

    沉默幾秒后,魏秋雨神情平靜,替陳云選了一道素菜菜名。

    夏朵一見狀眸光輕顫,深吸一口氣也勾走了第二道素菜菜名。

    昨天搶菜名很積極的衛(wèi)刀也動了,但也許是高巧說他的話被聽進(jìn)去了,又或許是怕惹眾怒,所以他今天選的是葷菜菜名。

    最后,在座的十人就只剩下戴月、呂朔還有蕭斯宇沒有點菜,而此時還剩余一道素菜菜名。

    戴月往后一靠,攤手笑道:“我還是選我的葷菜,這道素菜你們誰想要誰拿去吧?!?/br>
    “不?!笔捤褂顡u頭,“我不要?!?/br>
    “對的,我也不選?!眳嗡芬簿芙^挑走這道菜名,“戴月大哥,昨天你已經(jīng)把素菜菜名讓給我和蕭斯宇了,所以今晚這道素菜菜名還是你選吧?!?/br>
    戴月是個老游戲參與者,可他在前面進(jìn)入過的幾次副本里,從來沒見過像呂朔和蕭斯宇這樣,都了這種時候,還愿意把活命的機(jī)會讓給素未謀面萍水相逢的人——明明他們一開始是那樣小心怕死,只顧明哲保身。所以聞言不由有些愕然:“你們確定嗎?”

    “沒錯。”蕭斯宇和呂朔一起點頭,然后互相對視一眼笑了起來,撓著頭不好意思道,“……就是如果我們?nèi)澆颂舨怀鍪裁疵?,還得麻煩戴月大哥你幫忙瞧瞧,給點意見?!?/br>
    “好,沒問題?!?/br>
    戴月暢快地笑著,在素菜菜名上畫了勾。

    “哎呀,你們說說?!备咔上肫鸷妥约涸?jīng)同住一屋,和女兒差不多大卻已經(jīng)死去嚴(yán)芷與楚麗,有些難過和惋惜,“要是我們大家一開始都這么團(tuán)結(jié),可能一個人都不會死的呀……”

    的確如此。

    魏秋雨曾經(jīng)詢問謝印雪的那句“我們就不能互幫互助,一起活下去嗎”其實并沒有說錯,他們或許的確可以通過幫助彼此而活下來,畢竟不是所有的菜名都是必死的,有些顯而易見的菜名只會讓人斷腿斷手。

    但在謝印雪救下她們之前,沒一個人愿意這樣做。

    現(xiàn)在想想,其實謝印雪一直都在默默的幫他們:不僅為他們提供一些線索,沒搶過安全菜名,也更是沒有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幫和他同一路的柳不花搶。

    他們兩人一直把活下來的機(jī)會往其他人身上推,謝印雪更是為他們留下了最后一條必生之路。

    然而時光無法倒流。

    他們明白的也太晚了。

    眾人把菜單交予管家后便安靜地坐在原位,等待秦府別院里的最后一場盛宴。

    謝印雪則垂眸沉思:今晚的菜單延伸出一個問題——廚師只有五個,而貴客還存活十位,這就意味著至少有兩個廚師做的菜必然全是葷菜,那三道素菜,又分別是哪三位廚師來做?

    ……又或者,是哪兩位廚師。

    答案在菜被端上桌的那一刻揭曉:今晚上菜的不是小廝,而是廚師。

    他們手里端著自己做的菜從前院走來,有幾個廚師面罩上半張面容上絕望的神色竟比游戲參與者更濃。

    謝印雪也猜對了:三道素菜,只由兩位廚師來做。

    阿九是唯一沒有做葷菜的廚師,兩道素菜都是他做的,另外一道素菜出自阿五之手,可是他也做了別的葷菜——因為今晚的菜名和葷素相對應(yīng),沒有在出現(xiàn)葷菜菜名《牛拉面》結(jié)果是素菜這樣的情況。

    而阿五做的那道葷菜,被謝印雪點到了。

    他望著自己面前的澆滿黑椒醬汁的噴香牛排,輕聲嘆息:“阿五,今晚的牛排,終于有牛rou了呀?!?/br>
    “嗚嗚……”

    阿五發(fā)現(xiàn)自己的葷菜是給謝印雪做的后“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伏在謝印雪腳邊痛哭流涕,乞求他道:“謝先生,我那么乖,求求您別撤我的菜,您死了吧好不好?我什么壞事都沒干過……我想活下去啊……”

    柳不花聞言勃然大怒,怒斥阿五道:“聽聽你說的這叫什么話?這還是人話嗎?”

    “對,你很乖,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謝印雪卻笑了,他搖著頭,滿目憐憫地望著腿邊的廚師,“但是你知道,我沒有其他選擇?!?/br>
    “而且你真的……什么壞事都沒做過嗎?”

    謝印雪最后這句話眾人就有些聽不懂了。

    但不等他們深思,阿五和其他廚師被小廝抓走遭管家處刑時慘叫便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謝印雪望著盤中的牛排,輕聲道:“牛排煎制之前,需要用刀背敲打牛排數(shù)分鐘,以求口感更好——不花,由硬物反復(fù)敲打重壓,對應(yīng)什么刑罰?”

    這題柳不花會答,他道:“石壓之刑?!?/br>
    若一個人在世時,曾將嬰兒溺死或拋棄,那么這個人死后,便會被閻王打入十八層地獄中的石壓地獄,遭受重石反復(fù)捶壓。

    謝印雪十歲那年跟隨他師父經(jīng)手處理過的一個委托,便是一名男子自述自己每晚都夢到自己被人裝入了一個大石槽內(nèi),上方懸掛著一塊巨石,他被置于石槽中遭受巨石錘擊重壓,哪怕內(nèi)臟如泥,身骨盡碎也不曾停下,夜夜無休。

    后來他和師父詳查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名男子曾經(jīng)與前妻生下過一個女兒,他不喜歡女兒,便趁前妻不在家時將其嬰孩丟棄了,前妻知道后便與其離婚,男子也遭早夭的嬰靈報復(fù),活著時便受百般折磨。倘若真有十八層地獄,那他死后,也必然便會如同阿五一般,遭受石壓之刑。

    謝印雪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阿五被小廝扛起扔進(jìn)一個巨大光滑的石槽之內(nèi),老管家則站在上方,抓著控制巨石落下提起的把手。

    整個內(nèi)院再次流血成渠,幾能沒足,恍若他們到了十八層地獄的血池之獄中,耳邊皆是小廝癲狂的嬉笑,目及之處全是駭人的殘肢斷臂,浮尸血景。

    ——這些廚師的死法,不僅對應(yīng)食材,還對應(yīng)他們生前犯下的重罪,他們是暴戾恣睢的吃人惡鬼,冷血無情,厭惡陽光;而一到夜晚便身穿壽衣,形如鬼魅的老管家和小廝也的確不是真人,他們是地獄內(nèi)的鬼差與行刑小鬼,所以每一場饕餮宴,都只會在子時進(jìn)行。

    那他們這些“貴客”,又對應(yīng)什么身份呢?

    還有沒出事的阿九。

    謝印雪在內(nèi)院中想要尋找阿九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這人不知何時就已消失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五更天的更聲響起了——眾人坐在內(nèi)院里,望著天邊那抹不合時間出現(xiàn)的曙光,紛紛喃道:“……副本,要結(jié)束了?”

    這句話話音才落,眾人就聽到秦府別院的大門前院的大宅門那邊發(fā)出“轟然”一聲巨響,原本站在內(nèi)院中央的小廝、老管家身形也開始渙散,最終在從前院紛至沓來的腳步聲中消失。

    但前院那邊又有個面生管家打扮的老者帶領(lǐng)著一群新的小廝過來,被他們簇?fù)碓谥虚g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穿金戴銀老爺模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