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02節(jié)
“罵你什么?傻嗎?”步九照卻挑眉反問他,“想救吳月寒跟何威卻被反罵一通,有沒有一種好心做了驢肝肺的感覺?你到還不如真像你所說的那樣誰都不救……口是心非?!?/br> “人性本就如此,沒什么好意外的?!敝x印雪卻依舊笑著,目光垂落在自己腕間的梨花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大好的生命與時光,不該浪費在這些小事之上?!?/br> 步九照又問:“那什么事是值得你浪費的?” 但這一問,謝印雪沒有立刻回答,他停頓了很久,才輕聲說:“很多呀……先聽春風化雨,朝菌唱離;待月過中秋,又觀霜凋夏綠;再為我還未遇到的過客而翻山越嶺,踏遍這世間我不曾去過的萬千山水,最后繼續(xù)活著,回味人生無窮新愁舊憾 ,夢朝思暮念,不舍不忘之人?!?/br> 謝印雪說這些話時,步九照只在一旁靜聽,并不插話。 直到末了,謝印雪問他:“你呢?” “你有想要將生命與時光浪費的什么事物嗎?” “……浪費?” 步九照垂眸反復品味著這個詞,隨即嗤道:“我浪費的生命與時光可太多了,卻都不是我想要的?!?/br> 說罷,他就松開了謝印雪的手看向書桌——此刻那邊正在上【寫】課的,是除謝印雪以外的最后一組人:江茉和孫靈犀。 前面繼張彩霞和金曦之后已經(jīng)完成課程的裴清嶸、魏笑,陳云和云美臻的幾組人上課途中都沒出任何特別的意外,像有另外的力量牽引著筆尖亂竄亂畫這種完全嚇不到人的“常規(guī)cao作”,他們都直接忽視了。 畢竟今天的【寫】課恐怖程度完全比不上昨天的【讀】課,只要不觸犯松手這一大忌,再掌握住提問的技巧其實很好通關。 所以江茉和孫靈犀很快也完成了【寫】課。 這也讓大家更想不通劉翌為什么要在步九照都叮囑他不要亂問話的情況下,還非要去問后面幾天還有沒有小組課這種問題。 作者有話說: 步九崽:一種僅存于《卒業(yè)》副本的生物,有外人時一本正經(jīng),無外人時偷偷踮腳(bu) 第90章 問到了又如何? 沒有小組的話皆大歡喜,可如果有的話,劉翌來弄這么一出豈不是讓旁人更加不愿和他組隊了? 這種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行為,眾人都不能理解。 再說步九照問劉翌的那些問題也沒錯:劉翌怎么就能確定,“老師”會告訴他真正的答案呢? 眾人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步九照第一次發(fā)問時“老師”畫的那兩個圈是什么意思,可他們也不需要知道,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達到“完成【寫】課”獲得當日小紅花這一結(jié)果。 起碼在今日,目光放得太長遠了未必是件好事。 柳不花還很自責,低著頭走到步九照面前和他道歉:“步九照,對不起,剛剛要是我和你組隊就好了。” “你知道就好。” 步九照負手而立,雙眼只盯著孤身走到書桌旁的謝印雪,看也不看柳不花一眼,只勾起唇角,目光幽沉道:“現(xiàn)在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后我讓你還時,你就必須得還?!?/br> 柳不花雖然覺得步九照的要求很合理,但他卻總有一種感覺——步九照早就知道劉翌會弄出這些幺蛾子,他是故意和劉翌組隊的,為的就是讓自己欠他一個人情。 然而柳不花隨即又想:這里是“鎖長生”副本,弄不好是會死人的,怎么會有人故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呢? 所以應該只是他多慮了吧? 柳不花問步九照:“會是違法的事嗎?” “不會?!辈骄耪瞻櫭疾荒偷?,“違法的事我用得著你?” 柳不花撓著腦袋,覺得步九照這話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但他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就答應道:“……那好吧?!?/br> 聞言步九照低嗤一聲,沒再與柳不花說話,只專心看謝印雪。 眾人剛剛上【寫】課的桌面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重新鋪了一張紙,輕飄飄的白紙細膩光潔,沒有一點瑕疵與污跡,謝印雪用手緩緩撫過紙面,指尖與紙張交接處這才生出一道陰影,在青年抬起手后又消失。 陳云將紅筆雙手呈到他面前,擔憂道:“謝先生,請您多加小心?!?/br> 謝印雪是她在第一個副本時遇到的參與者,還曾因為她的請求不辭辛勞,不問報酬救過她朋友楚麗,脾性看似清冷疏離,在這個副本中卻暗中給予了眾人不少提示,讓他們通關能如此順利,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謝印雪死去。 只可惜她終究還不夠強大,仍有許多要學習的東西,現(xiàn)在能給謝印雪的也僅是一句關懷之言。 “謝謝?!敝x印雪接過陳云遞來的紅筆朝她笑了笑,但隨后他又道,“陳云,能勞煩你再為我取一只紅筆過來嗎?” 陳云聞言微怔,雖然她不明白謝印雪為什么要再拿一支紅筆,不過也還是依言照做了:“當然可以?!?/br> 待謝印雪將第二支紅筆收入左手袖帶后,他便再次溫聲和陳云道謝:“多謝?!?/br> “舉手之勞而已?!标愒茢[擺手說,“您太客氣了?!?/br> 謝印雪垂眼笑著,卻將第一支紅筆放在桌面上,然后伸出右臂,開始給自己……卷袖子? 雖說謝印雪的袖管確實比較寬松,但是不妨礙他玩筆仙吧?何威剛剛還穿著更加不便行動的西裝,可大家也沒見他和吳月寒做課堂演示時受到什么影響。 眾人心中困惑,但謝印雪這人穿著樣貌,行事作風向來與旁人格格不入,所以他們也只是在一旁看著青年將霽青色的袖管挽至肘部,露出纖細清瘦、如雪般白膩的手臂。 而袖子被卷高后,那只套在他腕間通身純銀,唯花蕊燦金鎏光的梨花鐲便也跟著徹底展露在眾人面前,隨著謝印雪的動作輕輕敲擊桌面,發(fā)出清脆悅耳,似珠玉相擊的琳瑯聲響。 于是眾人更加想不通謝印雪卷袖子做什么了——說是阻礙他等會拿筆吧,可更礙事的不該是那只梨花鐲嗎?然而謝印雪卻全然不動這只鐲子。 何威納悶不已:“一個男人戴什么梨花鐲?。磕飩冞筮蟮??!?/br> 張彩霞對著他翻了個白眼:“我倒是覺得謝印雪比你有男子氣概多了?!?/br> “你們別吵了!”金曦低喝一聲,示意兩人都閉上嘴巴,然后皺眉細聽,“外面好像有腳步聲?!?/br> 魏笑豎起耳朵辨別幾秒后也道:“我貌似也聽到了。” 那是一陣從教室外傳來,像是高跟鞋跟與地面碰撞時產(chǎn)生的“嗒嗒”聲,它由遠及近,最后在他們這間302教室的門口停住。 眾人循聲朝后門望去,由于身高限制,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雙踩著紅色高跟鞋的纖細小腿。 這雙小腿和他們在404教室桌底下看到的那雙腿一模一樣,反倒是來了302教室后再也看不見了。 他們在302教室桌底下看到的是一雙穿著藍色長褲和普通白帆布鞋,分不出性別的人腿,似乎它就是302教室的老師。 那這雙紅色高跟鞋的小腿的主人是誰? 眾人再往上瞧,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龐——來者渾身衣物如沐血般殷紅,正是那個每天給他們發(fā)小紅花,笑容永遠扭曲詭異,目光森寒陰鷙的教導主任。 “謝印雪猜對了……”紀珊珊雙手驚恐地蓋住口鼻,小聲道,“404教室的那個老師,還就真是她……” 張彩霞撫著胸口喃喃:“這不是課堂演示,教導主任代表的身份仍是老師,所以她沒有問問題的權利,只有謝印雪能問,謝印雪只要問的問題不出錯,應該就沒什么事吧?” 可裴清嶸卻擰眉說:“你們搞錯重點了,這堂課的難點根本不在于問問題,而是要如何將‘老師’送走?!?/br> 裴清嶸三言兩句驚醒眾人:是啊……雖然問問題的權利掌握在謝印雪手中,但請“老師”和送走“老師”卻需要握筆的兩人同時協(xié)作,教導主任會配合謝印雪召來“老師”,卻未必會愿意幫他送走老師。 大家聽到這,都覺得謝印雪兇多吉少,心想如果換成劉翌,那恐怕可以直接宣告死刑了。 然而眾參與者們?yōu)橹菽笠话押沟漠斒氯酥x印雪,望著站在自己對面不似活人的教導主任,神色卻依舊平靜,眸底無波無瀾,讓人完全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偏偏下一瞬,他還彎眸笑起,對教導主任謙遜道:“請?!?/br> 教導主任聞言便伸出手背遍布暗斑,如同尸體般泛著青灰色的右掌,握住紅筆,將其垂直置于桌面上,謝印雪見狀便也伸出右手,與她一起攥住筆身。 隨后,兩人便啟唇齊聲念道: “老師老師,你在嗎?老師老師請快來,我請老師來,來了畫個圈……” 謝印雪的聲音倒還是一如曩昔的柔和清潤,聽著就叫人心安,但是教導主任音色和他就完全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比指甲刮黑板還難聽的聲響。 說起來,眾人在這個副本待了這么幾天,今日還是第一次聽見教導主任說話,平時都不見她開口的。如今聽她出聲,大家才知道她為什么不說話。 ——因為她的舌頭被剪去了大半。 只剩下血rou模糊的殘缺半截還躺在口中,勉強能發(fā)出些嘶啞雜亂的聲音,每次說話,那些暗色濃血還順著她的下巴滴滴答答往下落,將本就陰森可駭?shù)乃r得越發(fā)瘆人。 不僅大家聽得痛苦,他們感覺教導主任自己說話也痛苦,所以她幾乎從不講話,在念完三遍請仙話語后便徹底閉嘴,看樣子的確是沒要幫謝印雪送走“老師”的打算了。 面對這一幕,吳月寒不忍心的別過頭去,不敢再接著看下去;陳云也攥緊了拳,只覺得心臟咯噔一聲猛地沉到了底;張彩霞更是拍著大腿連連唉聲嘆氣,不明白謝印雪為什么非得趟這一灘渾水,別說他們倆只是干爹與干兒子,就算是親生的兒子,在這種地方也未必還能惦記著那點血緣關系。 柳不花要救人就讓他自己去救啊,如今謝印雪把自己也折在這里,就為了一個白眼狼劉翌,值得嗎? 眾人現(xiàn)在再看謝印雪,目光就和看一個將死之人差不多。 然而“將死之人”謝印雪下一瞬說的話,卻叫眾人越發(fā)目瞪口呆,震驚愕然,原因是他竟然問:“老師老師,請你告訴我,我的期末成績是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范圍可比吳月寒跟何威那個“期末成績是多少”的問題多多了。最至關重要,它還是個必死無疑的問題! 它的答案在一開始就被揭曉了,是:死。 明明謝印雪早就提醒過眾人別問答案范圍太廣的問題,為什么眼下他卻要故意犯這樣的錯誤?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想早點去世才主動把脖頸送到敵人刀前嗎? 這一舉措無人能懂,但顯然教導主任對謝印雪這樣“踴躍自殺”的行徑感到很滿意,“咯咯”怪笑著看紅筆移動,在桌面上畫出一個“一”字。 那是“死”字的第一畫。 緊跟著紅筆又開始移動,想將這個“死”字補充完全,誰知就在筆峰即將調(diào)轉(zhuǎn)之際,謝印雪卻一甩左袖,將袖袋中他叫陳云多拿的那支紅筆抖出,單手挑開筆蓋,而后將筆尖對準自己的右腕重重戳下。 那支紅筆筆尖扎破皮rou,穿過腕骨,最后捅穿桌面,將青年的右手徹底固定在書桌上時只發(fā)出了“呯”的一道響動。 聲音不大,還有些低悶,沉重的叫人心驚,聽得眾人駭然呆住。 謝印雪的神情自始卻至終沒變化過分毫,仍如舊日般笑意盈盈,溫柔謙和。 作者有話說: 柳不花:我感覺自己中了圈套。 npc:沒有的事。 第91章 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在教導主任看來,應當只有無邊的譏諷嘲弄才是。 因此教導主任臉上笑意驟消,目眥欲裂瞪向青年的流滿艷血,就連梨花鐲上也濺染著不少紅點的右腕,可無論它怎樣怒視,只要謝印雪不松開右手五指,紅筆就無法再度移動將“死”字寫完。 而僅存一個“一”字又能代表什么?這完全是一個無意義的答案,根本不能奈謝印雪如何。 眾人還震驚于謝印雪的決絕難以回神,便看到切齒憤盈的教導主任高舉左手朝定住謝印雪右腕的紅筆抓去,欲將紅筆拔出。 “小心!” 其余人看到這一幕都嚇得忍不住高聲提醒青年,就連步九照也皺起雙眉,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 不過他們的擔心都是多余的,因為教導主任的手還未觸及紅筆,便被謝印雪的同樣抬起的左手鉗住腕部,滯于半空之中,青年的身形看似孱弱,此刻卻如世間最難以撼動的高山,哪怕教導主任用力到青筋迸露、指骨扭曲,也無法再將左手前進下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