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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33節(jié)

    說來也是諷刺,禪房本是佛徒習靜之所,僧人們在禪房中打坐靜心,悟道學習,如今他們在這禪房之中卻不能靜心,反而要開始進行看不見刀光劍影,卻處處隱藏殺機的博弈。

    謝印雪輕輕抬眸,目光如驚鴻掠水轉瞬即消般,不著痕跡地掃過鄭書和陳寧默那邊玻璃長瓶中還未轉成抗體疫苗的五肢rou——看來他們運氣很好,碰上了一只全須全尾的苦娑婆叉,也像昨日那樣順利將它完整的獵回了戰(zhàn)艦。

    不過另一撥人——卓長東、馮勁杉、崔浩成他們運氣顯然就沒那么好了。

    因為他們的玻璃長瓶中只有那條舊人臂誘餌,沒有新的rou肢。

    這表明他們今天既沒能獵到苦娑婆叉,也沒有隊友“犧牲”,所以只能空手而歸。

    馮勁杉一跨入禪房整門就罵道:“媽的!今天真是倒霉,早出晚歸蹲了一整天才蹲到一只苦娑婆叉!”

    謝阿戚問道:“那你們獵到它了嗎?”

    卓長東深吸一口氣,語氣間滿是壓抑的煩躁與不耐:“不知道怎么說,那只苦娑婆叉是被我們搞死了,可它尸體的每個部位都被射機槍打中了,沒有一肢rou能用,這和沒獵到有什么區(qū)別?”

    作為新兵的卓長東是沒有使用射機槍的權利的,能使用射機槍獵殺苦娑婆叉的是馮勁杉跟崔浩成,他這句話和講話時的神情都像是在說馮勁杉和崔浩成槍法不好。

    故他話音才落,馮勁杉就嘟囔道:“它出現(xiàn)時天差不多都黑了,外面那破城市又沒燈,啥都看不到,咱們怎么獵?”

    走過無燈區(qū)的人都知道,一旦附近沒有光源,當太陽落山天色漸晚之后,眼前的一切景物將會有多么昏暗,尤其他們防止誘餌的狩獵地點還是在破敗的公寓樓之間,這里白天光線都明亮不到哪去,等到黃昏,那幾乎就和摸黑狩獵沒有多少區(qū)別了。

    若是馮勁杉和卓長東的槍法有步九照和陳寧默那樣好也就算了,可他們昨天在白晝里都沒能準確獵殺到一只苦娑婆叉,更何況是天色暗下以后?

    崔浩成聞言卻道:“我確信我第三槍打中了那只苦娑婆叉的腦袋?!?/br>
    馮勁杉一聽他這么說就不樂意了,冷笑著陰陽怪氣道:“是是是,你開了三槍,我也開了三槍,苦娑婆叉身上卻有六個大洞,所以你的第三槍打中了它腦袋,我的三槍就全打到身上去了是吧?”

    崔浩成沒接話,但他臉上的神色分明就像是在說“這不是明擺的事實嗎”一樣。

    “有些話我需要提醒一下你,卓長東和我才是搭檔。”馮勁杉見狀越發(fā)不滿,他陰沉著臉說,“而你,不過是我們‘隊伍’中多余的那個人?!?/br>
    崔浩成的搭檔葉舟昨天就已經(jīng)死了,如今的他已沒有搭檔可以去放置誘餌吸引苦娑婆叉和切割rou肢,因此他必須和另外一個隊伍組隊行動,才能順利狩獵苦娑婆叉。

    眼下他和馮勁杉杠上了,那如果卓長東也不支持他,崔浩成就會被踢出他們倆人的隊伍。

    只是或許他剛剛那句“我確信我第三槍打中了那只苦娑婆叉的腦袋”的話在卓長東心中蕩起了些漣漪,所以卓長東誰也沒偏袒,轉移話題道:“現(xiàn)在吵這些又有什么用?還不如想想今天的疫苗要怎么辦,我們昨天的疫苗還剩兩支,不夠咱們三個人分?!?/br>
    昨天剩余的兩支疫苗被保管在崔浩成身上,畢竟葉舟是他的搭檔,三個人里還是有個人必須得出錢買疫苗才行。

    “可以和鄭書、謝印雪他們買啊,昨天穆玉姬她們不就買了嗎?”馮勁杉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抱著胳膊正在看戲的鄭書,隨即又望向盤腿坐在蒲團上,斂目垂眸,神色平靜的黑發(fā)青年,“就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多余的存存貨?!?/br>
    “有啊,當然有!”

    鄭書聞言浮夸的瞪大眼睛,擺出驚喜的表情,同時搖晃著手里的玻璃長瓶,那些像是泡在福爾馬林中防腐的“rou肢”便隨著他的動作沉浮。

    向來少語的陳寧默都開口了:“我們有三支,你們一人買一支都夠?!?/br>
    崔浩成有些奇怪:“其他人都不買嗎?”

    怎么都沒人來和他們爭?

    難道其他人今天都獵到了苦娑婆叉,擁有充足的rou肢來制作抗體疫苗嗎?

    “買?”鄭書如同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捧腹哈哈兩聲,“哦,你們早上走的太早了,錯過了一場慈善盛宴啊。”

    “你們還不知道吧?今早謝印雪說了,他會為在場除了袁思寧小姐以外的每一位女士,免費提供一支抗體疫苗,這樣她們就有足夠的疫苗來通關了。

    鄭書不嫌費口舌,將今早他們走后發(fā)生的事全部告訴給了崔浩成、卓長東和馮勁杉三人。幾人聽完后心中的情緒和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復雜,有羨慕、有嫉妒,也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當女人真好?!瘪T勁杉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在旁邊坐下忿憤道,“在這鬼地方人都快死了,我要這鐵棒有何用?倒不如直接在這禪房里剃度出家算了。”

    卓長東則盯著謝印雪和步九照身旁,那個和他們一樣,也僅僅只裝有舊人臂誘餌的玻璃長瓶道:“那今天謝先生你們獵到苦娑婆叉了嗎?怎么沒看到你們的玻璃長瓶里有rou肢?”

    其他人聽見這話也倏地將目光齊齊轉向兩人。

    潘若溪更是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因為謝印雪承諾過,今天他們隊伍多出來的抗體疫苗是要贈予她的,如果謝印雪和步九照沒獵到苦娑婆叉,那她就沒疫苗了。

    而蒲團上烏發(fā)如墨的青年聞聲緩緩抬眸,從身后拿出五支已經(jīng)制作好的疫苗,彎唇微笑道:“當然。我和慕雪回來得早,就直接把rou肢全做成疫苗了?!?/br>
    隨后謝印雪就從蒲團上站起身,將手中的抗體疫苗挨個分發(fā)給鐺鐺、柳不花、步九照和潘若溪,自己也留了一支。

    他們今天只取回了兩肢rou,只能做兩支疫苗,謝印雪在回到戰(zhàn)艦后趁著禪房里沒人,就迅速將其轉換成了抗體疫苗,加上昨天他們還剩下三支疫苗沒用,此時正好拿出,便可以假裝他們今天也獵到了一整只苦娑婆叉。

    “謝先生!太謝謝您了!”果真從謝印雪那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支疫苗的潘若溪萬分感動,再度連聲向他道謝,隨之攥緊疫苗,閉眼深吸一口氣將里面的液體直接打入胃中。

    冰涼的液體還是那樣令人不適,但心理負擔已經(jīng)沒昨天那么深了。

    “真是慈悲啊,我都快被佛光閃瞎眼了。”鄭書瞧著這一幕嫌棄地用手擋了擋眼睛,又看向卓長東幾人,“那你們三個人里,是誰要買我們的疫苗?還是昨天的價,六百萬一支?!?/br>
    這回三個人都沒吭聲。

    六百萬他們也不是出不起,可有免費的疫苗能用,誰會想做出錢的那個人呢?

    大家都以為他們三個會又為了這個名額起爭執(zhí),結果誰也沒有料到,下一瞬崔浩成竟然說:“他們兩個買,我不買?!?/br>
    崔浩成這話一出,卓長東就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兩支疫苗我都要了?!贝藓瞥梢矝]有多講廢話,直接了當?shù)溃澳銈儌z去和鄭書買疫苗吧。反正謝印雪說咱們可以吃自己的rou通關,那我何必還要冒險出去狩獵呢?”

    他們今天早上沒聽到謝印雪的那些話,才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條途徑,現(xiàn)在知道了,那攥有兩支疫苗的崔浩成就已經(jīng)直接取得了通關的門票,他直接在戰(zhàn)艦宿舍里窩到通關不就行了?

    “你他媽……”馮勁杉怒目圓瞪,沖到崔浩成身前攥住他衣領,神態(tài)舉止像是就要抬手往他臉上重重砸一拳。

    崔浩成卻半點也不怕他,還笑著說:“我身體不太好,要是你不小心一拳把我打死了,你也別想活。”

    鎖長生內參與者互相殘殺后果很嚴重。

    到他們這一階段的老人,沒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甚至會更加謹慎,至多在言語上咒罵挑釁,互相因此馮勁杉就是氣吐了血,他這一拳也絕不可能落下去。

    “行,你有種!”

    馮勁杉咬牙切齒地松開手,走到鄭書那和他購買疫苗。

    卓長東也沒多說廢話,緊隨馮勁杉之后購買了一秒,因為他清楚那兩支多余的疫苗倘若在自己手中,他的選擇絕對會和崔浩成一模一樣。

    今天對于袁思寧來說也很意外——鄭書和陳寧默那有剩余的疫苗,她只要買到了,再加上自己身上的五肢rou,就一定能夠通關。

    “你們還有一支疫苗,可以賣給我嗎?”

    袁思寧知曉這支疫苗對自己至關重要,所以她詢問鄭書的語氣小聲又溫柔,可以說是謙卑到了極致。

    可鄭書拒絕了她:“不好意思,不賣?!?/br>
    “……為什么?”袁思寧僵住,“我付得起錢,為什么不可以賣給我呢?”

    她指著自己,聲音有些發(fā)顫:“我也可以出雙倍的價錢?!?/br>
    鄭書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在胸前比了個“x”。

    袁思寧只好繼續(xù)加大籌碼:“三倍!”

    鄭書挑眉,毫無歉意的道歉說:“抱歉了袁小姐,十倍我都不會賣的。”

    袁思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聲質問:“為什么?!”

    “我高興啊?!编崟鴶傞_雙手聳聳肩,“如果你非要找個什么理由的話……唔,比如我嫌和我一起競爭長生的對手太多;又比如我怕后面發(fā)現(xiàn)別的什么意外,留一支給自己加層保險;都是老參與者了,我覺得你自己也能想出幾個理由的?!?/br>
    鄭書的確是嫌和他一起競爭長生的對手太多了,想把袁思寧逼急,等她狗急跳墻,或許還會拉幾個人給自己陪葬,從而借刀殺人。不過他這么做,首當其沖的人也有可能會是他,于是鄭書又添了幾句話:“謝印雪那么善良,大度保護你們女生,我也得保護咱們男生啊,我這支留下的疫苗是為我們全體男性備下,如果后續(xù)有什么意外,我會自己掏腰包買下這支疫苗,免費贈予需要的男士,哪怕是謝印雪,也不例外?!?/br>
    這下子,主要矛頭又被轉移到謝印雪身上了。

    鄭書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拱火:“唉,我原以為今天疫苗會滯銷呢,沒想到還是那么搶手啊。”

    謝印雪卻不疾不徐,抬眸望著袁思寧,溫聲和她說:“我們第七天還會剩下一支多余的疫苗。袁女士,如果你愿意向我道歉,我就會將這支疫苗免費贈予你?!?/br>
    鄭書:“?”

    為什么謝印雪可以變臉這么快?

    鄭書滯在原地,這回他臉上的錯愕不再是假裝出來的了,其他人也沒料到,明明謝印雪早上和袁思寧對陣時還是一副“高攀不起”的倨傲態(tài)度,怎么一天還沒過去,袁思寧還沒低頭呢,他就先給人臺階下了?

    袁思寧也不由震驚啞然,她盯著黑發(fā)青年的雙眸看了數(shù)秒,確認他眼中只有溫和,沒有譏諷,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冷漠后,立馬低頭鞠躬:“對不起……”

    她怕謝印雪覺得自己的道歉不夠真誠,還繼續(xù)說:“你人真的很好,都怪我恩將仇報,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br>
    “好,我不會食言,等到第七日,我會把那支疫苗交給你?!?/br>
    謝印雪也說到做到,沒有對她冷嘲熱諷,在袁思寧道歉之后便如自己所言一般爽快下了承諾。

    眾人聞言卻是神色各異,表情復雜的望著他。

    不是因為他們不相信謝印雪說的話,而是他們不信在這鎖長生之中,真有像謝印雪這樣不適宜用善良二字來形容的人,畢竟他的所作所為,就如同他自己講的一樣,堪稱是在做慈善。

    換做他們,對于袁思寧這種端碗喊爹摔碗罵娘的行為別說是原諒,管她道沒道歉,不暗中給她穿小鞋就已經(jīng)算是大度了,哪里會像謝印雪這樣?

    所以謝阿戚終究沒忍住,難以置信的問了他一句:“謝印雪,你真就這么放過她了嗎?”

    “是啊,你們也聽到鄭先生說我慈悲又善良,既然袁小姐已經(jīng)向我道歉了,那我為什么不原諒她?可能我這種人,死后拿去火化,還能燒出不少舍利子吧?!?/br>
    青年微微昂首說著這樣討嫌的話,卻因著語調輕緩溫和,不會惹人厭煩,講完他還斜眸,輕飄飄地掃了一眼鄭書,嘆息道:“不過我能履行自己承諾的前提,是我能活到那個時候。”

    另有所指的話誰不會說呢?

    況且謝印雪會的還遠不止于此。

    而剛剛鄭書試圖挑唆袁思寧敵對謝印雪的事眾人也看了全程,便都明白如今謝印雪話里的弦外之音,就是在指鄭書要害他,以至于他在副本中活不到第七天。

    “鎖長生”之中參與者明爭暗斗不是新鮮事,放在過往,他們肯定會選擇明哲保身,就當什么都沒看見也沒聽見,但現(xiàn)在有不少要等謝印雪免費贈予的那支抗體疫苗通關呢,所以如果鄭書真要對謝印雪下手,他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鄭書一聽也立時回神,卻不慌不忙回敬道:“你和你那搭檔慕雪每天順順利利都有五支疫苗,多到能做慈善了,如果你不是餓鬼迦摩,又怎么會活不到那個時候?”

    “可我是你的競爭對手。”謝印雪又是一聲輕嘆,睜著眼佯裝凄哀黯然,胡謅道,“雖然我對長生一事沒什么想法,只想熬到后期,徹底脫離其中,讓我能再活一些日子?!?/br>
    說完謝印雪還低下頭,用手背抵著唇虛弱的咳了幾下,再放下手時,眾人就看到他那與雪近無分別的手背上,已經(jīng)多了點點猩紅。

    白得顯眼,也紅的驚人。

    這樣鮮艷又殘忍的顏色,在這個真正“吃人”的副本中無人不忌憚,陡然一見,大家都有些怔忡晃神。

    其實從瞧見謝印雪的第一眼起,他們就注意到青年單薄瘦削的身軀上,那常年纏綿病榻之人才有的懨懨氣息了。

    這樣病怏怏的感覺,叫人總覺著他說話溫和語氣柔緩,不是因為他性子本就和善,而是因為他重病纏身,無力高聲言語。

    不過心中覺得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在“鎖長生”走到后期的沒有無能之輩,謝印雪瞧著再如何弱不勝衣,也無人會輕易看輕他,只是也沒有幾個正常人會隨便咳兩下就咯血吧?

    更何況他們都知道能進“鎖長生”的人中,大部分是因為瀕臨死亡才被拉入副本,謝印雪這都咯血了,他進“鎖長生”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為重病快死,如此一來,他說自己對長生沒興趣,只想活下來反倒有了幾分可信度。

    得了謝印雪好處的袁思寧馬上就“關心”他:“你生了重病嗎?”

    謝印雪點點頭:“是的,現(xiàn)在全靠‘鎖長生’續(xù)命?!?/br>
    蕭星汐和其余女生不由憐聲感慨:“太慘了?!?/br>
    步九照和柳不花聞言對視一眼,然后默默移開了視線,都沒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