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22節(jié)
“好吧,居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北徊鸫┝艘灾Z也不沮喪,仍像個地產(chǎn)推銷員似的堅持不懈和眾人訴說瑙洛塔城有多好,“不過你們不覺得這樣也很好嗎?瑙洛塔城的居民都很好,帥哥美女應(yīng)有盡有,你們生活在這里,可以正常戀愛生兒育女,既不用為吃喝發(fā)愁,也不會死亡衰老,除了沒有手機網(wǎng)絡(luò),和你們平時的生活也差不多呀,為什么不想留在這里呢?” 表面猛男實則孝子媽寶的詹蒙說:“不行,我媽還在等我回去呢。我回去后還得馬上換衣服,不然她看到我穿女裝要把我腿打斷。” 牧金海也說:“就是啊,我必須有網(wǎng),比起長生不死,我更想回家打游戲?!?/br> 以諾罵他:“你沒出息!” “是的,我是廢物?!蹦两鸷[爛地聳聳肩,很無所謂道,“三塊金磚夠我好久的網(wǎng)費了?!?/br> 柳不花捋著自己的粉頭發(fā)道:“我也是,我還等著老死了下輩子重新投胎呢,真的不想繼續(xù)做人了?!?/br> 以諾:“……” 這些人好話聽不進,以諾只好來硬的了,他問大家:“可是離開這一關(guān),你們確定還能在后面的副本里活下來嗎?” “實話告訴你們吧,鎖長生共十關(guān),這才是你們的第幾關(guān)?離開這里,你們想要再獲得長生,就得通關(guān)十關(guān)了。也別怪我看不起你們,以你們的資質(zhì),這一關(guān)就是你們唯一能獲得長生的機會了,好好想想吧?!?/br> 以諾的發(fā)問讓應(yīng)倚靈和宋曲悠陷入沉默。 少年說的沒錯,這個副本是她和宋曲悠的第八個副本,也的確是她們遇見過的最簡單的一個副本,簡單到直到通關(guān)時刻,都還沒有一個參與者死去。 如果此時選擇留下來,她們還能繼續(xù)活下去,然而如果選擇離開,她們極有可能死在接下來的其他副本里。 應(yīng)倚靈躊躇著道:“可、可是太突然了……我還沒有做好和家人告別的準備……” 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讓她立即選擇留下來,應(yīng)倚靈也做不到,何況這種長生之法和她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她們以為的長生,是活在現(xiàn)實世界里長生不死,而不是留在這么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城鎮(zhèn)里。 她在現(xiàn)實世界中還有愛她的親人父母、多年的同學(xué)摯友、有無數(shù)難以割舍的留戀,她做不到徹底拋開遺忘這些人,永遠留在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 以諾攤手冷笑:“世上哪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當你在副本里死亡時,你也不會有機會和家人告別?!?/br> 應(yīng)倚靈和宋曲悠聞言又不講話了。 以諾以為她們在思考,便決定加把火:“你們要是有所猶豫,我們可以在瑙洛塔城住一晚,感受一下瑙洛塔城的風(fēng)土人情,等明天再……” 卞宇宸忽地插話問以諾:“以諾機長,十關(guān)以后的長生,和現(xiàn)在的長生,有什么區(qū)別?” “人……” 以諾立刻應(yīng)聲,卻只說了一個字便卡住,卞宇宸略帶疑惑的目光剛朝以諾望去,就見藍瞳少年猛地嘔出一口血。 這血噴的非常突然,詹蒙和鄭書來不及躲閃,被濺了一臉的溫?zé)?,而以諾則用手拼命撕扯著自己的脖頸,仿佛在一雙抵抗旁人看不見的手掌,他滿臉痛苦,張口嘴巴唇齒間全是沸騰的血泡,眾人看得驚駭之際,以諾終于在折磨中吐出了一個極為簡短的答案:“咳……人數(shù)!” 話音一落,以諾便臉朝下重重地磕在地上。 郎心如鐵的參與者們沒一個管他死活,得到信息后就急忙交頭接耳—— “不同在人數(shù)?” “是指十關(guān)以后的長生,只能有一個人獲得的意思嗎?” “肯定不會是這個啊,這個消息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到底是什么的人數(shù)不同?” “以諾機長,你還活著嗎?”鄭書蹲到以諾面前,用命運之矛的棍尾戳了戳他,“還活著你就告訴我們一下唄。” 以諾還是沒反應(yīng)。 他也沒法做出反應(yīng)。 實際上他的頭已經(jīng)抬起來了,因為步九照揪住了他后腦勺的頭發(fā)。 “你很喜歡說,繼續(xù)說啊?!?/br> 男人將他從地上拽起,語氣乍一聽雖十分平靜,實際卻暴怒難藏,以諾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再說多一個字,步九照就能馬上把自己的頭顱往后勒折扭斷。 然而這一切無人知曉,在所有參與者眼中,他只是靜靜地趴在地上,步九照依舊站在謝印雪身旁,從頭至尾沒動過,也沒說過話。 ——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猶如天塹,不可攀越的差距。 以諾張開嘴巴,可被焚燒殆盡的舌頭與聲帶都還沒有完全長好,導(dǎo)致他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連求饒都做不到。 詹蒙抹了一把臉上被以諾噴濺的血液,見以諾頭朝下癱著無聲無息,就拉過少年的手給他把了下脈搏,然后錯愕道:“我日……以諾沒心跳了,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鄭書無語:“吐兩口血就能死?我不信?!?/br> 謝印雪也低目望著地上寂如死尸的以諾,垂落的長睫斂去眼底一切眸光,片晌后,他把下巴搭到步九照肩上,察覺到男人的身體瞬間繃緊,謝印雪扯唇笑了下,輕聲問他:“你把以諾殺了?” 步九照道:“沒殺。” 只是動了一點點手。 以諾舌頭和聲帶被燒是他自己活該。 步九照說:“這是違背誓言的反噬。” 謝印雪懂了:第十關(guān)以后確實能獲得長生,可它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長生”之法,所有引導(dǎo)者都不能泄露相關(guān)信息,否則就會像以諾這樣慘遭反噬。 “看來以諾是真想讓我留在這里,寧愿冒著反噬,也要讓我知道十關(guān)以后的長生,和現(xiàn)在的長生不一樣,或許還會更遭?!?/br> 思及此處,他唇邊笑意更深:“步九照,如果是你來說,你會遭到反噬嗎?” “你不會吧?” “因為誓言是用來約束他們的,而不是約束你。” 青年一句又一句,像是在拆一份精致的禮物,每一句都在剝開精美漂亮的外層包裝紙,最后,他的手指終于停在了禮盒盒蓋之上,只要揭開,就能知曉“禮物”的全貌。 他問為他準備“禮物”的人:“步九照,你瞞著我的小秘密,就是這個,對不對?” 步九照閉上眼睛,張口正要應(yīng)答青年所問,謝印雪卻打斷他:“這是你的秘密,你不用告訴我。” “好了,放開以諾吧,他也還是個孩子?!鼻嗄暄a了一句,“起碼看上去是的?!?/br> 步九照聽他的話松開了以諾。 以諾得到解救后就伏在地上嚶嚶嚶地哭:“嗚嗚嗚……” 聽到他哭聲的鄭書:“啊這?!?/br> 詹蒙不解地撓頭:“沒脈搏也還活著呢?” 以諾從草地上抬起頭來,原本白皙干凈的一張小臉現(xiàn)在又是泥又是血的,被淚水一沖更是斑駁,瞧著凄慘極了,他咂了咂剛長出的舌頭,一邊啜泣一邊委屈巴拉地從指縫中偷看謝印雪一眼:“我不能再多說了,多說我沒好果子吃,你們自己體會吧?!?/br> 眾人何時見過大名鼎鼎的以諾這般悲戚可憐? 不過他的慘狀反倒恰恰證明了以諾給出的線索全盤屬實。 于是宋曲悠下定決心,堅聲道:“我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我不想留下來,我還有親人想見,哪怕下個副本我就會死,只能再見他們一個月了,也想回去?!?/br> “因為我原先其實就是想活著,想通關(guān)鎖長生過回我以前的日子,從來就沒想過要獲得什么長生,你們有想留下來的,請自便?!?/br> 說完宋曲悠轉(zhuǎn)身爬上飛艇,應(yīng)倚靈原地踱步片刻,也隨她一起上去了,可能是怕自己留的久了心生動搖。 詹蒙爬上飛艇途中還在那悔恨:“草啊,早知道可以把黃金帶走,我就給我媽多薅幾個金鐲子了?!?/br> 穆玉姬也好笑地看著弟弟:“你不是一直嚷著要長生?真不想留下來?” 鄭書抱著胳膊,吊兒郎當?shù)溃骸案F的時候是這樣想的,現(xiàn)在我在外面賺了那么多錢,不出去花了我不甘心?!?/br> “是啊……不會甘心的。”穆玉姬嘆息一聲,看向瑙洛塔城。 見識過現(xiàn)實世界的繁華,又有多少人愿意留在這么一個小鎮(zhèn)里,永遠永遠地活著,沒有死亡的那一天? 當生命漫長到不受自己控制,而你要日復(fù)一日待在同一個地方無法結(jié)束時,長生不死就不再是一種人皆渴望的嘉獎,而是無期的懲罰與折磨。 同樣沒改念頭不打算留下的牧金海、尤嵐、云茜和易曜等人排著隊依次登上飛艇,幾人都上去之后,就是卞宇宸登艇,然而素來跟著卞宇宸身后的十三,這次卻遲遲沒隨他一塊上去。 以諾指著還沒上去的十三說:“哦,對了,我剛剛說漏了一點,他沒帶黃金回來,買不了船票,沒有船票不能回去?!?/br> “小事小事?!睈圬斎缑囊钻状丝毯敛涣邌莸刎暙I出自己一塊金條,扒著飛艇扶欄扔到十三懷里,豪氣萬丈道,“十三兄弟,我給你買!” “……謝謝。”十三捧著金條笑了下,笑意卻沒達眼底。 卞宇宸回頭看十三一眼,在他面前,十三藏不住心事,也不敢隱藏,因此卞宇宸一眼就看明白了——十三比他們都先一天跳下懸崖,他們回到瑙洛塔城城門口時,十三是從城里跑出來的,所以他必定留在瑙洛塔城住過一晚。 以諾也一直千方百計地想勸他們留在瑙洛塔城住一夜,可能瑙洛塔城真有什么魔力,只要住上一晚,就能讓人心甘情愿地留在這里。 十三便是如此吧? 卞宇宸側(cè)首問十三:“你不想和我們一起離開?” 這雖是個問句,卞宇宸的語氣卻是陳述句。 十三低著頭:“少爺,我……” 卞宇宸道:“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聞言十三抬起了頭,他直視卞宇宸的眼睛,眼底倒映著藍空與陽光,是那樣明亮:“是?!?/br> 這回倒是卞宇宸垂下了眼睫,他記得每一個十三死亡時,眼里都仿佛蘊有光,那些光很刺眼:“……那你不用給我一起走了?!?/br> 十三怔忡地望著他:“少爺……” 卞宇宸卻頭也不回的登上飛艇,再也沒有看過十三一眼。 來時載著加上以諾有十五個人的飛艇,在回去時少了一個人。 十三送他們走時,把金條還給了易曜,易曜又大方地把金條轉(zhuǎn)贈給了詹蒙:“詹媚娃,拿去孝敬阿姨吧?!?/br> “噯,以后咱們在路上遇見,還是可以打招呼的?!闭裁沙匀耸侄棠萌耸周?,這會兒非常講素質(zhì),沒說一句臟話,“就是別再叫我詹媚娃了。” 以諾也不去駕駛室,挑了個離步九照很遠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教育眾人:“我親愛的隊員們,現(xiàn)在機長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你們聽說過一個傳說嗎——”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隊探險船發(fā)現(xiàn)了一片無人群島,他們還在群島內(nèi)海域中神明留下的神廟里找到了不死泉。喝下泉水就能長生不死,可取出泉水會喚醒守護泉水的巨蛇,巨蛇會追殺每一個喝了不死泉水的人,探險員們?yōu)榱俗钄r巨蛇,便在神廟附近栽種下一片嗜血樹森林,以此阻攔巨蛇的攻擊,可他們還是受到了神廟的詛咒,從此不能離開這片群島,連唯一能帶來死亡的命運之矛和再次打開神廟的鑰匙都被神明收走,要永生永世困居在神廟附近,求死不得死?!?/br> “——現(xiàn)在請回答我,這個傳說教會了我們什么道理?” 鄭書答:“不要輕易去探險。” 詹蒙:“尤其不要輕易去無人島探險?!?/br> 柳不花:“更不要隨隨便便喝野外的生水。” 以諾:“……” 謝印雪看著以諾又啞巴了的模樣,沒忍住笑起,繼而啟唇道:“你想告訴我們:萬物非欲生,而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而不得不死,安能長生不死哉?” 以諾見他如此聰慧,便覺得謝印雪除了不上道以外人還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馴服步九照這頭狂獸,就給青年鼓掌:“這才是正確答案,不愧是你!” 謝印雪瞥著他,慢悠悠把話說完:“可我就是不想死啊,所以這個道理我不愛聽,你別講了?!?/br> 以諾鼓掌鼓到一半身體再次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