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醒來的時候，偌大的房間只有她一個人。

    她嘗試在床上伸伸腰蹬蹬腿，動作太快時還有點兒目眩，其它已是無礙了。

    曬不到日頭的感覺真是美妙。她懶倦地在大床上滾了幾個來回，一不留神滾到了yingying的木板上。

    小玖從被子里抬起頭，確認(rèn)自己不是在床底而是在床上。只不過，這張大床只有這一處有軟墊子，其他地方還只是光溜溜的木板，硬而涼。

    這的確是床啊。

    她上下左右確認(rèn)著，有些不確定起來。過去整張床都是要墊軟墊子的，難道幾千年過去了，流行一般墊一半不墊了嗎。

    看著看著，她還發(fā)現(xiàn)另一處可能千年后的新潮流。

    這間臥室靠窗的那面墻上，鑿了一個圓形的大口，縱向高到天花板，橫向幾乎和床等長，用于欣賞窗外的美景最合適不過。

    但此時，這窗子卻是被封上的，怪不得室內(nèi)沒有陽光，如此暗淡。

    小玖深覺自己和時代的潮流脫軌，盯著這設(shè)計出神了一會兒，決定翻個身接著睡一覺。

    她側(cè)身閉眼，覺得自己可能懂得了這個室內(nèi)設(shè)計的初衷所在。不受任何光線打擾的周遭世界哄她入眠，耳朵貼著軟墊，她聽見自己平和的呼吸。

    還……聞到了自己的味道。

    氣味若有似無，但絕不是從自己身上發(fā)出來的。

    小玖嘗試忽略，但失敗了，認(rèn)命地睜眼，伸長手往邊上一撈。

    什么東西被她掃到地上，手里只攥住了一小撮粉末。

    這里還不知道是誰的房間，人家好心收留她，她卻把東西弄倒了。小玖不好意思再接著躺著了，爬起來坐到床沿，趁著房間內(nèi)不明亮的光補(bǔ)救。

    結(jié)果一雙腳剛著地，也踩到一點兒粉末，應(yīng)該也是剛剛掉在地上的。

    她摸索著幫人收拾，歸攏粉末的時候，摸到了一小短截兒硬物，細(xì)細(xì)的。她想到什么，湊近鼻下聞。

    是香，還是吸入后會陷入幻境的香。估摸著長度和地上的灰，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被燒過一截了。

    小玖又深吸幾口氣，聞到的還是nongnong的致幻之味，最開始吸引她的“她的味道”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她遺憾地放下這一小截香段，就著周身縈繞的致幻香，蹲下去繼續(xù)清理香灰。

    在她眼中，這僅僅是個挺好聞的香。

    并不是說，神不受這個香的影響。最開始搞出這個香的人，就是她的大姐。她宣稱聞到這個香后會看到自己心中最幽微的渴望，于是拿來給她們姐妹聞。

    香味漸濃，一室之內(nèi)大家睡得橫七豎八，做著各自的美夢。

    ——除了小玖。她也倒下了，但是沒做夢，一覺到天明。

    現(xiàn)在聞到了香，想必一會兒不會再失眠了。

    她滿足地想到，手上還在收拾，不經(jīng)意的一個抬頭，看見床邊屏風(fēng)的轉(zhuǎn)角處，站著一個人。

    小玖認(rèn)出他的臉，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來人一句話也沒說，動身一步步靠近，半蹲在她面前，堪堪和坐在床邊的她齊平。

    上古之人個子都高，小玖是例外，哥哥jiejie們常常逗她說她不是父母生的，而是母親捏的。估計是捏的時候泥巴不夠用了，所以才比別人矮了一截。于是小玖后來逮著機(jī)會捏自己的泥人了，鉚足勁兒地要把他捏得比最高的三哥更高，后來被jiejie們勸下來了。

    “胳膊腿這么細(xì)，不大好看，比例勻稱最重要?！?/br>
    “可再矮一點就沒有三哥高了?！?/br>
    “你傻呀，”jiejie們指點她，“矮一點有什么要緊，你把他捏得強(qiáng)壯些，抱著你的時候，你比三哥高不就行了。”

    她想了一下，是這個道理，勉為其難地把多出一截的胳膊腿往別的地方勻，身高降到了六尺半。

    所以現(xiàn)在，小玖能夠不費(fèi)勁兒地平視他，看他忽閃的睫毛，還有睫毛下面剛剛匆匆瞥她一眼、又匆匆遮住的眼睛。

    “皇女?！?/br>
    他說著，頭更低，向下看到一地地灰，頓住了。

    “真對不住，香是我打翻的，”小玖知道自己闖禍，先坦白，把掌心和腳底翻給他看，“弄得地上都是，我想收拾來著，但法術(shù)不好使了，有點麻煩?！?/br>
    姜壹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克制地抿了抿唇，聲音出口還算平穩(wěn)：

    “不要緊，我?guī)湍敛?。?/br>
    小玖翹著手腳，在原地悠哉等著。

    把臟的地方清理干凈對于他們來說來說很容易，一個眼神一個念頭就能辦到。但這到工序，自從姜壹來到后，就變得繁瑣且享受起來。

    面前出現(xiàn)幾盆水和幾張毛巾，分別擦拭她的手腳，毛巾擰干了水分包住她時還是溫溫的。香灰被帶走，肌膚上留下的潮濕被一起留下的溫?zé)嵋稽c點烘干。

    雙腳先被伺候干凈，被姜壹握著腳踝提到自己的膝頭踩著。小玖小動作蹭著他腿上干燥的布料，一點點粗糙，很舒服。

    姜壹換了方向給她擦手，幾縷頭發(fā)垂落下來，撓在小玖的腳背上。

    很自然的，小玖的兩只腳繞著發(fā)絲追著玩。左手剛被擦干凈，轉(zhuǎn)手就去撥弄姜壹額前的碎發(fā)。

    “你頭發(fā)真的長好多?！?/br>
    頭上的手不停掃著，但沒什么技巧，姜壹能感覺到發(fā)絲變得比風(fēng)吹得還亂，不太溫柔地打擾著他的睫毛和眼睛。

    他很珍惜地記住這個感受，不敢亂動，輕輕地“嗯”了一聲。

    “好順好軟，”小玖捏著一撮，翹起來掃他的臉，逗他，“癢嗎，還是很舒服?！?/br>
    姜壹看似沒受打擾，專心順著她的手指，一個一個關(guān)節(jié)往下揉過，然后把布浣洗過，再來幾遍。

    小玖知道他的性子木，本來就是手癢逗兩下，不搭理也就收手了。

    但她收手，沒收動。

    “手腕上沒沾到灰，不用擦了。”她提醒姜壹。

    個子高的人，手也不能小。這是小玖捏泥人的時候，jiejie們囑咐她的。她聽進(jìn)去了，所以現(xiàn)在捏著自己手腕的手，長指繞過一圈還多出來半截，嚴(yán)絲合縫地束著她。只那根拇指曲著，摩挲她腕上凸起的骨頭。

    所有的干凈的毛巾都給小玖用來擦手擦腳了，姜壹的手從盆里洗干凈伸出來，握在她手上時仍是濕的。殘余的水不為他們緊貼著的手與腕所容，沿著縫拖沓地往下流。

    小玖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肘那兒懸了一滴水，另外還有新的水滴順著前輩的痕跡蜿蜿蜒蜒，磨磨蹭蹭地爬，比發(fā)絲撩動更癢。

    “小一。”

    她下意識脫口他的名字，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剛剛垂眉順目的人，此時毫不閃避地望著她。

    耳朵卻是紅的。

    小玖懵著，從來沒處理過這事兒的腦袋，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耳朵紅”是什么意思。

    遲鈍地，一個念頭浮現(xiàn)出來。

    她被自己齷齪的想法嚇了一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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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玖：事情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