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為了保證晚上的睡眠質(zhì)量，特意刷了逃生向的綜藝轉(zhuǎn)移注意力，效果很顯著。

    她做了整晚的噩夢。

    夢里是間黑漆漆的陰森的倉庫，就在她進(jìn)入倉庫的瞬間，聽到嘩啦啦的鐵鏈聲，隨后她的腳被一只手抓住。

    垂頭。

    男人精致美麗的面容，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并沒有想象中的恐怖畫面，是出乎意料的唯美景象。男人披著滿身的血液，驚惶無措地注視著她。

    語氣低微啜泣，含著nongnong的哀求。

    “……救救我?！?/br>
    “……救救我?！?/br>
    第2章 人魚2

    張靜姝從夢中醒來，再也沒睡著。

    高樓俯瞰整座城市的風(fēng)光，東方天際一抹橘紅渲染半邊天，天色慢慢地亮了。

    她站在落地窗前，想起幾年前看過的報道。

    青城市的動物園出現(xiàn)了只奇怪的生物。它有類人的面容和四肢，全身的膚色卻是rou粉的，有點類似無毛貓，松垮垮的皮膚和纖長的尾巴。很奇怪的是，它對人類并沒有惡意，反而透出異樣的親昵。當(dāng)時這種生物的出現(xiàn)幾乎讓全國掀起研究外星人的狂潮，青城市動物園一時之間成了網(wǎng)紅公園。

    它很快被送去研究院，正當(dāng)眾人殷切地等待關(guān)于它的消息時，卻有記者潛入研究院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慘死在實驗室內(nèi)。渾身遍布大小不一的針口。

    它是活生生被研究死的。

    如果把人魚的事情告訴相關(guān)機構(gòu)，結(jié)果很可能與它相同。

    可是誰也不告訴，就眼睜睜的，明知道他正在受到殘忍的虐待卻袖手旁觀嗎？

    張靜姝無力地靠著墻壁。

    除了那點可笑的憐憫，她什么都做不了。

    張靜姝準(zhǔn)時來到公司。蓮珠是青城市的本土公司，青城市是臨海城市，城市的西面是廣袤的海洋，這片美麗的海洋被命名為“夜光海”。

    夜光海的所有權(quán)屬于蓮珠公司。

    蓮珠公司的珍珠項鏈千金難求。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空無一人，辦公室除了她很少有人會準(zhǔn)時來到公司，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被窩睡覺。

    “靜姝，可以幫我個忙嗎？”章寧是蓮珠公司的老員工，憑借自身實力進(jìn)入的公司。他們這些老員工向來跟走后門進(jìn)來的好吃懶做的關(guān)系戶不合。

    但是張靜姝除外。

    章寧很喜歡和性格隨和長相漂亮的張靜姝交往，連帶著對關(guān)系戶的厭惡都削減。

    “章姐，什么事？”張靜姝走過去。

    章寧帶著張靜姝來到她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屏幕給她看：“是關(guān)于咱們公司的當(dāng)季新品，這是我設(shè)計的幾套樣品圖和實物圖?！?/br>
    張靜姝湊過去：“很好看……啊?！?/br>
    章寧意味深長地瞥她眼：“怎么樣？”

    張靜姝把圖片劃到樣品圖，誠實道：“樣品圖很好看，小花托的設(shè)計正好能夠襯托出鑲嵌的珍珠的光澤，可問題在于……實物圖的珍珠似乎并不奪目，或者是照片的原因？”

    章寧搖頭：“你的看法跟我的完全一樣，我問過公司的其他人，他們只會拍馬屁，我根本沒法說出我的真實想法，不然他們會認(rèn)為我是自戀。樣品圖是我經(jīng)過很久才敲定的，可是……你注意到?jīng)]有，公司這幾年的珍珠質(zhì)量下降，跟幾年前的珍珠完全沒法比?！?/br>
    章寧調(diào)出幾張前幾年的當(dāng)季新品。

    珍珠瑩潤飽滿，隱隱透著粉色的光澤。

    張靜姝若有所思地道：“會不會是環(huán)境污染的原因？不光是珍珠的色澤不如從前，海產(chǎn)品的味道都變了樣，我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海產(chǎn)品了，據(jù)說有人在夜光海發(fā)現(xiàn)過好幾具尸體……”

    章寧好笑地道：“又看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張靜姝：“晚上睡不著，看了點本地的靈異故事。”

    張靜姝穿著身乳白色的套裝，蹬著黑色的小皮靴，彎曲的黑發(fā)柔順地披在背后，宛如溫婉可愛的鄰家meimei，說話的語氣輕輕柔柔的。章寧注意到她眼下的兩團青黑，皮膚白的人就是這點不好，皮膚有問題立馬就能看出來。

    “最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看你魂不守舍的?！?/br>
    章寧是知道張靜姝參加寵物救助群的事的，她也在群里，不過并不參與救助活動，只是參加每個月的月捐。

    張靜姝：“沒什么事?！?/br>
    “你這么說，肯定就是有事，連我也不能說？跟寵物群有關(guān)嗎？”

    張靜姝點頭又搖頭：“……算是吧?！?/br>
    章寧很少看到張靜姝這么為難，猜測道：“……是有動物生病，沒治療好？你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br>
    張靜姝早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要多管閑事，只是含糊地說：“也不算是沒治療好，就是碰見只受傷很重的……嗯……動物，比較棘手，可能沒有辦法幫助它了?！?/br>
    章寧自動把她的話理解為：張靜姝撿到只受傷很重的動物，帶去寵物醫(yī)院沒有治療好。

    章寧安慰她：“至少你努力過不是嗎？對于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動物，你的存在本來就是它們唯一的希望。無論結(jié)果是怎樣的，在那一刻你盡力，它們會感激你的?！?/br>
    張靜姝無言地睜大雙眼。

    章寧微笑：“放寬心，你已經(jīng)很棒了?！?/br>
    不，她不棒。

    張靜姝在心里反駁。

    張靜姝整個上午都在刷流浪動物救助群。

    她也說不清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一面希望群里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那間廢棄的倉庫，然后組織群里的人進(jìn)行救助。一面又不希望有人發(fā)現(xiàn)，被發(fā)現(xiàn)后的人魚必然會引起轟動，最后的結(jié)果有很大的可能送入研究院進(jìn)行研究，而不是放他回歸大海。

    群里陸續(xù)又有幾只小動物被發(fā)現(xiàn)，大都是身體有疾病被拋棄的，還有只小土狗被人敲斷雙腿，群主正在發(fā)起捐款。張靜姝看了眼籌款金額，需要六千元，群里已經(jīng)籌款三千元，她直接點開群主的聊天框補齊剩余資金。

    群主給她發(fā)來感激涕零的表情。

    張靜姝回給她一只跳舞的小熊的圖片。

    群主：靜姝，我替院里的小動物感謝你。救助流浪動物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我認(rèn)識的很多救助群后續(xù)都因為籌集不到資金被迫停止。自從認(rèn)識你，你真的幫了我很多忙。多余的話就不說了。咱們共同努力，爭取救助更多的小動物，給它們營造自由歡快的家園。

    快到下班時間，群主發(fā)來小土狗躺在寵物醫(yī)院的視頻。小土狗的眼睛黑亮亮的，盛著的感激和喜愛都快要從里面溢出來。張靜姝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腦海里突兀地蹦出章寧說的那句“對于它們，你是唯一的希望”。

    ……

    張靜姝沒有回家，她到超市購買了許多的食物。生rou熟rou蔬菜水果零食統(tǒng)統(tǒng)都有，還有幾罐r(nóng)ou罐頭和營養(yǎng)膏。

    離開超市，她驅(qū)車去了朋友家。

    古臨淵熱衷于探險旅游，家里收藏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市面上不能流通的物品他也有收藏，大都是在國外探險時入手的。

    “你要麻醉劑做什么？”

    “那個……我不是加入了救助群嘛，會有些動物對人類有很強的攻擊性，需要麻醉劑的幫助，不然很難抓住它們……你到底有沒有？”

    “有。我拿給你。你一個女孩子做這些事太危險了。”

    “你做的事就不危險了？”

    古臨淵瞥她眼：“也是?！?/br>
    張靜姝成功拿到麻醉劑：“你還有什么東西？”

    古臨淵抱起雙臂：“你到底想干嘛?！?/br>
    張靜姝攤手，眼神明亮帶笑：“你知道的，我這么漂亮，總要防著點人?！?/br>
    古臨淵寵溺地看著她，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把張靜姝柔順的黑發(fā)揉炸毛，張靜姝用手拍開，他舉著發(fā)紅的手背湊到她眼前：“靜姝啊，你怎么忍心打我！”

    張靜姝哼笑。

    他們倆小學(xué)就認(rèn)識，打鬧慣了。

    古臨淵帶著張靜姝走到他的儲藏室：“我這里很多東西在國內(nèi)是不允許的，不過我最近剛收了致和生物公司的一款新產(chǎn)品，他們研發(fā)的煙霧球，據(jù)說釋放的霧氣可以短暫麻痹神經(jīng)，跟麻醉劑有異曲同工之妙?！?/br>
    煙霧球只有拇指大小，一瓶四顆裝。

    張靜姝拿到東西就要離開，古臨淵笑看她：“用完就丟？”

    張靜姝朝他揮揮手：“改天再聯(lián)系！”

    再次來到宿寒區(qū)，張靜姝把車停在隱秘的位置，將食物放進(jìn)背包。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張靜姝擔(dān)心還沒有救出人魚，就被看守在倉庫門口的男人抓住。這樣的憂慮使她想要放棄，可是那天看到的人魚的絕望的眼神令她寢食難安，她實在是無法做到明明知道人魚在遭受苦難卻袖手旁觀。

    口袋里的煙霧球撫平她狂跳的心臟。

    如果事情一旦朝向不可控制的地步，起碼她有自保的手段。

    這使得張靜姝稍微松口氣。

    張靜姝只有昨天來到過這里，好在她并不是路癡，循著大腦的記憶蹲守在昨天藏身的草叢中。意料之中的，倉庫的大門仍舊是敞開的，倉庫門口并沒有停放車輛，甚至連攝像頭都沒有。

    或許它們并不想暴露人魚的存在，連攝像頭都警惕的沒有安裝。

    關(guān)押人魚的人似乎沒有料到，看守倉庫的男人們懶惰又貪婪。并沒有認(rèn)真完成上面交代的寸步不離的任務(wù)，時常去附近的餐館吃喝玩樂，好幾次徹夜不歸。

    正好給了張靜姝機會。

    張靜姝走進(jìn)倉庫。這間倉庫之前應(yīng)該是存放海產(chǎn)品的，成箱的發(fā)臭發(fā)爛的魚蝦堆在角落，倉庫的味道非常難聞，后面開了扇小窗，小窗的面積不大，根本起不到通風(fēng)的效果。

    張靜姝走到最里面，看到蜷縮在角落的人魚。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地面，人魚的魚尾很大，兩側(cè)有寬大的腹鰭鋪展在地面，像是綢緞。他的脊背彎曲到最大限度，肌膚透著不正常的寡白，身體孱弱得宛如臨時拼湊起來。

    他聽到張靜姝靠近的聲響，身體下意識地往墻角蠕動。張靜姝這才注意到，他的兩條手腕貫穿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和夢里的景象如出一轍。

    倉庫的光線很暗。但這并不妨礙張靜姝觀察到人魚滿身的傷痕。猙獰外翻的血rou在他身上隨處可見。那條美麗的魚尾也不例外，從腹部到尾部貫穿了道深可見血的鞭痕。難以想象忍受鞭打的人魚有多么痛苦，現(xiàn)在的他像灘軟泥趴在血水中。

    人魚海藻般卷曲的黑長發(fā)黏在一起。

    看起來又臟又臭。

    天色徹底黑了。彎月高高懸掛，清亮的光線被阻擋在倉庫外。

    張靜姝的眼眶濕潤，毫不嫌棄地將背包放在地面，黑紅色的登山包瞬間被地面的鮮血染臟，她拿出容易消化的面包和rou罐頭，慢慢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