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們的愛人 第178節(jié)
鄭松心滿意足地道:“睡覺吧惠惠。做個好夢呢?!?/br> 溫惠不敢看他的臉,閉上眼睛,嗯了聲。 …… 這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在經(jīng)歷了白天的事情之后,溫惠對紅色的東西產(chǎn)生了難以言喻的恐懼,由此可見,當她進入夢境,看見那片猩紅色的海浪,她像是受驚的兔子般瘋狂逃竄,最后竟然跌出夢境。 醒來的時候,仿佛能夠聽到鄭松帶著歉疚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給她道歉,意識昏昏沉沉的,聽到熟悉的聲音,驅散夢境帶來的恐懼,再次沉入睡夢。 她睡得很不踏實,中途醒來,聽到鄭松在耳邊低聲道:“惠惠?” 他又問一聲:“惠惠?” 溫惠沒應。 旁邊沒有聲響。 但是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床墊的重量減輕。 借著昏暗環(huán)境的遮掩,溫惠睜開眼縫,濃密睫毛半掩住視野,給眼前的場景蒙上層朦朧的薄霧。月亮灑落的光輝在地面形成粼粼的波光,暗紅色的海洋順著床的形狀慢悠悠地墜落到地面,它們安靜地蠕動到房門的位置,停頓片刻,猩紅血rou里浮現(xiàn)出兩顆通紅的眼珠,眼珠直直地對上溫惠朦朧的淚眼。 溫惠就那么僵硬住。 那團猩紅色的血rou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原因,放棄擰開門把離開房間,而是涌動到床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溫惠在它們往回撤的瞬間,產(chǎn)生了它終于要將她吞掉的想法。 然而它們只是蠕動到沙發(fā)的位置。溫惠被恐懼席卷,完全意識不到這只是它心疼妻子的表現(xiàn)—— 它那被白日怪物嚇到的妻子,好不容易睡著。它可不想因它的舉動吵醒她。只希望她能不被打擾地沉睡。 一幕堪比恐怖畫面的場景在眼前進行。猩紅色的血rou內部有東西在鼓動,然后里面破開章魚觸足般的東西,足有溫惠腿腕粗細,無數(shù)的觸足涌出來,糾結纏繞成成年男性的軀體,再然后給這張臉繪上顏色——眼睛,鼻子,嘴巴。 觸足搭造出雙手、雙腿的形狀,甚至在最中,央的位置略有停頓,最后塑造成視覺范圍內最大限度能被接受的形態(tài)。 怪物變活人的場景盡數(shù)收入溫惠眼底。 她看到那張擁有鄭松面容的怪物,捧起血rou湊到嘴邊,黑暗的環(huán)境使她忽略掉那團血rou呈現(xiàn)的是破敗不堪的模樣。它被陶倩撕扯成碎片,最后勉強拼湊起來,連接處的血口仍在冒著汩汩的鮮血。 在怪物的意識里,他渴望著溫惠能夠溫柔地撫摸這些受到傷害的組織。他希望溫惠能夠接受他的真實面貌,有多渴望,就有多恐懼。 他在生出自我意識的同時,暗暗下定決心,要壓抑著自我意識的發(fā)展,他要認真地扮演好鄭松的角色。 他不想他那膽小的妻子被嚇到…… 他捧起受傷流血的組織,伸出舌,尖緩慢地舔舐。被舌面黏液接觸到的血口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愈合。他一面舔舐傷口,一面擔憂地望著妻子。 她今晚的表現(xiàn)很奇怪。 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恐懼,但是…… 她的恐懼,是因為“陶倩”,還是他呢? 第187章 丈夫24 夜晚寂靜, 粘稠得仿若泥漿般的血rou蠕動的聲音在耳邊盤旋不停。溫惠抱緊雙臂,閉上眼睛,腦海里閃現(xiàn)的仍舊是剛才目睹的畫面。 她覺得自己還在夢里, 夢里的場景無論有多離奇都是有其合理性。她現(xiàn)在需要做的, 就是閉緊眼睛,等到再次醒來,離開這個怪異的夢境, 她就能回到真實的生活中—— 她躺在鄭松的懷里,兩人在困意漸消的同時迎接清晨的陽光灑滿整間屋子。窗外是連綿暴雨, 陰郁、潮濕、冷寂,而屋內充斥著令人安心的溫暖、和煦、舒適。 最令溫惠動心的,是鄭松在意識朦朧的時候,和她目光對視,漆黑瑩潤的眼瞳里裝滿她的身影, 繼而像是灑滿房內的陽光,瞬間便亮起來。盡管看了無數(shù)次, 但每次和他目光對視,那種只能看見她、因她而歡欣滿足的神情使她心動且沉迷。 溫惠想到很多,腦海里的畫面一幀幀地播放,繼而像是按到某個按鈕,時間倒回到兩人相識的時候、結婚的時候,鄭松的言行、想法, 她和他同床共枕數(shù)月, 早就了解得很透徹了, 此刻身邊的鄭松真的是他嗎?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溫惠揪住被角, 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如果她睜開眼睛, 想必里面盛滿惶恐無助。遮住她的棉被擋不住她畏懼的戰(zhàn)栗。 ——怪物降臨的那日,她并不是一無所察。 溫惠記起那場恐怖的噩夢,夢境的內容竟然清晰到她醒來還能記得其中的細節(jié),似乎就是從那天開始,鄭松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她細細地捋順腦海里那團雜亂的線條,想到某事的時候,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那天、那天的事情歷歷在目,給她造成的震撼至今回想仍像是吞了塊又冷又硬的石頭,硌得她心寒——鄭松質疑她出軌、指責她不知檢點、譴責她的道德。 她現(xiàn)在才明白,他的指責不無道理。 她確實背叛了他,即使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無法反駁這一事實。 溫惠的眼淚決堤般涌出,她在感到恐懼的同時,又有股強烈的愧疚感席卷而來,她使勁捂住嘴,還是沒忍住泄露一絲哭聲,像是孱弱的乳貓低吟。 宛若遭遇地震的城市滿地廢墟。鄭松穿著救援服裝,頂著烈烈的風走向她,言語溫柔關切。 “這個地方不安全,隨時都有可能二次坍塌。如果你想在某個地方安靜地待一會兒,可以到我辦公的地方。別擔心,我是醫(yī)生,專門解決心理問題的。”他朝著溫惠調皮一笑,溫惠那顆孤獨寂寞的心被他關切的話語挑動。 往昔美好的畫面,隨著婚后生活褪掉鮮活的色彩,以至于她此刻再回想和鄭松的相處,最先涌出來的,是男人穿著家居服,和她在廚房忙碌的畫面。 如果說對鄭松的第一印象驚艷又深刻,那么最近的相處則像春雨潤物無聲,在她不知不覺間浸透她的生活……溫惠感到更深更深的愧疚將她淹沒。 如果她能夠早點發(fā)現(xiàn),鄭松是不是就能獲救? 她是不是就不會承受…… 指甲刺破皮rou,她從那股不明不白的羞愧感里抽身,再回神的時候,滿臉都是淚水。 她背后的床面一塌。 男人微啞的嗓音響起:“……惠惠?” 溫惠噎了一下,呼吸停止。 用力閉著眼睛,不敢再回憶之前撞見的畫面,想象中被血rou裹纏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手臂,他伸到她的胳膊底下,抱住她的腰,不容撼動的力道抱住她翻了個身,變成面對面的姿勢。 之前溫惠蜷縮在被窩里,實在太恐懼,就悄悄地翻身用背對著鄭松。鄭松當她是睡覺不老實,并沒有在意,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聽到她發(fā)出聲響的時候,他的心瞬間揪起來,尤其是有低微的哭聲響起,他被鋪天蓋地涌來的恐懼籠罩——惠惠發(fā)現(xiàn)了嗎?他頓時懊惱,不應該待在臥室的…… 溫惠不敢喘氣,更不敢睜開眼睛。如果她睜開眼睛,面對的會不會是面目全非的怪物?那樣她會嚇死的,只是想想那樣的畫面,她就喘不上氣,只能假裝睡覺。眼淚卻是不受控制的涌出,很快就打濕她的睫毛。 啪嗒一聲。 燈光亮起。 溫惠能夠感到鄭松在觀察她,他的目光溫和柔軟,此刻卻帶著陌生的侵略,像是兇惡的猛獸在打量食物,她再次被想法驚到,寒意由腳底升起,攀到后腦的同時她顫抖起來。 眼皮被輕輕碰了下,溫軟,濕,熱的唇擦干凈她眼底滑落的淚珠,吻到眼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睜開一條眼縫。 白亮的燈光能夠清晰地照出臉部的細節(jié)。男人的肌理緊湊滑膩,隱隱藏著股詭異的涌動感,仿佛在皮rou里面有鼓動的血脈…… 或許是之前的場景給她帶來的沖擊力太強,看到鄭松她總是免不了胡思亂想。 隔著半拳的距離,溫惠在他困惑的眼神下,漸漸地放松起來,她緩慢地掀開眼皮,裝出剛睡醒的樣子,語氣微有些抖:“我在睡覺,你開燈干什么?!?/br> 她在觀察他。 他同樣觀察她。 鄭松不確定剛才的畫面有沒有被她看到,他抿掉唇邊沾染的淚漬,咸咸的。 他專注地望著溫惠:“惠惠,你醒來有看到什么嗎?” 溫惠肯定不敢承認:“???你在說什么……”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緊,她故作鎮(zhèn)定地道:“我應該看到什么?你還沒回答我,不睡覺開燈做什么呢?!?/br> 鄭松冷靜道:“我睡不著,到窗邊站了會兒,還在下暴雨,我看到有奇怪的東西落地,然后就聽到你的聲音。是不是那些東西吵醒你了?” 他摸摸她的臉,溫度冰涼,室內溫度二十多,她蓋著厚被,不可能有這么涼的體溫。鄭松眼神暗了暗,輕聲詢問:“惠惠,做噩夢了嗎?” 溫惠垂眸,躲避他的視線,嗯了聲:“噩夢,是,是噩夢嚇醒的,”男人眼神專注,仿佛在她身上點了把火,她感到渾身都不自在,不停地吞咽唾沫,巴掌大的臉寫滿不安,就在她準備說點什么好安全度過夜晚的時候,燈光驟然滅掉。 溫惠一愣,抬眼。 鄭松躺回原位置,抱緊她:“睡覺吧惠惠。”他將她的臉按到胸口,溫熱的胸膛裹著心臟,察覺到妻子的靠近,正在有力且沉穩(wěn)地跳動著。 溫惠貼著熟悉的位置,卻再生不出半點甜蜜的心情,仿佛有把刀懸在頭頂,隨時都可能斬落。 …… 一夜驚夢。溫惠睜開眼睛,就和鄭松的眼神對視,他仿佛整夜沒有入睡,眼球爆出雜亂的血絲,面色憔悴,她難掩心疼,剛要開口關心他,那些話就被堵在喉嚨里,她瞪大眼睛,旋即盯著別處。 “你,你沒睡好嗎?” 鄭松的臉色驟然轉沉,精心捏造的面容有些微的扭曲,那雙只是有些血絲的眼球剎那間彌漫著殺戮般的猩紅,和他這幅恐怖面貌截然不同的,是他散發(fā)出來的氣息。 蔫頭耷腦,彷徨失措。 他嗯了聲。 溫惠沒再回應他,掀開被子,換上衣服。 鄭松:“惠惠,你去哪里?!?/br> 溫惠站直,背對他,想回頭笑笑,又怕自己僵硬扯出的笑容暴露她的緊張,就那么面朝著墻壁回答:“我,我洗臉刷牙啊,你早上想吃什么?” 話出口,她心臟緊縮,他要是說想吃她怎么辦?她連忙彌補道:“……冰箱里有蛋餃!我煎幾個蛋餃,再煮碗,煮碗小米粥行嗎?” 她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罰站似的站著,直到聽到鄭松說了聲好,她如釋重負般逃到洗手間。 關門,拍著胸口大口喘息。 鏡子里,女人黑發(fā)凌亂,臉透白,眼里盛滿慌張恐懼,平日貫穿的頗有溫柔味道的開衫半裙,換成寬松衛(wèi)衣和休閑褲。 她嘆了口氣,后背靠著墻壁,不知道該怎么辦…… 溫惠收拾好心情,她搓了搓泛白的臉,不住地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按照新聞播放的內容來看,她身邊的這只怪物應該是最強悍的那類,他在降臨的最開始留下她的性命,溫惠偏向于是用做儲備糧,或者再難聽點,怪物在她身上嘗到新鮮的滋味,畢竟溫惠和他晚上的生活還是很和諧的,想到這里,她就明白那些奇怪的玩具是怎么回事了…… 別想奇怪的東西!溫惠強硬地扯回亂飄的思緒,回到目前至關重要的生命安全方面: 只要保證他的食物充足,短期內他大概不會吃掉她。 回想往日的相處,他對人類的食物并不排斥。 這是個好現(xiàn)象。 盡管溫惠安慰自己一通,得出性命暫時安全的結論,還是難免有些迷茫。 心臟像是被挖空似的。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廚房走去。 廚房里,鄭松系著圍裙,敞開冰箱,拿出一整包蛋餃,起鍋熱油,放在里面煎炸。 油煙滋滋冒,煙氣繚繞。鄭松的動作嫻熟,用溫惠教過他的知識,將蛋餃的兩面炸至金黃,盛出放到碟子里擺好。 他聽到溫惠的腳步聲,挺直脊背,沒等到她走進來,微有失落,他調整好心情,回頭看她,見她正站在門口,單手撐著墻壁,故作鎮(zhèn)定卻難掩畏怯地朝著他笑。 鄭松滿心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