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們的愛人 第201節(jié)
蔣春眠扭著身子,傘面斜了都不知道,雨水順著傾斜的傘面頃刻間灌到張雁回的脖頸里,他被涼得瑟縮起來,無奈地說道:“別看了。” “啊,”蔣春眠回神,湊到他耳邊詢問:“她們是……” 張雁回耳根發(fā)燙,微微偏頭躲開,“就是你想的那樣,別亂看,別搭話,前面就到了,我們……”說話間他的眼前忽然漆黑,蔣春眠捂住他的眼睛。 “你也別看。” “好。”張雁回透過指縫觀察路面情況,喉間壓抑著笑意。 直到路過最前面那家掛著彩燈的理發(fā)店,蔣春眠才將手拿下來,在他耳邊耳提面命道:“我們是學(xué)生!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雖然周圍的環(huán)境充滿誘惑,但是你要堅守住,要鍛煉自己的意志力,只有自律的人才能贏得最后的成功,你知道嗎?” “嗯。”張雁回背著她往樓上爬,到門口的時候,摸出鑰匙敞開門,紅著臉回答:“我沒有亂來的?!?/br> 開燈。 映入眼簾的是干凈整潔的房間,房間內(nèi)的擺設(shè)一覽無余,破舊的沙發(fā)、掉漆的餐桌椅、發(fā)黃的瓷地板,老舊的電視機,角落里垂著布簾,布簾下方露出床腳。 蔣春眠來的時候做好準備,她知道張雁回的家庭條件可能會差點,他又是男生,家里的狀況可能會很亂,但沒想到和她設(shè)想的天差地別,很干凈,就算是老舊掉漆的家具,仍然能夠看得出住在這里的人的精心維護。 蔣春眠拍拍他的肩膀,“把我放下來吧。廁所在哪里?我想換一下衣服?!?/br> 張雁回給她一指,搬了凳子到廁所里面,當著蔣春眠的面將凳子擦拭干凈,垂著眼睛解釋道:“你的腿腳不能站立,坐在椅子上吧。手機放在你旁邊,我把電話號碼輸給你,要是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去買衣服。” 他拿過蔣春眠的手機往上輸號。蔣春眠叫住他:“不要再買了,我穿這件就行。” 張雁回:“還是不要了,都已經(jīng)臟了,你放心,我出去的時候把門鎖好。不會有人進來的!” 他撩開布簾,床底拖出木箱,拿出一部老年機塞到口袋里就離開了。 蔣春眠坐在凳子上,揪著頭發(fā)滿臉糾結(jié),她以為張雁回只是普通家庭,再不濟和自己相同,獨自住在長輩留下的房子里,可他此刻居住的房子明顯老舊破敗,她竟然還麻煩他買了兩次衣服! ……他的學(xué)費生活費都是打工賺的吧?他哪里有余錢給她買衣服??!要不要待會把錢還給他?可是他萬一再覺得她是看到他的家庭狀況,覺得他可憐故意劃清界限呢? 蔣春眠頭大地呆坐片刻,等了很久沒見張雁回回來,索性先清理干凈,再套回舊衣服。 手機滴滴兩聲。 是短信。 蔣春眠拿起來,陌生號碼詢問她:我買完衣服了,現(xiàn)在進去? 蔣春眠連忙回復(fù)。 門外叩叩兩聲。 蔣春眠喊道:“——我穿著衣服,你進來吧!” 門外的張雁回紅著臉,將門把一擰,擰開的瞬間,眉頭緊接著皺起來,頗有些不贊同地看向蔣春眠,語氣帶著鄭重:“你忘記鎖門了?!?/br> “啊,在你家里不用吧?”蔣春眠接過袋子,斟酌片刻,問道:“多少錢?我給你吧!” “不用?!睆堁慊貨]想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身往外走,關(guān)上廁所門,離開熱氣蒸騰的浴室,臉部的溫度消了消,等蔣春眠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他垂著頭輕聲道:“還是要注意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和我,也要反鎖?!?/br> “行,我知道了!”蔣春眠應(yīng)得漫不經(jīng)心。拿著新毛巾擦拭頭發(fā),還在盤算著給他錢的事。 她坐到沙發(fā)上,旁邊是一睹泥糊的墻,掛著布簾擋著,張雁回匆匆到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就見蔣春眠盯著墻面發(fā)呆,主動解釋道:“這里,還有隔壁的房子,本來是一體的,我mama去世后,我就找人把客廳中間砌了面墻,隔壁租出去。” 蔣春眠擦拭頭發(fā)的手頓住,沒想到張雁回會這樣直白坦然地說出家庭狀況,她被少年眼中的真誠信賴一刺,只覺得胸口微微發(fā)燙。 “……你還挺有頭腦的?!豹氉猿砷L的少年已過了需要安慰的年紀,蔣春眠直愣愣地盯著他,半晌吐出句夸贊。 張雁回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說道:“你不用糾結(jié)給我錢。這幾天都是你幫了我,我只是買件衣服而已,還是這里最普通的衣服,不值多少錢,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缺錢。” 蔣春眠連忙否認:“我沒有那么想!” 她拿下毛巾,滿懷希望道:“就算真的沒有錢,只要肯努力,不可能永遠維持現(xiàn)狀的!等明年高考完,離開這里,我們能把握的機會有很多,肯定能改變命運的!” ……她有知識,暑假期間輔導(dǎo)低齡學(xué)生的課業(yè)完全能夠勝任。在青城市的那個暑假她也沒有閑著,在便利店打工,在商場發(fā)放傳單,她表姐還跟她講過大學(xué)城附近有許多可以兼職賺錢的地方。 總之養(yǎng)活自己不是麻煩事。 張雁回抿著唇,露出頰邊深深的酒窩,“嗯!” 他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蔣春眠,女孩臉上洋溢著明媚笑容,那笑容仿佛有驅(qū)散陰霾的能力,將他眼中灰暗破舊的房間照耀得光彩四射。 只是這種地方終究是太臟、太破,短暫駐留在這里,對她來說都是褻瀆,張雁回暗暗下定決心,他要更加用功努力學(xué)習(xí),只有學(xué)習(xí)是改變他命運的唯一途徑…… 更是他實現(xiàn)妄念的唯一希望。 ——春眠,春眠。 他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渴望著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親昵喊出她的名字。 …… 蔣春眠昨天逃課,第二天到學(xué)校的時候不出意外地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教育,蔣春眠看辦公室里的老師各種不順眼,尤其其中的數(shù)學(xué)老師李德,總覺得他眼神有股混濁的惡意,她敷衍地應(yīng)付完,在班主任要她寫檢討的時候,蔣春眠將昨晚的事說出。 并且再次程序性地尋求老師幫助。 班主任連忙推卸責任,推卸到最后隱隱有發(fā)怒的跡象,蔣春眠瞅準時機不對,連忙離開辦公室,而處于暴躁邊緣的班主任則早就忘記要蔣春眠寫檢討的事情。 至于另一位逃課的張雁回…… 班主任想到少年的時候,沒有緣由地顫抖起來,連同辦公室的空氣都仿佛陰冷了許多。 …… 蔣春眠回到班級,昨晚回家后她就用辣椒水自制了辣椒噴霧,要是方正祥還來惹事,她說什么也不能再讓他把張雁回帶出去。 課間她跑到張雁回課桌前交流題目,就在她坐到旁桌位置的瞬間,隔壁有位女生猛地拉住她的胳膊,捂住嘴低聲說道:“別坐在那里!” 蔣春眠滿頭霧水,“為什么不能坐啊?” “哎呀!你問別人吧!” 短短的課間,有關(guān)張雁回的信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第212章 惡靈8 這是最尋常的課間。 盡管張雁回很想和蔣春眠親近, 出于對她安危的考慮,方正祥始終是顆定時炸彈,要是她和自己太過接近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 當蔣春眠被女生拉走的時候, 他很迅速地垂頭,裝作和蔣春眠不熟悉的樣子,黑色筆尖在紙面上寫寫畫畫, 等他回神,發(fā)現(xiàn)干凈的紙面全都是“蔣春眠”三個字。 他緊張又甜蜜地笑起來, 不舍得毀掉,只是將這張寫滿名字的紙撕下來,疊成四方小塊塞到口袋保存。 蔣春眠不明所以地被女生帶離座位,捏著的題冊在手中搖搖欲墜,身側(cè)的女生用一種很難以言說的眼神瞥了張雁回一眼, 那眼神仿佛張雁回是什么惡心的臟東西。 蔣春眠:“喂,你到底要說什么!” 神神秘秘把她拉走, 要不是她好奇想要聽聽到底是什么事導(dǎo)致全班同學(xué)都疏遠張雁回,才沒有閑心跟她浪費時間呢。 女生沒有被蔣春眠的態(tài)度激怒,反倒像是要完成任務(wù)似的,面部仍舊是奇怪的厭惡神情,看向張雁回的眼神充滿鄙夷。 她說道:“……你別著急嘛,曇花鎮(zhèn)之前有個殺人案, 我講給你聽聽……” 蔣春眠雙手抱臂, 警惕看向女生。 “……大概在十多年前, 妹兒巷發(fā)生了一起情殺案, 那里的路邊到處都是掛著理發(fā)店、按摩店幌子的店鋪,其中有家老板娘的樣貌格外漂亮, 男人們爭著往她家的理發(fā)店‘理頭發(fā)’……就這樣的店鋪,不知道毀掉多少人的家庭,咱們這種小地方竟然不管!” 說話那人憤怒道:“全都不要臉,死了也是活該!” 路過的人插話道:“……你們在說妹兒巷?我知道我來說!今早都傳開了,我有朋友是體育班的,有方正祥傳播的獨家資料!” 男生興致盎然插話:“……那女的姓張,都叫她張小妹,背地里破壞好多家庭,結(jié)果她自己倒是拿著男人的錢富得流油……還有她那小兒子,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孩子……” 那男生笑得猥瑣,配合滿臉隱隱癡迷向往的表情,惡心得仿佛一只掉進油罐的老鼠。 天花板不知何時裂開黑色縫隙,連續(xù)幾日的暴雨,使學(xué)校各處墻壁都有陰潮的雨痕,地面也是濕漉漉的,空氣里流淌著難聞的腥味。 有學(xué)生攥著一打照片匆匆跑過,和身后追趕的人嬉皮笑臉,照片被他高舉起來,在空中飛舞,旋轉(zhuǎn)落下,滿地都是雪花白的照片。 有更多的人加入這場隱秘的瘋狂,曾經(jīng)維護過張雁回的學(xué)習(xí)委員挑了挑鼻梁的眼鏡,看向隨便撿起的照片,無言地張嘴:“好惡心啊?!?/br> 有學(xué)生插進來接話道:“……那女人可惡心了!人在做天在看,果不其然遭報應(yīng)了,先是被光顧她的男人老婆打上門,打得幾天下不了床,那些和她處出感情的男的,爭風(fēng)吃醋,結(jié)果在某個黑夜,約痊愈的張小妹到理發(fā)店里茍且,結(jié)束完畢把她捅死在那張破木板堆起來的床上……據(jù)說那男的嘴里喊著‘要張小妹只能屬于她’,還罵張小妹水性楊花,最終跟著捅死在她身邊……” “你這消息不準確!” “張小妹沒死!她還留著一口氣,送到醫(yī)院里又活過來,但是身體器官都快壞死了!成了植物人……” “但她前幾年死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們看看這些照片,真的是跌破我的三觀,他……他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呢?繼承他母親的衣缽?” “哈哈哈哈沒想到他表面那么正經(jīng),背地里這么馬蚤啊……” 蔣春眠隱隱有了個猜測,她回想起昨日待過的那條巷道,還有樓道里散亂的衣帶和套子,正在她被耳邊消息震驚到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的時候,面前雪花般飄落起照片,洋洋灑灑,非要她親眼看到一樣。 旁邊男生往她手里一塞:“你快看!這張照片拍得漂亮不漂亮?我看吶,比妹兒巷最漂亮的老板娘都要美呢!” 這句話帶有很明顯的侮辱性質(zhì),蔣春眠心頭不快,就算張雁回的母親從事那種事情,那也是為了兩人的生計不得已做出的決定,她完全沒覺得張雁回有什么值得嘲笑和詆毀的。 ……她已經(jīng)開始不知不覺地偏向張雁回,哪怕周圍表達再多的惡意和詆毀,她的思想都堅定地站在張雁回的這邊。 翻開照片看去,是張雁回的半,□□片,那時候的他比現(xiàn)在還要稚嫩許多,渾身骨骼微微顯露,潔白肌膚在白熾燈照耀下,美得仿佛圣光普照。 精致的面容配合著蠱惑的神情,頗有種能夠把觀看之人吸食掉魂魄的威力。 寬瘦的肩膀,鎖骨明顯,流暢的胸膛線條往下是窄瘦的腰腹,勾人的弧度線條驟然被白色棉巾遮擋,再往下是兩條同樣光滑潔白的細長雙腿,就連腳趾的形狀都是最精心雕琢出來的,仿佛最完美的象牙藝術(shù)品。 那男生湊到她旁邊觀看那張照片,眼神逐漸癡迷,說話露骨且貪婪:“……真要是那么缺錢的話,就找我呀,看在他漂亮到雌雄不辨的份上,我可以給他足夠的錢啊……” “……不行吧,據(jù)說干這種事的都很臟,說不定他已經(jīng)染病了呢?我還想多活幾年……” “就是就是,肯定染病?!?/br> “難怪方正祥專門找他的麻煩,就張雁回這樣的人,我和他待在同一個班級都覺得臟……” 天花板碎裂的縫隙越來越大,黑色縫隙中隱隱有暗紅色的血跡滲出來,在rou眼看不到的地方,勤學(xué)樓的樓面在暴雨的沖刷下,逐漸顯露出內(nèi)里鮮紅色的,宛若奔騰血河的構(gòu)造。 混著泥濘暴雨,營造出血液噴涌流淌的詭異場面。 照片中的少年仿佛擁有最殘忍又最蠱惑的能力,蔣春眠的神情恍惚片刻,在旁邊男生帶著惡意的嘲諷露骨的話語里,只覺得胸腔被暴漲的怒意充斥,想都沒想沖著男生的面門砸去。 “……閉嘴!” 男生呆滯片刻,眼瞳逐漸染上混濁的暗色,嘴里嘀哩咕嚕吐出難聽的話,扯住蔣春眠的衣服就想還手,被蔣春眠眼疾手快地掙扎出來。 “……你竟然敢打我!” “……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