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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出逃以后 第11節(jié)

    繡竹笑著答應道:“殿下這個時辰應當在看書,魏侍衛(wèi)稍后,奴婢進去通傳一聲?!?/br>
    “有勞繡竹姑娘?!蔽呵寮温曇羟逶剑盟品鬟^山崗的一陣微風。

    繡竹臉上微燙,快步走了進去。

    長星站在魏清嘉身后,恰好瞧見繡竹難得的嬌憨模樣,想起往日繡竹驅逐自個的神色姿態(tài),不由得有些感慨。

    繡竹做事情伶俐,不一會兒就推門走了出來請魏清嘉進去。

    長星跟著魏清嘉一同進去的時候,隱約察覺到邊上似乎有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她微微抬頭,果然是正好對上了繡荷探究的目光。

    顯然,繡荷并沒有想明白長星到底是如何成了跟在魏清嘉身邊的宮人的。

    可到底不敢多言,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跟著魏清嘉走了進去。

    屋里燒了如火的地龍,一進來長星便覺得周身暖烘烘的,沉香的氣息飄飄裊裊,讓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長星的心卻并未能安靜下來,她曾無數(shù)次幻想能再見到周景和,可當真的要見到他了,長星的心里卻止不住的生出些慌亂與不安來。

    算算時日她竟是已經(jīng)有近兩個月不曾見過他了。

    他從從前那個落魄皇子變成了圣人最為看重的兒子,而長星,依舊還是那個長星。

    他們兩個人之間好似已經(jīng)生出了一道裂痕來。

    長星正想著,一陣珠鏈錦縵撥動的輕響讓她回過神來,周景和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卻沒有多看她一眼,好似已經(jīng)認不出她來了一般。

    魏清嘉屈身恭敬的行了禮,長星跟在他身后,也捧著那個緞面盒子一同行了禮。

    “魏侍衛(wèi)倒是稀客?!敝芫昂兔蛄艘豢跍責岬牟杷?,語氣平淡得好似真的只是在閑話家常。

    魏清嘉臉上笑意淺淡,應道:“前頭殿下受了傷,微臣便不曾過來打擾,如今殿下身子痊愈,又恰逢殿下與孟小姐的賜婚之喜,故前來道賀?!?/br>
    長星雙手僵直的捧著那個盒子,正想著找機會悄悄抬頭,便是只能看他一眼,這一趟也不算是白來了。

    她那樣長的時間未曾見過他了,心里實在是想念……

    可卻不曾想到會聽到“賜婚之喜”那幾個字。

    她的腦子嗡的一聲,周身好似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下,便是腳底下的地龍燒得再怎么暖和,她的四肢百骸卻也依舊冰涼徹骨。

    賜婚……

    怎么能是賜婚呢?

    第18章 (捉蟲)

    ◎“殿下在里邊等你。”◎

    可他明明答應過的……

    沒人在乎她此刻心中的天崩地裂。

    魏清嘉不知道,周景和也并不在意。

    他們繼續(xù)說著話,言語之間也提了好幾回賜婚的事。

    直至客套的話語說完,魏清嘉才道:“微臣還當回去同娘娘復命,便不再叨擾了?!?/br>
    說著,目光轉向長星手中捧著的那個緞面錦盒,又道:“這是娘娘為了恭賀殿下賜婚之喜而特意讓微臣送的禮,還請殿下笑納?!?/br>
    長星其實是瞧見了魏清嘉將目光轉過來的。

    也意識到了自個或許是應當做些什么的。

    可這會兒她心里亂得很,恍惚間竟是僵在了那兒。

    魏清嘉連忙伸手輕輕推了推她,又道:“長星,還不將娘娘備的禮呈給殿下?”

    長星這才回了神,竭力的壓制住眼角的澀意,躬身將那錦盒呈了上去。

    她走到了他的身前,兩人之間只隔了約莫五寸的距離,長星甚至能聞到那股獨屬于他的冷冽氣息。

    就像從前一樣。

    她的眼眶酸澀的厲害,哪怕是竭力克制著,卻依舊能明顯的感覺出來又什么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越聚越多。

    最后凝聚成一滴,然后掉落。

    最后落在了地板上,卻是沒有聲音的很快消失不見。

    長星將頭低得更低了,好像要將自己的整個人都藏起來。

    周景和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覺,他只是若無其事的收了那個緞面錦盒,又同魏清嘉說了幾句客氣話方才讓他們二人離開。

    魏清嘉大約是發(fā)覺了什么,出了殿門之后便刻意的擋住了繡荷繡竹她們的視線,長星也害怕被別人瞧見自己這副模樣,便快步的往外面走,直到到了廊道,被那夾著雪花沫子的冷風一吹,這才清醒了些,又停了腳步,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魏清嘉,“對不起魏侍衛(wèi),你幫了我這樣大的忙,可我卻……”

    長星知道方才是自己沒有做好,也是周景和同魏清嘉都未曾去計較,不然,宮里頭的奴才在貴人面前失儀,掉了腦袋都是尋常事。

    “無礙?!蔽呵寮慰聪蛩凉皲蹁醯捻樱挥奢p聲嘆息,“我并不知曉你……”

    他的話還未曾說完,就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響,魏清嘉轉過身去,長星卻又馬上低下了頭。

    匆忙趕過來的人是繡竹,她對著魏清嘉拂了禮才道:“還好魏侍衛(wèi)還沒走遠,殿下方才說也給云妃娘娘準備了回禮,只是奈何魏侍衛(wèi)走得匆忙,竟是未曾來得及帶上?!?/br>
    魏清嘉雖然有些意外,可卻還是點點頭道:“不過是幾步路而已,我再回去一趟也是無礙?!?/br>
    可繡竹卻看向一直低著頭的長星,笑著道:“何必再麻煩魏侍衛(wèi)走動,殿下的意思是讓長星姑娘去取就是了?!?/br>
    魏清嘉聽到這兒心下了然,便也看向長星,似乎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長星點點頭,小聲道:“那我去吧?!?/br>
    見長星應下,魏清嘉便也就沒有多說了,只溫聲道:“我在這兒等著你?!?/br>
    長星跟在了繡竹的身后同她一塊兒往里頭走,路上繡竹倒也沒說什么,頗有公事公辦的意思。

    這卻是讓長星松了一口氣,不然,她還真不知如何去解釋才好。

    等到了門前,繡竹便停了腳步,側身道:“殿下在里邊等你?!?/br>
    長星應了聲“是”,而后方才幾步踏進了屋子。

    第19章

    ◎買斷了他們二人的過去◎

    她進去的時候周景和正背著身子在看窗外的落雪。

    長星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滯,她看著少年的背影,忽的想起來他們初識的那年冬日,上京也飄了雪,周景和就是這樣立于窗前賞雪。

    文陽殿中處處破舊,那扇支摘窗早就老舊得不成樣子,冬日里的冷風找到了空隙便呼呼的往里邊灌,周景和的身上穿著的雖是長星省了許久的月俸換來的冬衣,可又如何能同他如今身上的這件狐裘披風相較?

    那時長星站在他身后擔心他受了涼,便給他灌了湯婆子又推搡著他進被窩里去,卻聽他恍惚間道:“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br>
    長星沒明白他的意思,愣愣的看向他,周景和微微低頭,好似想同她解釋方才他口中的那句詩詞的意思。

    可他只是張了張嘴,最后卻是嘆了口氣,輕輕搖頭說了句“算了”。

    那時候長星沒有多想,只細碎的叮囑他寒氣傷人,莫要貪圖一時景致而傷了身子,再感了風寒就不好了。

    可現(xiàn)在回想起那日的景象來,她忽然有些茫然,那日欲言又止的周景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你認識魏清嘉?”周景和緩緩轉身,泛著冷意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她下意識的點點頭,原來是想同周景和再說些什么的,或許是解釋這些日子以來她為什么沒有來瞧他,或許是同他分享最近發(fā)生的事兒。

    可最終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只是安靜的站在那兒。

    朝夕相伴的那么多年的兩個人,此刻卻恍若是兩個陌生人。

    “有關于我的事,你沒有同他提及吧?”片刻之后周景和再度開口,看向她的目光中也隱約帶著探究。

    長星有些茫然的搖頭,“他……只知道我是殿下身邊的宮人?!?/br>
    周景和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輕輕一抬手便將一袋金葉子丟在了她腳下,金葉子灑了出來,在燭火的照耀下閃著金色的光澤。

    長星下意識低頭,卻在目光觸及那些金葉子的時候好像被什么燙傷了一般,灼熱而guntang的感覺激得她眼眸酸澀,身子卻僵硬而冰冷,也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她聽到他的聲音清晰而冰冷,他道:“收了這些銀錢,往后只當你與我未曾相識,亦再不要同旁人提及你我之事?!?/br>
    “這是……”長星看著散落在腳邊的金葉子,思緒恍然清明,“這是買斷過去的銀錢吧。”

    周景和微微低頭瞥向她,“不夠?”

    長星抬頭看向他,他的眼里,嫌惡,鄙夷……

    再不見從前的半分溫存。

    她曾千百次望向他的眼睛,他看向她的時候,眼里或是感激,或是感動,或是繾綣,從未像今日一般,好似是在看什么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

    “可是……殿下從前不是這樣告訴奴婢的……”她還是聽到了自己不甘的聲音。

    七年。

    到底是七年。

    長星也曾經(jīng)想過他們原本就是云泥之別,可周景和卻牽著她的手,笑著同她說他不過是落魄皇子,同她,原本也是沒有什么區(qū)別的。

    確實,在這后宮之中,一個敗落的皇子,本也得不到什么優(yōu)待。

    所以她雖然還會將他當作天上的云,可也不能再阻止他的步步靠近。

    可如今……

    “長星,我從來不是信守承諾的人,更別說有些話甚至不能稱之為承諾,不過是逢場作戲的謊話?!敝芫昂痛驍嗔怂脑?,微微皺起的眉間有著顯而易見的不耐,“你如果不愿意收了這些然后閉上嘴的話,我也并非沒有旁的法子,畢竟你不過就是一個低賤的宮人而已?!?/br>
    “你應當知道留著你于我而言,本就沒什么好處?!?/br>
    低賤的宮人。

    倘若不是親耳聽見,長星大約怎么得都想不到他的心里原來是這樣想的。

    畢竟從前,是他牽著她的手,告訴她,她并不低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