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出逃以后 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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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對富貴道:“富貴,你回頭再見了蕭途便與他說一聲,日日送這么多東西過來我也吃不完,若是想請我,等來日他空閑下來了也不遲?!?/br> 富貴聞言,頗有些無奈道:“姑娘有所不知,小的也連著幾日沒見著少爺了,這事是他前幾日便吩咐好的,少爺頭一回那么大方,若是小的不按著他說的將事兒辦好,等他閑下來了,定是要與小的‘秋后算賬’的!” 長星見他苦著臉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卻也沒有再為難他。 富貴走了之后,長星又想起周景和的事來。 每回想起他,長星的心中總是會感覺很是不安,就連睡夢中見到的都是周景和步步逼近的模樣,最后大汗淋漓的醒來,然后茫然無措的看著窗外日漸圓滿的月亮發(fā)愣。 這些日子她總在想,周景和來青州到底是為了什么。 可她卻始終想不出一個答案來。 再見到蕭途的時候,是中秋那日。 蕭府中秋這一日的團圓飯雖然豐盛,可只有蕭爭與長星一塊兒吃總是顯得冷清。 長星只能竭力陪著蕭爭聊一些他有興趣的事兒,讓這一頓團圓飯稍微有些人氣,等蕭爭歇下,長星方才準備回屋。 蕭途便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風塵仆仆的趕回長星面前,面上雖有疲累,可眼眸中卻有光亮,他道:“今日是中秋,外邊街市上可熱鬧了,整條街都掛滿了花燈,亮堂得就好似白日里一樣。” “要不要出去瞧一瞧?!?/br> 長星關(guān)門的手頓住,她本來想勸著蕭途早些歇息,可聽了他的描繪也不禁對青州如此盛景有些心動,到底沒有禁住誘惑,她猶豫了片刻道:“那你等我一會,我換身衣服就來。” 蕭途笑著點頭。 等到了街市,已入了亥時。 按理應(yīng)當早到了歇息的時候,可偏偏這會兒的青州街市卻是恰恰最為熱鬧的時候。 蕭途的話半句不曾夸張,長星剛剛下了馬車,便瞧見整條街道的上邊都掛滿了花燈,將半邊灰暗的天都照亮得徹底。 又有行人如織,街道上各種吆喝聲,鑼鼓聲,叫好聲……不絕于耳,身臨其境中久了,倒還真的分不清到底是白日還是夜晚。 見行人來往頗多,蕭途擔心與長星走散,便伸了手剛想讓她牽著自己,可細細一想到底不妥,又改口道:“街上人太多了,牽著我的衣角吧,免得走散了?!?/br> 長星的目光早被街市中的各種熱鬧景象吸引,并未注意到蕭途的心思百轉(zhuǎn)千回,聽了他的話,也只是乖巧的拉住他的衣角。 長星幼時生活在小鎮(zhèn),后來雖然去了上京,可也是被拉著替了旁人進宮當了宮女,偶爾幾次離開也是跟著孟娉瑤去施粥,哪里有機會見著這樣的景致。 她的目光應(yīng)接不暇,不管瞧見什么都很開心,若是有遇上街頭表演的,也都是要擠進去瞧瞧,見人表演得好也總不吝嗇喝彩。 而她若是瞧見從不曾見過的東西,便要扯著蕭途的衣袖問他,蕭途便笑著作答。 長星的問題其實很多,她瞧見新奇的東西總是格外有興趣,蕭途也并不會覺得不耐煩,反而總是細致的跟她作答。 有的時候街市中的聲音喧鬧,他便會靠近她的耳邊一句句同她說著,長星聽明白之后,再踮起腳在他耳邊道:“我明白啦!” 聲音里總透露著難以言喻的雀躍。 中秋的燈市上,最少不了的便是猜字謎的小攤,前邊幾個類似的小攤都不曾吸引長星的目光,可到了最邊上那個小攤,長星邊有些走不動道了。 蕭途順著她的目光瞧去,正好瞧見一只模樣精巧的荷花燈,雖說河燈大約都是這種樣式,可這攤子的河燈瞧著卻是要比方才瞧見的那幾個小攤的河燈樣式都要精致些,難怪還不過亥時,這攤子上擺著的河燈數(shù)量就已經(jīng)是所剩無幾。 大約是發(fā)覺了他們的目光,那小攤的老板也連忙開口招呼道:“兩位公子小姐過來瞧瞧,精巧漂亮的河燈哎,猜對了燈謎免費送,猜錯了也只要幾個銅板兒!” 蕭途便走上前開口問道:“老板,這燈謎怎么猜?” 小攤老板見來了生意,眉開眼笑道:“這位公子,咱們這兒的規(guī)矩是我出三道燈謎,若是公子都答對了,攤子上的這些河燈,公子可隨意挑選,若是錯了一題便要給一個銅板,兩道題便是兩個銅板,若是全錯,自然就是三個銅板了,公子可要來試試?” 蕭途瞧見長星期待的目光,笑著道:“那便試試看吧?!?/br> “好嘞!”小攤老板笑呵呵的出題道:“那公子且聽好了,這第一題便是‘來人竟是蓬萊客’,猜一字?!?/br> “來人竟是蓬萊客……”長星小聲念著謎題,顯然是并無思緒。 而蕭途略一思忖,便很快答道:“是個‘山’字?!?/br> 小攤老板似乎并不曾想到蕭途竟會這么快給出正確答案,情不自禁點頭道:“公子答對了,那便聽第二題,第二題是‘四面山溪蝦戲水’依舊是猜一字?!?/br> 這回蕭途只聽那小攤老板話音剛落下,便給了答案,“是個‘思’字?!?/br> “看來公子行家呀?!毙偫习咫m然嘴上說著夸贊之言,但面上掛著的笑顯然已是沒有方才真切了,這最后一道題,他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出的題,“‘南望孤星眉月升’還是字謎。” 說完,他有些緊張的將目光放在蕭途身上,若是這一題再答對,他不僅掙不到著銀子,還要免費送一盞河燈,可不rou疼得緊? 所以這最后一題,他自然也是加大了難度。 見蕭途并未很快說出答案,周圍圍著的幾個看熱鬧的行人也是小聲議論著。 “這一題卻是有些難了?!庇袝虬绲娜藫u著手中折扇分析道:“所謂上為北下為南,這南望孤星倒是不難理解,只是這眉月升卻……” 聽了這書生的話,邊上看熱鬧的幾人都很是贊同的點頭。 有不通“南望孤星”四字之義的人還小聲向方才那個書生討教著,皆是一派和諧景象。 那小攤老板見蕭途不曾作答,面露得意,正要開口卻見他先一步開口道:“是個‘莊’字。” 小攤老板臉色一變,還未說是對是錯,方才那書生就忍不住拍手叫好,“妙極,真是妙極,我竟不曾想到這個‘莊’字,‘南望孤星眉月升’可不就是個‘莊’字嗎?” 邊上看熱鬧的幾人都被他帶動的鼓起掌來,見此,小攤老板也不得不擠出笑容來道:“公子真是好才情,竟是一連答對了三題,那便選一盞喜歡的河燈吧?!?/br> 蕭途還不曾應(yīng)答,長星便迫不及待的指著放在攤子正中的那一盞河燈道:“就要那一盞吧?!?/br> 小攤老板看向蕭途,蕭途又從袖中取出一塊碎銀子遞了過去,“要兩盞一樣的。” 那老板明白了蕭途的意思,臉上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很快變得真誠許多,他連忙接了銀子又很快將那兩盞河燈取了下來遞過去道:“您二位的河燈拿好,二位慢走!” 長星接過河燈,就情不自禁的將它拿到手中來回擺弄著,一會兒摸摸它精巧的花瓣,一塊兒摸摸里邊的花蕊,看得蕭途哭笑不得。 兩人一路走出了鬧市,走到了揚河邊上,揚河的河面上早已鋪滿了河燈,水的盡頭連著天邊,一眼望去,就仿佛那些河燈最終飄向了天邊,長星不由得被這般景致震住。 蕭途見她呆呆的模樣,不由笑道:“青州每年中秋夜晚揚河的水面上都能鋪滿河燈,望也望不到盡頭,這兒的百姓都相信河燈順著揚河的水一路飄著,最終能飄到天邊去,到那時,天上的仙人就能瞧見凡間人的心愿,便能幫忙實現(xiàn)了?!?/br> 長星聽著心癢,迫不及待道:“那咱們快去放河燈吧?!?/br> 蕭途笑著點頭。 因著青州一直便有這樣的習俗在,所以揚河邊上安置了有筆墨放在石桌上,需要在河燈上題字的,可自行取用。 蕭途先給長星拿了筆墨道:“心中有什么心愿直接寫在河燈上便是,等仙人瞧見,定會幫你實現(xiàn)的?!?/br> 長星笑著道:“每年寫著心愿的河燈有這么多,仙人怕是看都看不過來,哪里就能有這么幸運,偏偏選了幫我實現(xiàn)心愿。” 她雖然這樣說著,可還是接過蕭途遞過來的筆認真思忖著,她想到身體健康,也想到富貴榮華,可最終想寫下的卻是“歲歲有今朝”。 她提起筆小心翼翼的在河燈上寫下幾字,前邊幾個字寫得其實還算順暢,等要寫“朝”字的時候卻不自覺頓住筆,思索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向身邊蕭途問道:“蕭途,你知道‘朝’字怎么寫嗎?” 蕭途聞言卻突然開口道:“你伸出手來?!?/br> 長星不明所以的伸手,卻見他伸出手指在她手心一筆一劃的緩慢寫著,在夏末秋初的八月夜晚,揚河邊上的風若有似無的吹著,長星的手微涼,卻更能清晰的覺察到他指尖溫熱的觸感。 他寫完,然后才問道:“會了嗎?” 長星有些不自在的點頭,又提起筆將那句話最后的那個“朝”字按著方才的蕭途寫的一筆一劃寫下,雖說寫得實在不算美觀,但她左右瞧了,只要拿中她的河燈的那位仙人愿意認真辨一辨,還是能瞧出來這上邊寫著的到底是什么字的。 便上蕭途也很快幾筆將他的心愿寫下,兩人一塊兒將河燈放在水面上,點了燈,兩盞河燈就開始緩慢的往遠處飄去。 眼見它漸漸要與千萬盞河燈匯集,長星抓住機會閉上眼睛,輕輕在心中說道:“希望歲歲有今朝?!?/br> 旁的不敢奢求,至少今日夜里,她能短暫的放下心中所擔憂害怕的那些事兒,能活得輕松些。 她只希望能活得輕松些。 許完心愿,長星緩緩睜開眼睛,卻不曾想正好瞧見她放的河燈已經(jīng)是歪歪斜斜的躺在河面上,幾乎要沉下去,她的面色不由得有些蒼白。 神鬼之說,大部分人提及的時候都是不信的,可當真的發(fā)生一些不吉利征兆的時候卻無法真的全然不信。 蕭途見長星神色不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瞧見她方才放的河燈已經(jīng)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很快明白過來,正欲開口安慰,卻聽長星道:“你說,這是不是說明仙人不愿幫我實現(xiàn)心愿?” “河燈還不曾飄到揚河的盡頭呢?!笔捦具B忙安慰道:“仙人還不曾瞧見你的心愿呢,若是這樣便要說是仙人不愿意幫你實現(xiàn)心愿,仙人豈不是太過冤枉了些?!?/br> 說著,他四處打量了一回,正好瞧見街市邊上還有賣河燈的小攤,便道:“長星,你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去給你重新買一盞河燈,咱們重新放,好不好?” 大約是他說話的語氣實在太過小心翼翼,讓長星也回了神,為了不讓蕭途擔心,她勉強點點頭應(yīng)了個“好”。 蕭途見她應(yīng)下,才快步往那小攤的方向去了。 等蕭途離開,長星便又將目光放在遠處那盞已經(jīng)快要被河水淹沒的河燈上面,她看得入了神,不自覺喃喃道:“也許……真的是我太貪心了嗎?”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長星,在外面待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吧。” 長星聽到這個聲音,心里一慌,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正好與身后那人的目光對上。 是周景和。 他站在距離她不過兩寸遠的地方,漫不經(jīng)心道:“看來是朕太過縱容你,將你的膽子養(yǎng)得越發(fā)大了?!?/br> 他的語氣低沉中透著些無奈,就好似豢養(yǎng)的小貓貪玩跑出了籠子,而他見這小貓?zhí)貌辉娺^外面的時間,于是便大發(fā)善心,讓它能在外邊多待一段時間,等那小貓以為自己終于逃脫了籠子,他卻再度出現(xiàn),輕而易舉的將那只小貓困住。 長星勉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終于開口問出她一直想問的事,“你既然知道我在青州,當初我是怎么逃出皇宮的,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周景和并未否認,“孟娉瑤的手段到底稚嫩了些,只是朕不曾想到,她竟會愿意冒這么大的風險來幫你?!?/br> 長星心中緊張,不等他多言便開口問道:“那她現(xiàn)在到底如何了?” 她最害怕的莫過于孟娉瑤受了她的牽連。 周景和這人向來如此,孟娉瑤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孟皇后,早已沒了價值,他想如何處置,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可笑的是在文陽殿那七年間長星都不曾看透的事兒,如今不過短短一兩年間,她卻已經(jīng)看得如此真切。 “她死了。”周景和盯著長星看了好一會,才給了答復。 長星臉色慘白,她顫抖著抬手指著眼前人,“你……你竟然……” 周景和皺眉,“長星,不是朕殺了她?!?/br> 若現(xiàn)在質(zhì)疑他的人是旁人,他定然是不屑于去解釋,可若那個人是長星,他不知為何卻不想讓她誤會。 長星紅著眼眶看著眼前人,她并不相信周景和的話,可又找不到他對自己撒謊的理由。 早已將獵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獵人,會費心思撒謊去欺騙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嗎? 見她似乎依舊不愿相信自己的模樣,周景和的心中沒由來的有些煩躁,他嘆了口氣道:“長星,朕何必騙你,你還在宮中的時候,她便纏綿病榻,那病久治未愈,所以要了她的性命?!?/br> 長星頭一回從周景和的話里聽出幾分真誠來,她還未曾來得及判斷這些話到底可不可信,就見蕭途提著一盞河燈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他很是自然的跑到長星身邊,將那盞河燈塞到長星手中解釋道:“方才瞧見的那個小攤生意太好了,河燈都賣完了,我只能去遠一些的攤子買,這才回來的晚了。” 長星接過那盞河燈,盡可能斂下情緒對蕭途擠出笑容道:“沒事,這盞河燈很漂亮,我很喜歡。” 蕭途也是撓頭笑道:“你喜歡便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