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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咳嗽

    ◎竟是先前被她丟棄的他?。ㄎ陌竸∏椋?/br>
    次日一早, 程瑗敲響了無歇院的門。

    她想來催程延趕緊去把嫂嫂接回來，哪知?jiǎng)偺_進(jìn)院，就被侍衛(wèi)給攔住。

    十三走來，稟告道：“未得世子允許, 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br>
    日上三竿還沒看見動(dòng)靜, 程瑗心里著急, “我也不能進(jìn)嗎？兄長他遇見什么棘手事了，把陣仗擺這么大？”

    十三低聲道：“世子樣貌有很大變化?！?/br>
    程瑗登時(shí)瞪大了眼：“他又偷抹那易容膏了？”

    說著便推搡著往院里進(jìn), 侍衛(wèi)顧忌她的身份，并沒人敢傷她。

    程瑗急匆匆地過去，一面嘟囔著：“早就勸那易容膏危害大, 你非得不信, 我倒要看看你會(huì)被那易容膏折磨成什么模樣！”

    才走去兩三步, 倏地見屋門往前一推, 接著便走出一個(gè)人。

    不算陌生，又不太熟悉。

    程瑗傻愣地呆在原地。

    臉是她曾見過的屬于冠懷生的那張臉, 身形姿態(tài)卻屬于她兄長程延。

    程瑗心里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兄長你……”她猶豫道，“你這是去整形了？”

    程延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過去搽的易容膏太多，搽的時(shí)間太久, 想來如今是對樣貌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br>
    程瑗問：“那你的身形怎么沒變？”

    程延頗感無奈：“往常變化身形不需太多搽抹易容膏，只需服用丹藥就好。所以只會(huì)傷臉。”

    想了想, 又補(bǔ)充道：“早先有很多時(shí)候, 我都覺臉側(cè)瘙癢難耐，不過那時(shí)并不在意。其實(shí)也就是換了另一張臉而已, 說是傷害, 也并沒有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br>
    聲音還是之前熟悉的聲音, 可程瑗總覺得眼前的兄長有些陌生。

    她走上前，把程延的臉亂揉一通，試圖揉回原來的樣子。

    “別揉了，揉不回來。”程延說道。

    “那兄長打算怎么辦？難道就頂著這張臉招搖過市？往后上朝，你說你是世子，人家肯定不信，麻煩得很。”

    “所以不能聲張。”

    程延招了招手，下刻便見治山出現(xiàn)在他身后。

    “治山，這段時(shí)間你代我上朝?！?/br>
    治山躬身說是。

    程瑗：“兄長這是不打算聲張？”

    程延頷了首，多瞟了治山幾眼。作為傀儡，治山大多時(shí)候都隱匿在黑暗里?，F(xiàn)在要走到人前說話做事，也不知能不能勝任。

    朝堂風(fēng)云莫測，易容消息泄露出去不可怕，怕的是某些小人會(huì)拿此事大做文章。

    程延扯過程瑗交代一番，隨后便悄摸去了趟嗣王府。

    去到的時(shí)候，程擬正在給一叢蘭花澆水。

    程擬只瞥他一眼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鼻腔里“哼”出一團(tuán)氣，“自作孽，不可活?！?/br>
    又轉(zhuǎn)身到祠堂給王氏上了柱香，“夫人，來看看你兒子給他自己造出的這張新臉?！?/br>
    這話顯然是在諷刺程延。

    程延并不在意：“我來只是因你是我的父親，我要把這事告知于你，僅此而已。”

    說完便抬腳向外走。

    “慢——”

    程擬急匆匆地叫住他。

    “新朝初立，禁中正值多事之際。你最好不要親自去禁中將這事傳給官家。若想告知官家，干脆派一個(gè)小黃門郎去傳口信。接來凝瓏后，你就好好待在寧園避風(fēng)頭。寧園偏僻，一般人找不到，省得讓你再遭算計(jì)?！?/br>
    程延：“我心里有數(shù)?！?/br>
    程擬又想到一事：“切記要把戲做全做真。凝理又往詔獄里安插了一批線人，你在獄里一定要做一出強(qiáng)奪民女的戲碼，怎么壞怎么來。你是去羞辱人的，不是去憐惜人的。非得里應(yīng)外合，才能把凝家不動(dòng)聲色地保出來?！?/br>
    程延極快地“嗯”了聲，“我知道?！?/br>
    消息很快便由大監(jiān)傳給李昇。

    李昇正好蓋好玉璽，將圣旨交給大監(jiān)。

    “等世子將凝小娘子帶出來，再去詔獄宣旨。記住，一定要在他把人接出來后再念旨，前后順序不能顛倒?！?/br>
    大監(jiān)說好，又多問一句：“可要派御醫(yī)去看一看世子的臉？”

    李昇擺擺手，“他話里話外滿不在意，仿佛換張臉就像換身衣裳那樣簡單。既然人家不在意，那我們也不用忙前忙后去cao心，隨他去吧。”

    *

    詔獄。

    因知道貴人下晌要過來，上半晌岑氏特意讓云秀給凝瓏打扮打扮。

    說是打扮，其實(shí)不過是把頭發(fā)梳得整齊些，把衣裳扽得平整些。

    獄里哪有那么好的條件？金簪銀釵全無，只剩一根勉強(qiáng)能挽住頭發(fā)的木簪。衣裳也是一身素，花樣全無，是身沒染污垢的白裙。

    岑氏打量著凝瓏，心里給出個(gè)評價(jià)：此刻凝瓏就像大街上要賣身葬父的柔弱女子。

    氣質(zhì)是有了，只是神情不對。凝瓏本能地挺直腰身，眉眼掃過，盡是清高淡漠。

    岑氏勸道：“瓏丫頭，你該柔一些。從前你是風(fēng)華萬千的貴女，如今只是個(gè)戴罪的犯人。你擠出幾滴淚，把眼和鼻都哭得紅些，這樣更能惹貴人憐惜。 ”

    凝瓏悄悄翻了個(gè)白眼。

    她肯委身貴人，已經(jīng)是做了犧牲。結(jié)果現(xiàn)在還要裝作柔弱小白花，非得弱柳扶風(fēng)才行。

    凝檢也勸她裝得像一些。

    說不定程延就相中她裝出來的那副小白花模樣呢。

    凝瓏孤立無援，只好想一想傷心事，硬生生地憋出淚花，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也腦補(bǔ)出了一場大戲，就等那貴人來，把戲演給貴人看。

    那頭程延做了很久的準(zhǔn)備，不斷給自己洗腦——此時(shí)此刻，他是懷恨在心、蓄意報(bào)復(fù)的冠懷生。

    獄道長得看不見盡頭，幽暗迷離。

    每走一步，他便能想起一個(gè)從前被凝瓏羞辱的場面。

    凝瓏有時(shí)真的很過分。

    他在她面前喪失了男人的尊嚴(yán)，甚至是喪失了做人的尊嚴(yán)。

    有時(shí)他會(huì)想，他這樣跟畜生有什么區(qū)別？

    他很想提出一個(gè)“安全.詞”，表示點(diǎn)到即止，再往后就無法承受。

    但凝瓏從來漠視，“安全.詞，你配擁有嗎？我就算把你勒死，把你打死，你也沒資格叫一聲痛。”

    他該是恨她的。

    冠懷生該恨她。

    ……

    冠懷生很恨她。

    綴著一身金玉琳瑯，他終于走到那一道牢房前。

    凝家?guī)资谌硕碱濐澪∥〉毓虻乖谒_邊，他卻一徑走到凝瓏面前。

    凝檢斗膽抬起頭，配合著他做戲：“貴人，您先前說，只要我們應(yīng)下一個(gè)條件，你就會(huì)保全我們。”

    他背著手，云淡風(fēng)輕，“是啊，我說過?！?/br>
    凝瓏聽到這聲音，身子突然一抖，接著便是無休止地顫抖。

    不會(huì)這么巧吧……

    猶豫時(shí)，那貴人俯下身，用他略帶薄繭的指間挑起她的下巴。

    凝瓏心口一涼，本能地闔緊眼，鴉睫輕顫。

    她太害怕，莫名就流下一行清淚。

    那貴人輕笑出聲，眸底深意翻騰，“我說過，我只要她。”

    這個(gè)披一身寒氣而來的貴人有意羞辱凝瓏。

    指尖往下劃，捏緊凝瓏的脖頸，帶著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抗拒的震懾。

    他低聲命令：“睜眼?！?/br>
    凝瓏不聽話，反而把眼閉得更緊。

    她被掐得缺氧，紅意蔓延到臉頰兩側(cè)，不受控地抬起頭，企圖獲取更多空氣。

    他有閑心同她斡旋，指節(jié)慢慢收攏。

    “睜眼?！?/br>
    獄里的人見他不高興，一個(gè)勁地哭爹喊娘，一面勸凝瓏趕緊就范。

    直到再無法堅(jiān)持，凝瓏猛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