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待歸人 第98節(jié)
2122年2月,于尤格大輻射事件中暴露,暴露時懷孕2周。受輻射后將自己關(guān)在實驗室中,一周后徹底拒絕拜訪。軍部強行破門,發(fā)現(xiàn)其已發(fā)生神秘畸變,畸變體征:背部多發(fā)眼囊、腹部隆起。 被發(fā)現(xiàn)時,詹雪意識喪失,性狀瘋癲,無法溝通。其能通過詭秘的話語致使周圍人發(fā)瘋死亡,推測具備精神毀滅方面的異能。 2122年3月,被秘密處決,時年32歲。 根據(jù)死后剖腹探測,未出現(xiàn)其他異常器官,部分球囊自動萎縮,眼球消失,多年后被認為是世界上出現(xiàn)的第一個超畸體(后續(xù)出現(xiàn)的所有超畸體均呈現(xiàn)相似的死后自體萎縮特征)。 相關(guān)生活物品已按規(guī)定銷毀;采樣樣本已銷毀。 死亡時腹中胚胎剛滿3周,過于微小,判斷已隨其死亡而自然流失。 短短半頁記載,卻讓安隅心驚rou跳。他回看那兩張照片,冥冥之中,感覺自己仿佛正在觸碰一股恐怖的力量。 倒計時燈亮起,系統(tǒng)提示本次查閱已經(jīng)結(jié)束。 嚴希敲門進來,“您結(jié)束了嗎?” “嗯?!卑灿鐝暮诘舻钠聊簧鲜栈匾暰€,“我們回去吧?!?/br> 回去路上,安隅看著車窗外的主城街道,“你知道詹雪嗎?” “秦夫人的大學室友,閨蜜?!眹老@息一聲,“當年的第二個直接暴露者,可惜,她沒有夫人好運,立即畸變了。” “還知道什么?”安隅問。 嚴希搖頭,“只知道被秘密處決,具體畸變特征等都是最高機密,我無權(quán)知曉?!?/br> 安隅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輕聲問道:“三周的胎兒會讓腹部隆起嗎?” “當然不會。”嚴希愣了一下,“三周只能算是一個胎囊。別說三周,滿月的胎囊才有小藍莓那么大?!?/br> 安隅又問,“那,這種胎囊離開母體,有可能繼續(xù)發(fā)育嗎?” 嚴希搖頭嘆息,“體外孕育的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了幾十年,但由于倫理問題,從未正式投入使用?!?/br> “不,我是說,把胎囊從母體中取出,不進行人工培育,就靠它自己……”安隅停頓下來,因為嚴希正透過后視鏡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他嘆了一口氣,“抱歉,我問了個蠢問題?!?/br> 嚴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著搖頭,“我知道了?!?/br> “嗯?”安隅燃起一絲希望,“什么?” “這不就是《超畸幼兒園》新出場的角色嗎?那只小松鼠在胚胎時被人類粗暴取出,結(jié)果大難不死,還覺醒了異能?!眹老PΦ溃骸暗侵恍∷墒蟊蝗〕鰰r也已經(jīng)快足月了啊。就算是畸種,在細胞階段被拿出來,也是活不了的?!?/br> 安隅面無表情地靠回座位,“……哦?!?/br> 嚴希語重心長地勸道:“您要再多交一些朋友才好,動畫片和現(xiàn)實生活還是要區(qū)分開?!?/br> 安隅:“……你說得對?!?/br> 嚴希從后視鏡里瞥著他的臉色,“不過也無可厚非,災(zāi)厄之后,人類就加速步入了重娛樂社會。不僅餌城人沉迷其中,就連主城的精英也無法避免。最近很火的那個虛擬偶像,您知道嗎?” “不知道?!卑灿绨贌o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抱歉,在餌城時我也沒什么娛樂?!?/br> 他是渣滓中的渣滓,連臺電子設(shè)備都沒有,哪來的娛樂。 “您在社媒上隨便刷一刷就能看見了,做得確實很好,不怪那么多人為她神魂顛倒?!眹老0衍囃T诮烫猛獾耐\噲鲋校p松道:“哦對了,制作公司就在角落面包店對面的寫字樓里,那些員工靠著這個虛擬偶像一夜暴富了。說起來也很神秘,他們每天吃著您店里的面包,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格外好運啊?!?/br> 一夜暴富這個字眼讓安隅從萎靡的狀態(tài)中稍微精神了一點。 “您真的很喜歡來教堂?!眹老8锌溃骸斑B面包店都顧不上回呢。” 安隅不露聲色,“在這里會讓人受到啟發(fā)?!?/br> 《收容院》對孤兒院事件的預(yù)示性已經(jīng)強到令他驚悚的程度,這幾天以來,他不止一次地回憶上次見面,眼勸他購買的那本《幸運數(shù)字感知》。 倒不一定為了再暴富一次。安隅心想,他只是想驗證一下眼的預(yù)言能力。 “我就在車里等您吧?!眹老Pχf,“黑塔中有不少人認為詩人是故弄玄虛的騙子,看他不順眼很久了,只是一直挑不出毛病,但也有人是他的忠實信徒?!?/br> “你呢?”安隅隨口問。 嚴希想了想,“是不是騙子無所謂,只要他能真的讓人感到平靜,那就夠了。” 他看著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娛樂毒藥,色情產(chǎn)業(yè),哪個沒害處?但它們確實能讓人遺忘痛苦,在眼下的世界,這就是無與倫比的價值?!?/br> 安隅思索了一會,似懂非懂地點頭。 * “剛才夜禱結(jié)束時,我就忽然預(yù)感到今天會與舊友重逢。”眼換了一件潔白的絲綢襯衫,衣領(lǐng)和袖擺的剪裁比之前更加繁復(fù)。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泛黃的書遞給安隅,笑道:“很高興又一次見到您。您果然還是對這本書有興趣?!?/br> 那本書很厚,包括扉頁《幸運數(shù)字感知》書名在內(nèi),全部手寫。 但安隅并不覺得寫這本書要花費很多體力,因為厚厚一本書翻開,里面全是6位數(shù)碼。 五千塊轉(zhuǎn)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他捧著那本書陷入沉思。 《收容院》確實準到邪門,但在這一刻,他突然又開始懷疑這玩意的靠譜程度。 眼仿佛看破了他的擔憂,“不必糾結(jié),您不妨隨緣選擇一串數(shù)字去買彩票吧?!?/br> 安隅抬眸盯著他,“真的會中?” “很大可能?!毖埸c頭,“今天,我的預(yù)感格外強烈?!?/br> “那你自己為什么不買?” 詩人笑得坦蕩,“我自己就不靈了?!?/br> 越聽越不靠譜。 安隅開始心痛自己的五千塊,他下意識瞟了一眼轉(zhuǎn)賬成功的頁面,沒有發(fā)現(xiàn)“撤回”選項。 “我?guī)湍x一組有緣數(shù)吧?!毖哿⒓凑f道:“您有讀我的詩集嗎,最近一次感興趣的是哪首詩?” 安隅聞言斂了神色,凝視著他,輕聲道:“收容院?!?/br> “還是這首啊。”眼微笑,“我記得它的頁碼,那請您按照《幸運數(shù)字感知》第358頁2列9排的數(shù)字去買彩票吧,請一定在今天內(nèi)購買。” 安隅沉默片刻,“一注彩票多少錢?” “兩元。”眼說道:“一百多年來,無論經(jīng)濟如何通脹通縮,這個價格從來沒變過?!?/br> 兩元也是錢。 安隅很認真地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追加沉沒成本。 終端突然“叮咚”響了一聲,系統(tǒng)提示,眼轉(zhuǎn)回他兩元。 “算我請您的。”眼微笑,“我預(yù)感這串數(shù)字能中今晚最大的獎,那將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但不用擔心,如果中了獎,您只要還我兩元本錢就好。” 安隅一時語塞。 很難評價眼前這位到底是慷慨還是摳門。 他看向擺在書架旁邊地上的畫——是他上次離開教堂前眼正在畫的那幅,蒼穹上的破碎紅光比當時紅得更濃郁,第三枚金色齒輪已經(jīng)完全顯形,三枚齒輪幾乎已牽制住半壁破碎紅光。 安隅在臺階前駐足,輕聲問道:“還會有第四枚齒輪嗎?” “暫時還沒看到端倪?!毖坌Φ溃骸暗翌A(yù)感會有的?!?/br>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飛快道:“上次我就注意到了,您似乎對我這幅畫格外感興趣。其實它也可以賣,只要一萬……” “不、不用了。”安隅立即捂住口袋,嚴辭拒絕,“我沒興趣?!?/br> 離開教堂前,他回頭凝視著詩人,“您認識秦知律嗎?” 眼的表情忽然變了。 雖然只有一瞬,但安隅確認,自己捕捉到了他剎那間的厭惡和恐懼。 “不認識,但我知道他?!毖弁nD片刻才重新微笑起來,“怎么了?” “他是我的長官,直屬長官?!卑灿巛p聲說,“您有什么關(guān)于他的預(yù)言嗎?我可以購買。” 教堂里倏然安靜了下去,他們站在幽暗的窗前凝視著彼此,空氣中的灰塵在他們之間安靜地漂浮。 許久,眼微笑道:“很抱歉,雖然我很想多賺一些錢,但是沒有。” 他頓了一下,視線看向墻角那幅畫,“我只有一個忠告,是免費的,只是需要保密。您要聽嗎?” 安隅點頭。 “不要離他太近?!毖圯p聲說,“除了那片蒼穹外,他是第二個收容著大量破碎紅光的載體。雖然您有著我從未見過的純粹靈魂,但靠得太近,大概難免受他沾染?!?/br> 安隅錯愕道:“你是說,你能在他身上也看見破碎紅光?” “不是看見?!毖坼e眼不眨地注視著他,聲音輕不可察,“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由破碎紅光拼起來的東西,只是狡猾地把自己偽裝成人形而已。上峰允許他自由出入主城,還將他作為人類最堅固的力量,這簡直是天大的荒謬!人類遲早要為這個愚蠢的決策而覆滅。” 說到最后幾句時,那雙素來平和的眼眸眸光波動,幾近瘋狂。 詩人閉上眼,平復(fù)許久才長嘆一聲,“抱歉,他確實是一個會讓我很焦慮的存在。我知道您和他一起來過教堂,但如果可能的話,以后盡量獨自前來吧。” 回去的一路上,安隅都在沉思。 其實他相信詩人說的話。如果破碎紅光和畸變相關(guān),那秦知律作為世界上基因最混亂的存在,能無上限地攝取所有畸變者基因,自然會被看成是一大坨破碎紅光。 真正令他在意的還是眼的能力。 眼的所見所言,都已遠遠超出故弄玄虛的范疇。但他不僅基因熵正常,也不像那些非生物畸變者一樣有一件不離身的融合物——安隅每次見他,衣服都會換,身上沒有配飾,手上也沒有一直拿著什么東西。 “你是冤大頭吧?”祝萄在電話里震驚,“五千塊,你買這?不如你給我五千塊,我分分鐘給你寫一本?!?/br> “嗯……”安隅翻著攤開在膝蓋上的那本書,“反正彩票的錢他出,就買一注試試吧。” 電話另一頭忽然傳來一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輕聲問祝萄,“他要買什么號碼?” “你買什么號碼?”祝萄問。 安隅翻到詩人剛才說的那串數(shù)字,“06、19、22、08、14、03。你邊上是誰?” “典,知道么?新加入的高層,剛才搬進尖塔?!弊L颜f,“他好會做飯,我倆正在討論甜點食譜?!?/br> 旁邊的典好像又說了什么,祝萄捂住話筒和他嘰里咕嚕地嘟囔了好一陣。 安隅聽不清,只能等他回來才問,“在說什么?” “唔,沒什么,典說他可以幫你參謀一下面包店的新菜單,今天下午你們是不是在大腦碰面過?他覺得你似乎在隱隱地擔憂面包店擴建后菜單太單一的問題?!?/br> 安隅捏著終端,驚訝得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他確實有這個念頭,但一直被其他更重要的思緒壓著,如果不是典提醒,他自己甚至都無法察覺。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問道:“我要買的彩票號,典覺得能中嗎?” “拜托,他是能讀心,又不是預(yù)言家,再說了,那個詩人也就是個大忽悠吧。”祝萄無語地別過頭,“典,安隅問這串數(shù)能不能中?”